邝月很细致的察觉到他皱眉头的动作，不动声色的挡在了他的面前，帮他隔开了人流。
此时表演还没有开始，他们坐在席位上，身前身后是孩子们吵闹的打闹声。舞台周围摆放着各式各样的摊位，红鼻子的小丑拿着各种各样的玩具糖果，凑到一个又一个的孩子面前逗着他们。
其中一个小丑的身上，他的脸上涂满了五彩斑斓的油彩，红鼻子，夸张的眼影和腮红，林恹静静看着他有些无措的站在哭的哇哇大叫的父母面前，觉得有些好笑。
那小丑仿佛是知道自己的样子会吓到胆小的孩子，往走开了几步，沿着过道继续往后买爆米花去了。
他的步伐越来越近，林恹的身子稍微坐直了些，扯了扯某人的衣袖，“可以叫住他吗？”
“想吃爆米花吗？”邝月的直觉告诉他这家伙不是为了爆米花。
可是看过走来的红鼻子小丑作为一个售卖爆米花的人，邝月实在想不出来林恹叫住他理由的第二种可能性。
“请等一下先生，麻烦给我们来一桶爆米花。”
邝月伸手叫住他，礼貌的说道。
红鼻子小丑身手很灵活，快走了几步将大桶爆米花递给了他们，“大桶，45元。”
邝月付了钱，红鼻子小丑为他们表演转了个圈儿，用着油嘴滑舌的腔调跟他们说道：“感谢您的惠顾，希望您观看愉快！”
他的声音扬起，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滑稽。
林恹低头看着手里的大桶爆米花，随后又抬起眼来看他，“谢谢您，但我有个问题需要问您。”
对方像是没有料到他的这句话，只是片刻，便立即反应了过来，用最好的服务态度回应他：“当然先生，我会尽力回答您的问题。”
“我们并没有节目单，节目表演的顺序也不太清楚，您可以稍微为我们讲一下吗？”
红鼻子小丑罕见的有些尴尬，他只是来打工的，团长告诉他他只需要尽力卖出更多的爆米花就好。
“很抱歉先生，我并不知道节目表演的顺序，但如果您可以等待的话，我可以去后台帮您问一下。”
林恹怀中抱着爆米花，许久未曾开口，红鼻子小丑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后背直冒冷汗，有些尴尬，脖子紧缩着，看起来更滑稽了。
“那好吧，”林恹将目光从他涂满油漆的脸上挪开，“不用麻烦您了。”
红鼻子小丑这才松了一口气，又再次向他道了别，然后离开。
林恹捧着爆米花，发着呆。
邝月轻轻的从桶里捏出一粒爆米花，塞到他的嘴边，林恹下意识咬住，湿漉漉的舌抵住邝月的指尖，却被人警告似的捏住：“跑什么神？”
“没有，”林恹拧眉，卷了舌头，将那颗爆米花咬进去，感受他那股爆米花独有的香气，“想起了之前看过的一部电影。”
“《小丑》吗？”
邝月一下子就猜到了，林恹也不惊讶，毕竟这部电影确实很火。
“嗯，这里的小丑带给我的冲击力，永远没有屏幕中带给我的冲击力大。”
林恹手指轻捏了一粒爆米花，塞进嘴中，“我不觉得亚瑟很糟糕，也不认同人们称呼他为堕落的小丑这一观点。”
“怎么说？”
“都是社会的错。”林恹面无表情的解释道，“如果我是他，我会杀死更多的人。”
“带给别人欢笑而对方不理解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以为你才是那个笑柄，所以哈哈大笑。”
林恹将手中的爆米花递给他，站起身来拍了拍手，“还有一会儿开场，我先去趟洗手间。”
邝月点了点头，道：“我等你。”
林恹没再说什么，跨过他的腿，朝着洗手间的方向去。
他扯住另外一个卖气球的红鼻子小丑，“很抱歉打扰一下，我想我需要借用一下你们的厕所。”
红鼻子小丑似乎是早有预料，他指了一下舞台的后方，“游客洗手间只在外面游，但是也有很多游客在进入之后想要去洗手间。演员洗手间是在那边，请您快去快回，不要过多触碰舞台道具，损坏的话是需要您原价赔偿的，谢谢您的配合。”
“谢谢你，不会的。”
林恹去了后方。
厕所在道具设备存放区的不远处，林恹很快就上完厕所，还不忘洗了个手。
他刚要转头，那一瞬间却下意识皱眉，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从后方运来了两个巨大的铁笼子，里面分别装了一头巨大的黑熊和狮子。
林恹盯着那两头巨大的食肉动物打量，却被一旁的工作人员看到，他走上前来，冲林恹说，“如果您已经上完了厕所就请早点离开，我们需要确保人和动物在表演前能够集中注意力，并且保持良好的状态，你在这儿会吓到他们的。”
