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哈利烦躁地抓了抓脑袋，“罗恩跟我说现在全校都可能怀疑我是萨拉查·斯莱特林的后裔了，有人背地里说我干嘛还不去斯莱特林？我学院里也有人偷偷骂我狮面蛇心，他们说我虚伪、歹毒、阴险，肯定是个混进格兰芬多的斯莱特林……可我什么都不知道。”哈利用力抓了抓头发，就算现在他脑袋上的毛再乱糟糟他也没心思在乎了。

他愤怒、迷茫又困惑。人们总是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比起当事人苍白的解释，他们更愿意传播他人的谣言，而当事人偏偏又对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

“你知道吗，哈利，如果你在斯莱特林，那么没有人会觉得这是一件坏事。你为什么这么苦恼呢？”克里斯汀不咸不淡地问，还有心情动动脖子，斜眼瞟一下枝桠已经伸入廊中的花枝。英国人管这种花叫什么来着？霍格沃茨一年四季都开着不重样的花，谁记得住每个月的新花名字。

“啊？”哈利惊讶地抬头看她。

“大家会觉得这很酷，拜托，萨拉查·斯莱特林的后裔哎。”克里斯汀眼珠缓慢地移回来，望着哈利，模仿了一下爱丽儿略显浮夸的语调，笑了一下，“即使这是假的，是你因为想要名声而哗众取宠，但那又怎样？”

哈利的眉毛拧了起来，“我不想要……哎呀！”

“我知道，但如果你想要，”她停顿了一下，观察到他已经重新冷静了下来，“在斯莱特林，也没人觉得有问题。”

他飞快地眨眨眼。

“追名逐利，在我们这，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虚伪、歹毒、阴险，也不是令人唾弃的形容。恰恰相反，斯莱特林欢迎野心家，包容一切’不正义’的存在。我们可以很坏，谁说一定要做个圣人？凭什么我们不能哗众取宠？想博名声、关注、荣誉……呵，那不过是人之常情。”克里斯汀抱着胳膊，神色里带着一丝高傲，“所以这位正气凛然的先生，站在我们的立场上想一想，斯莱特林，没你想象得那么糟糕。”

“难道我们这种人就不配活下去吗？黑与白之外不能存在灰色地带吗？那这个世界未免太无聊了点。我们的学院，是容纳我们这种令你不齿的家伙——最好的温床。它对于我们来说，可是也称得上，像家一样温馨啊。”

“在你苦恼之前，先停止诋毁我的学院，明白了吗？”

像家一样啊……克里斯汀说出这话后又在嘴里回味了一遍，哈利的家，她的家……算了，他们总会有对于一个像样的“家”的幻想。

“尽管我仍然不能认同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和歧视麻瓜出身的巫师这些做法……但我还是为我刚刚的话感到抱歉。”哈利差点忘了，他眼前这个，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斯莱特林。比起关心他的处境，她首先指出的，是让他不再诋毁她的学院。

她在口袋里翻了翻，掏出一板巧克力和两支药瓶扔给哈利，他赶紧在空中抓住它们，庆幸自己是个找球手。

“琳达的药，治失眠的。”

“谢谢。”

圣诞晚宴相当美味，不过复方汤剂的味道就不怎么样了，可尽管他们花了那么多时间，费尽心思冒着风险去偷了斯内普的药材，捏着鼻子喝下了糟糕的药剂——赫敏一开始还手抖了一下，泼了一些到手上，“得亏它不是滚烫的。”罗恩帮忙擦掉那些黏糊糊的药剂，嘟哝着——但最后却几乎一无所获，马尔福说他不是，赫敏也什么都没问出来，还差点暴露了。

他们一整个假期都在谈论这件事情，罗恩还是相信马尔福就是继承人，但哈利想要找到更准确的证据。等新学期开始一段时间，在情人节即将来临之际，他有点按捺不住了，既然已经知道了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的位置和口令，不如披着隐形衣潜进去，或许他能找到些什么东西，没准马尔福会从家里带来些新的线索。何况情人节这天前后，整个学校都乱哄哄的，大家经常处于一种过度兴奋的状态，很适合让他藏在其中，再悄悄添点乱。

“……你一大早到斯莱特林的休息室做什么？”克里斯汀的小臂交叠，搁在二楼走廊的栏杆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偷偷摸摸溜进来的哈利。

