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璐瑶:“你觉得怎么样。”

凌钰不解，以为是在问胡蝶，看着讲台上宣读台词的胡蝶，“胡蝶吗？是个很自信，很厉害的小同学。”

李璐瑶：“我问的是，你有没有觉得开心一点？”

凌钰有些不理解这个孩子的脑回路，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关心自己的情绪，侧过头笑着回答，“可开心了。你们都很独立，有主见，敢于尝试，很不错的。”

大屏幕上放着悠扬的歌声，表演者手拿着话筒也唱着歌。期间还有其他班的节目巡演，一副热情洋溢，载歌载舞的美好画面。

到了快结束的时候，逐渐有学生提前离开。

李璐瑶问凌钰要不要提前走，早点回家休息。

凌钰说，来都来了，结束后帮你们收拾完教室，我们一起回家。

从家里出事到现在，李璐瑶已经很久没有回过那个有爸爸的家了。一段亲情如果只能通过金钱维系，注定会分崩离析。

大家一起打扫了舞台。

天气出奇的好，做完了卫生，余晖也正好照了进来。

李璐瑶放下扫把提议，“我们拍一张大合照吧。”

留下的人不多，站在讲台上刚好并成一排。

1，2，3，茄子！

车辆行驶到一半的时候李璐瑶才发现不对劲。

沿街的风景太熟悉了，老旧的早餐店，五彩斑斓的霓虹灯，熟悉连片的招牌。

前方大片的人流涌动，似乎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紧接着一声沉闷又巨大的撞击声从狭小的人群缝隙中透出来。

鲜红的血浆溅到了李璐瑶干净洁白的鞋面上，那是昨天刚刷过的鞋子。

摔碎的头颅和向四面流溢的血浆惹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可李璐瑶还是整个人颤抖着走上了前，小心翼翼地扯开沾满血液的旧旧的西装，像是痛苦又不可置信。

凌钰看着冲上前的李璐瑶心里涌上来了莫大的恐惧。

看着人群的方向，高楼的顶层，那里站着一个飘摇的人影，像一个疲惫，脆弱的老树。

有人覆上了李璐瑶的眼睛，用力的扯着她离开。

凌钰眼眶红了一圈，李璐瑶含着泪，滚烫的泪水将悲痛一遍遍地落在她的掌心。

下一秒她被用力推开——

李璐瑶跑到那句粉身碎骨的男尸面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放声痛哭了起来。

唏嘘的交流声一字不落地落入两人的耳朵里。

“这是他的孩子吧。真可怜。”

“唉，小小年纪就没了爹，以后就全靠她妈一个人照顾了。”

“这人是什么身份？”

李璐瑶耳朵动了动，停止了哭泣，用力地抽噎和呼吸着，却没有起身。

身旁仍是意料之内的异动，有警察走了过来。

“这是庆嘉娱乐的老总吧，年轻时候风光的呀！”走开的人和朋友说。

“听说是被人联合搞了，真的假的？”

“这种事就憋肚子里！指不定明天从这跳的就是咱俩！”

人群逐渐散开，李璐瑶的狼狈和李父的惨状就明明白白的呈现在眼前。

凌钰拖着脚步走过去，生理上的晕血让她非常不适，拉开李璐瑶抱住了她。

“别哭，我们不能让那些人看笑话。”凌钰说。

“钰姐，我没有爸爸妈妈了。”

凌钰将她抱的更紧，听着她越来越频繁的抽噎。

“小璐……我就是你的家人。”

“不……你不是！我……呜呜。”

她总以为一切都在变好，她也在变好。只要愿意站起来，生活没有过不去的难关。可是尽管她卑微地祈求生活的仁慈，也没能得到一点施舍。

生命在她面前划出一条横亘岁月的横沟，在过去与未来之间。

而她的选择只有在未来完成未完成的任务，成为连自己都厌恶的自己。

后背的轻拍让她依稀感觉到一丝温存，她抹抹眼泪，说，“就这样吧。”

“你不用那么在乎我，我想的明白。”

凌钰还是不放心的拉着她的手臂。

警察局返回来，已经是十一点半了。

凌钰问，“你确定可以？”

李璐瑶眼眶还红，点着头。

书桌里放着日记本，上面的计划还没来的及实现就被判了过期。

李璐瑶动笔将【给爸爸在元旦打一通电话】（妈妈去世一个月了，他一个人很孤独，很忙碌，不开心。）在末尾划上了叉，写下了下一个计划。

门被敲了敲。

凌钰抱着一团被子，从容地放在李璐瑶的旁边，说，“天很冷，我有些孤单，你陪陪我。”

李璐瑶将笔记本放进抽屉收起来。

被窝里冰冰凉凉，凌钰的脚却忽然一热，紧接着是小腿腕。

李璐瑶开口，“你把脚放在我的小腿上吧，你的脚很凉。”

她在凌钰的身旁躺下，自己的被子被推到了一边。

两人僵持了半天，每次她移开，李璐瑶的小腿就主动贴上来，像不断的热源，散发着热量。

她妥协似地叹了口气，也躺了下来。

第二天李父的尸体被认证后由李璐瑶领回火化。

心里空落落的，手里却沉甸甸的。

银行抵押了住房，李璐瑶请了一天假收拾整理遗物。

别墅里原有的贵重陶瓷品等早已被李父低价出售，看起来什么也没留下。

有些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赤裸着身躯来的人，也就这样成为无法估量的重凉，盛装着未完成的牵挂，心愿，情感。

卧室里也毫不意外的空旷。

李璐瑶检查了衣柜，床头柜……

来到了书房。

一支劣质的圆珠笔，笔尖挂着干涸的墨水，旁边放着镇纸，尾部微微抬起。

李璐瑶伸手拿来，下面压了一张纸，看起来写满了字，晕开的墨水渗到了纸的背面。

凌钰在门口等了很久，门口很冷，用力抽了抽发红的鼻子，一瞬不瞬地看着门口的动静。

等门口终于出现了打开的响动，冰冷的双瞳才转了转。

李璐瑶没什么表情，甚至在目光触及到凌钰时灿烂地笑了一下。

“手冷不冷。怎么不进屋？”她低着头，兀自地替凌钰搓搓手，然后放到了她的口袋里。

凌钰却察觉到她行为的异常，动了动嘴唇，没说话，掏出被温暖的双手将她抱进了怀里。

“我常常想，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奇迹吗？”

听着李璐瑶轻的几乎消失的声音，她的嗓子干涩又艰难的声音，“有的。”

“我不信神佛，可我是不是犯了罪大恶极的罪……他们都因我而死……”

“我不想活着……我想我爸妈……”

爸妈在李璐瑶的心里成为了一个禁词，一撕开，就痛苦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