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正是赵景出门看场子的日子。
没错,就是赵景初次自我介绍时说的,为家族看生意场子,后来证实,每隔七天,他都会穿上黑衣,披上黑斗篷,带上半边面具,去黑市镇场子,江湖人称,七爷。
沈泽去过一次就没啥兴趣了,就跟打游戏的任务大厅一样,大多数时候就是一个信息交易中心,然后赵景带着一帮人维持下秩序,收一下手续费就完事儿。
当然,制服还是很拉风的,尤其是赵景右边脸上黑金色的面具一带,遮住了妩媚的泪痣,更是显得他神秘又高贵,逼格绝对是拉满了。
话说远了,沈泽这天下班后就让小鸟跟着冯侍郎,他自己则是在两条街开外的地方大大方方地跟着。
这么远的距离,脑袋得多有病才会觉得他在跟踪冯侍郎啊,对这一点沈泽自是毫不担心的。
刚开始冯侍郎的马车还是照常往侍郎府行进,但穿了几条街后,却拐去了一家茶肆,让下人回府告诉夫人,说他要跟吏部的王大人在此清谈喝茶。
但很快,他就换了衣服从茶肆的后门偷偷溜了出来,上了一架不起眼的马车。
哇哦,这是有事儿啊!沈泽眼睛一亮,一边持续输出精神力跟着冯侍郎,一边还要极限快走才能始终跟冯侍郎保持两条街的距离,要不是自己最近习武身体素质好了不少,还真不敢保证能跟上。
看来,轻功的练习也要提上日程了啊。
沈泽感觉到冯侍郎终于停了下来,才气喘吁吁地放慢了脚步,渐渐朝最终目的地靠近。
走得近了才发现这竟然是一排邻水而建的小院子,尤其精巧别致,都是仿照江南水乡的园子所建,自带了一股风流雅致的韵味。
冯侍郎已经开始了吃酒,还伴有丝竹弹唱之声,短时间应该不会离开。沈泽也开始在四周围打量,看是否有地方可以暂且停留,要方便盯梢还不引起注意的。
沈泽不知道,在他装作看风景的时候,他也成为了别人眼中的风景。
就在不远处的一个院落里,有一座三层高的绣楼,一个穿着白衣,带着面纱的女子正遥遥地看着他。
她的声音绵绵软软的,透着一股子看透世事的慵懒,朝身后的人摆了摆手,“谁说不是缘分呢,都还没安排,人就一个个都撞上来了,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让厨房不用休息了,动起来吧。”
“一刻钟,不,半个时辰后再把人引过来。小沈大人是个好吃的,先让他饱餐一顿吧,心情也能好些。”
“是,姑娘。”
沈泽转了一圈后又走回来原处,突然发现不远处有一个院子开了一扇小门,一个总角丫头搬出一把小椅子,将一盏银色的灯笼挂到了门口,上面写着一个“厨”字。
关于这灯笼的来历,他还真的知道,甚至还跟赵景有着莫大的关系。
这最早可以追溯到天狩帝早年为厌食的义子遍请名厨到京城做菜一事,当然,名义上是为了弘扬饮食文化,特举办大淮名厨争霸赛,评选出十位金厨,二十位银厨和三十位铜厨,分别授予牌匾。这些厨师为精进厨艺,往往会在各地游走,寻找厨艺突破的契机,各大酒楼,或有名的园林庭院等,也会邀请这些名厨上门指导交流。没到这时,这些场所外面都会挂上对应他们身份的灯笼,识货的自然就可以上门品尝美食了。
沈泽这次遇上的,显然是一位刚巧在这里挂牌的银厨。
没想到跟踪冯侍郎还有这等收获,问过迎客的小童,知道这位来自川州的银厨还会在此地停留半月后,沈泽就决定下次请赵景来这里吃饭了。
至于今儿,他就先自己品鉴一番吧。
该说不愧是银厨呢,一手川菜鲜麻香爽,热辣滚烫,吃得沈泽一边哈斯哈斯一边还快速往嘴里塞,吃完出来一身的汗,就一个字,爽!
他一心三用,一边听着冯侍郎醉醺醺地开始跟姑娘玩嘿嘿嘿的游戏,一边喝着饭后的凉茶,还有空思考,赵景能不能吃辣这个问题。
这时候屋外开始飘起来雨,竹帘外的雨丝斜斜掠过水面,沈泽却突兀地感受到从小鸟身躯里传出的惊惧,他脑袋一痛,断开了对小鸟的控制,紧接着,一声中年男人的惊惧的尖叫刺破了雨幕。
是冯侍郎的声音!