“你怎么看得到我的？”哈利扯下头上的隐形衣，脑袋突然悬空出现，一脸惊讶。

克里斯汀伸出食指点了点他脚下，“沙发忽然消失了一块。”

哈利低头飞快地检查了一下后，懊恼地把堆在沙发腿上的斗篷下摆一把扯走，嘟哝着下次记住了。“你怎么起这么早？”

“我先问你的，格兰芬多先生。”克里斯汀特意在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里冷言冷语强调了格兰芬多。哈利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但很快镇定下来，他抬头观察她，她正拎着一个轻便的棕色小皮箱从楼上走下来，哈利这时候才注意到她穿的不是学院服，而是披着墨绿旅行斗篷，里面是白衬衫搭配黑色长裙。

“你要出远门？现在还不到五点！”

“第二个问题。”

“我……”哈利踌躇了一下，地下室透不进晨色，烛火都在昨夜熄灭，只有巨大的落地窗映出黑湖湖底，发光水母一下一下耸动着路过，幽蓝色光斑拂过克里斯汀苍白的脸庞。他一时不知道自己说不出口是为了保守秘密，还是单纯因为盯着她瞧而暂丢了口舌。

“来打探斯莱特林继承人的？”她一只手伸到脑后，把帽子翻上来，盖住了金发和光洁的额头，帽檐在她眼前落下一层阴影，遮住了那双眼睛的神采。

哈利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你既然不相信我，最开始也不必来问我。”克里斯汀从他身边飘过，带起了一阵细小的风，惹得哈利脸颊发痒，但她微微扬起下巴，不愿拿正眼瞧他。

他匆忙解释道，“不是不相信你，万一马尔福他们欺骗你……你知道的，他一向狡诈，很会隐藏……”

那我就不狡诈，我就不会隐藏？

“你还要在我面前诋毁他们多久？”她的声音有些发凉，比哈利刚刚第一次踏进斯莱特林地下休息室时扑面而来的那阵阴冷感还要骇人，他几乎要耸起肩膀来抵御牙齿发颤。

“你要去哪？”但他仍倔强地梗着脖子，不肯为他的话道歉，觉得克里斯汀只是还没看清那群家伙和萨拉查·斯莱特林的真面目，她从美国来，一到霍格沃茨就进了斯莱特林——鬼知道她为什么会进斯莱特林！哪个学院不适合她？暖洋洋的格兰芬多公共休息室不比这阴暗的地底更像一个家？——在人生地不熟的基础上，是很容易被周围的同学蒙骗的，看看吧，她到现在都还在袒护他们，甚至为那个该死的马尔福说话！

“也许我母亲说的对，”她踏上一级通往门口的台阶，终于转过身瞥了这个在她眼里还在闹孩子气的家伙一眼，“我从一开始就不必来霍格沃茨，直接去伊法魔尼似乎更适合我。”

这是哈利第一次听说伊法魔尼，在那之前，他没有思考过其他国家的巫师们要去哪里上学，或者说，他并不关心这些。“什么？”他迟钝了一下，猜测那大概是类似于“美国的霍格沃茨”之类的。

“美国的魔法学校。”她收回目光，继续向前走。

“等等，”哈利急忙揭下还缠在身上的隐形衣，随手扔在沙发上，追了几步，“你要转学吗？为什么？霍格沃茨是世界上最好的魔法学校！是什么原因？你母亲为什么那么说？如果你不喜欢斯莱特林，那就去找邓布利多校长，他一定会有办法解决，你可以选择你真正想去的……”

克里斯汀已经走到了门前，她最后回头看了他一眼，哈利立刻闭上嘴。她怎么可能不喜欢斯莱特林？她早就警告过他不要对她的学院出言不逊，并且几分钟前她还在他面前维护她的同学！

她隔空指了下哈利的口袋，“临别礼物刚刚放你口袋里了，”哈利迅速摸了摸右口袋，摸出来一片有点像银杏叶的金叶子，只是树脉的地方爬着银线，“拿去换点钱买点糖果吧，再见。”

“不，克里斯汀，请等一下！为什么这么突然？昨天不是还好端端的……你非要走吗？”他脸上流露出一丝恐慌，“给我个地址！拜托了，我——我会给你写信——”

“早安，以及，再见。”她从画着蛇纹的大门后消失了，门上蛇的绿眼睛紧紧盯着他，哈利似乎听到了嘲笑他的嘶嘶声，这令他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