林恹并不是什么不识趣的人，虽然心里对他会吓到他们这一观点抱有疑问，但仍旧礼貌的离开了。
他回到了座位上，刚接过邝月递给他的爆米花，周围的灯就全暗了。
“表演要开始了？”
“对，还怕你赶不上，打算去后面找你，”邝月又重新牵起了他的手。
林恹原本觉得现场和视频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但他没想到，当那些动物被驯兽师抽着鞭子引出来的时候，他的心里突然涌起了一种异样的感受。
像是针在密密麻麻扎他的心脏，喘得上来气，可是鼻腔里充斥的全是动物的味道，他忍住翻腾的胃给自己带来的不适感，用自己或许有点太敏感这个理由安慰自己，逼迫自己继续看下去。
林恹越看到最后脸越臭，在看到狮子和黑熊出场被放出笼子的时候彻底绷不住了。
他将爆米花递给邝月，自顾自的戴上了耳机，闭上眼斜靠在他的肩膀上。
邝月什么也没说，任凭他靠着。
直到表演结束，期间他都没再睁眼过一次。
巨大的欢呼声和掌声响起，然后又变得稀稀拉拉，被脚步声所替代。林恹终于缓缓睁开眼，站起来的时候，眼前突然一黑差点栽倒在地，被邝月稳稳的扶住。
“慢点。”
邝月怀里抱着的爆米花早就不知去向，或许是他睡着了，觉得一个人吃爆米花没意思，就叫了红鼻子小丑将那不多的爆米花收走。
林恹也没太在意，靠在他的肩膀上，随着人流往外走。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游乐园里各项游乐设施的灯光早已亮起，远处的摩天轮沾染上灯光在夜空当中缓缓转动，他的不远处便是仍在运作的过山车，林恹记得过山车底下边时旋转木马。
林恹实在没什么力气，懒懒的抬眼，“我再也不要来马戏团了。”
“不来了。”
邝月什么都依他。
两个人和来之前的区别只是多了一个徽章和多了两颗再也不想来马戏团的心，除此之外，对那些表演没有任何的看法。
“走吧，回木偶屋。”
林恹和他牵着手走在这个充满童趣的地方，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闲聊，“鬼屋哦。”
“玩吗？”
“无聊。”
“那是什么？”
“章鱼小丸子。”
“我要番茄和沙拉的。”
“买两个汉堡怎么样？”
“比较想吃鸡米花。”
“那买。”
“再来两个冰淇淋。”
“会吃坏肚子的。”
“怕什么。”
邝月接过递给他的冰淇淋，两个人一起往木偶屋的方向走去。
门外的工作人员仍旧没有走，似乎是对他们两个印象深刻，凑上前来微笑着问他们，“马戏团的节目好看吗？”
邝月为了不驳他的兴致，淡淡的说道，“还行。”
工作人员接过他的徽章本，检查了确实有4个徽章，从身后的背包里拿出来了个木偶。
“很可爱，”林恹看着那做工不算精致的木偶违心道。
“谢谢您的夸奖！很多人都喜欢他！”
工作人员冲他们招了招手，身后的背包显得有些滑稽，“好了，祝你们夜晚愉快，我要继续工作了，再见！”
等人走后，林恹仔细的打量着手中的木偶，此时开始毫不留情的嫌弃，“真的好丑。”
邝月有些无奈的笑笑，“我们可以去店里买个更好看的。”
“不要，难打理，这个就行，不打理就已经很丑了。”
两人终于结束了行程，看着天也黑了，下去打算回家。
出了游乐园坐上了车，林恹就有些困，在副驾驶上昏昏沉沉的睡着了，将要到家的时候，他并没有被人摇醒，而是直接邝月打横抱上了楼。
他轻车熟路的从衣兜里掏出钥匙，开了门锁。猫蹲在沙发上，直愣愣的看着他，冲他喵了一声，似乎是在责备他们怎么才回来。
猫不会被饿着，喂猫粮的机器是自动的，定时定点投粮。
邝月抱着人，腾不出来一只手去摸猫，他把人抱进了卧室里，又给他盖上了被子，猫跟在他的身后，喵喵叫着。
“森林，你饿了吗？”
猫垫起前脚掌，扒着他的裤腿让抱，邝月只是点了点猫的脑袋瓜，“他醒了会吃醋的。不饿的话就去睡觉。”
说完就把猫关在了门外。
林恹睡得很安静。
邝月给他换了身睡衣，自己去冲了一个凉水澡，出来也换上睡衣。
他抬头看了一眼时钟，平静的躺到了床的另一侧，将人搂在了怀里。
又是一个星期天。
希望醒来他们都是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