沈泽霍然起身,腰部撞到了木桌的一角发出闷响。他快速往楼下跑去,再一次察觉到了练轻功的必要性,不然他就可以直接从二楼往下蹿了。
沈泽没有走大门,而是直接爬了院墙,只不过他刚落地,想往发出动静的地方跑去时,一种危险的感觉便向他袭来。
他正想回头,一柄冰冷的剑刃就已经抵住了他的咽喉,直直地对上了来人蒙面素巾下的那双眼睛——琥珀色的瞳孔里映着摇晃的灯笼,美丽却异常危险。
“别出声。”女声带着雨丝的寒意,剑锋却在他不慎靠近时下意识往后缩了一寸,却还是划破了一丝皮肤。
沈泽见状,方才紧张到要跃出胸腔的心跳却平息了下来,显然这位刺客姑娘并不想伤害他,甚至因为划破了他的脖子某种流露出懊恼。
沈泽:这是个生手吧?
他尝试着缓和气氛,“第一次被刀指着,有些没回过神来,吓到你了吧?我没事。”
那姑娘没出声,紧绷的身体却好似放松了些,抿着唇,冷冷道:“只要我安全离开这里,我不会伤害你的。”
话还未说完,一柄长剑就带着蜂鸣激射而来,女刺客带着沈泽侧身避过,长剑直直地插进了墙壁中。
“放开他!”赵景眼神如刀,磅礴的杀气以他为中心,蔓延至整个空间。
不远处,已经有数道人影冲进了事发的房间,喧哗声迭起。
“束手就擒吧,你逃不了的。”赵景的语气比冰还冷,风吹着红灯笼四处摇晃,灯光映照到了他的脸上。
女刺客突然惊讶地低呼了一声。
沈泽能感觉到她的心绪不稳,似乎在做什么重要的决定。
于是轻声开口:“你认识我这位朋友吗?如果需要帮助的话,他是个很可靠的人。”
女刺客突然笑了一下,然后转向了赵景:“原来是景王殿下当面,我想与您做个交易。”
赵景语带嘲讽:“你伤了他,还妄图跟我做交易?”
话虽这么说,但他稍微放心了一点,眼前这个刺客,明显对他有所求。
这话音刚落,沈泽就感觉女绑匪横在自己脖颈处的利刃利落地收了回去,然后狠狠扎进了她自己的肩膀。
沈泽:这妹子狠人啊!
“景王殿下,这是我伤了这位公子的赔罪,这样可以谈了吗?”
女刺客退到一旁,面无异色地抽出肩上的利刃,扔到地上,然后扯下来自己的蒙面巾,对着两人展颜一笑。
赵景的眼神却更加危险地眯起:“说说你的筹码。”
女绑匪:“我用前朝皇室遗孤的消息,换你在这件事中保下我,可否?”
赵景微一沉吟:“可。”
然后朝沈泽走过去,往他脖子上撒了一圈止血粉,没好气地道,“疼不疼?怎么什么热闹都往上凑。”
沈泽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龇牙咧嘴道:“我听说隔壁有银厨挂牌,想着先尝尝,下次好带你过来吃呢,哪知道突然听到那么惨绝人寰的尖叫,作为朝廷大臣,我怎么也得身先士卒过来看看啊。”
赵景听他这么一说,绷紧的下颌线舒缓了开来,下手却轻了不少,“下次碰到这种事不要第一个往前冲,万一遇上高手,你这样的,逃都逃不了。”
沈泽打断了他的唠叨,立刻来了灵魂三连问,“你已经去过现场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啊?你怎么会来这里?”
赵景见他脖子上的血止住了,才终于大发善心地满足了他的好奇心:“方才的受害人就是你们工部的左侍郎,人没死。”
哦嚯,人没死,那是比死还难受?这位小姐姐到底对冯侍郎干了什么啊?什么仇什么怨?
女刺客刚还在津津有味地看他们打情骂……不对,兄弟相亲,不妨沈泽又看向了她,于是大方地展颜一笑,“老畜生不做人,我阉了他。”
“对了,他是我生父。”女刺客还补充了一句,脸上的笑容尤其灿烂,仿佛完成了什么人生快意事。
在场的男性无□□一凉,真真好凶残一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