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汀能感觉到这几天哈利看她的眼神怪怪的，但她懒得理会。她猜得到他是默认德拉科靠贿赂进的学院队，并且以为她也收了好处。

可是自我解释又有什么意义呢？克里斯汀最近忙着俱乐部扩张的事情，活动地点不能再定在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了，而审批空教室稍微麻烦了一点，尽管斯内普教授每次都会同意，但麦格教授还是找她谈话，希望她把重心放在学习上。

韦斯莱双胞胎估计是被他们的级长哥哥发现了，没能来参加第一次的招新，而且那次来的几个格兰芬多，听说回去全都被针对了，最严重的一个五年级的家伙直接被同宿舍的赶出了门外，第二天他就灰溜溜地来递交退部申请，剩下的三个后来也没有再来过。

她倒是不介意这些，第一次招新后留下来的大部分还是斯莱特林，还有少数几个拉文克劳，没有赫奇帕奇来参加。

格兰芬多还是和她们不对付啊，她的俱乐部刚刚组建起来的时候，甚至有激进的家伙当着她的面骂她“是准备成为下一个神秘人吗？现在就开始在斯莱特林里挑选你的食死徒了？”，她总在这时讥诮他们“有本事诽谤，没本事把伏地魔的名字念出来”。

她几乎是公然划清了自己与伏地魔的界线，她是她，伏地魔是伏地魔。“反正真出了什么事，她逃到美国去就好了，她们家也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人们窃窃私语。

但如果说她打算成为下一个黑魔王，又实在没有道理，做坏事做得人尽皆知，让所有人都能抓住她的把柄？那也太愚蠢了，何况邓布利多根本不拦着，她也没有主动惹是生非……即使斯莱特林内部仍有不少伏地魔的潜在支持者，但他消失多年，克里斯汀又在学生内部带头直呼其名，于是便在这群孩子们心中逐渐打碎了他那层“不可侵犯”的恐怖滤镜。反而是她与众不同的形象，比起父母口中那个遥远的“神秘人”，更加深入人心。

克里斯汀拿到退部申请的时候冷笑一声，挥挥手让他离开，然后转头就把那张羊皮纸烧了。她眯眼看着空中翻飞的尘灰，有时候爱恨太强烈，也不见得是件好事。尽管大部分格兰芬多都还算理智，不会挑明了跟她不对付，但她也不在乎。时间会给出答案，苍白的解释比不上她的年级第一和俱乐部的广受好评来得更加直接、更加打动人。

她不清楚哈利是否信任她、有多信任她，而且他身边围着的格兰芬多们都不见得很待见她，不过是在观望，顶多没那么讨厌她而已。特地去找他解释，又有什么好说的？退一步说，假如他相信了她，如果他周围的所有人都不信她，他又能坚持信她多久？

何况她现在没有和哈利交好的需要，何必大费周章呢，被他误会，又会怎样？

每一次他探究的目光看向她，她总是大大方方地回应。

哈利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错怪了她。但他没能纠结太久，很快他就被洛哈特抓走给他的崇拜者回信去了——这实在太糟糕了，哈利宁愿在雨天训练一整个下午，浑身湿透满身泥泞都比这来得痛快。

然后他就听到了墙里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细语。哈利发誓，那比斯内普阴森森的咒骂还要冰冷恶毒。但除了他之外，没人能听见。

他莫名打算问一问克里斯汀，她常常与众不同，也许她知道。

但直到万圣节的忌辰晚会前，他都没机会找到她单独聊聊。

“哈利，她在跟谁说话？”罗恩的牙齿咯咯作响，哈利一听就知道，血人巴罗来了。

他随着罗恩的手指看过去，礼堂门外，克里斯汀不知道在和血人巴罗说什么，然后她挥挥手，在其他人惊讶的目光中和他道别，准备进入礼堂。

“你……血人巴罗，你怎么和他在说话？”哈利赶紧跑过去。

“死人有什么好怕的。”她笑嘻嘻地说。

“哈利，罗恩，我们要迟到了！”赫敏跑出礼堂门口催促着他们，看到血人巴罗的时候及时刹住了脚。

“马上来！哦，我们要去参加尼克的忌辰晚宴。”

“血人巴罗也要去，祝你们好运。”

“哦，不……”

哈利和罗恩呻吟着离开了，克里斯汀想起了第一次见到血人巴罗时的场景。好吧，其实她一年级的时候，也是怕他的。

那天晚上她一个人在教室外的走廊游荡，忽然在一个拐角撞见了血人巴罗。

克里斯汀抬头看着这个自称“有罪”的鬼魂。学生们都怕他，连皮皮鬼都不敢招惹他。银制镣铐上不断有血滴落，他的表情阴沉吓人。

但他毕竟已经——死了。克里斯汀在心里鼓励自己，这没什么好怕的，她七岁就见过死人了，她早就看到过这世界上最恐怖的画面。

“你好。”

血人巴罗没有理会她。她紧张地吞咽了一下。

“你为什么不和我聊聊天呢？再过七年，我就要离开霍格沃茨，也许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他悬浮在半空，神色阴鸷。

“我听说了你的故事，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鬼魂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她几乎毛骨悚然了。但你不能在这里退缩，克里斯汀咬着牙坚持直视他，只是一个鬼魂罢了，你见过的鬼魂多了去了，有什么可怕的？

怎么自杀的？

怎么杀了她的？

是怕被魔法部追捕畏罪自杀吗？

没有勇气去见她吗？

吓唬别人很好玩吗？

……

他在霍格沃茨停留了太久，总会遇到那么几个胆大妄为的学生不怕他、敢问他这些问题的。

他冷冷地看着这个一年级的斯莱特林，目光像银刀，悬在她的头顶。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她想起白天的时候有个六年级的在公共休息室里表白，然后在那个女生惊喜地点头同意之后，他们激动地抱在了一起，克里斯汀回想了一下血人巴罗的故事，挑了个应该不算太冒昧的问题。

她说这话时在黑暗中飞快地眨了眨眼，牙齿咬住下唇，嘴角微微上扬，就像当时和爱丽儿在他们旁边一起起哄时那样，觉得又新鲜又害羞，眼里闪过一丝小孩子的羞怯与好奇。

他已不再能映出任何人的眼珠微微震颤了一下。多少年了，多少年他活在赎罪的自我惩罚当中，活成了人人都怕的样子，但几百年前，在霍格沃茨，在这条走廊上，见到那个记忆中的身影时，他那颗曾经还在他胸腔里的心脏，究竟会怎样剧烈地跳动、明明白白彰显着，他还热切地爱着、活着？

过了很久，他慢慢点了点头。

“看来感觉很好，嗯？”克里斯汀弯起眼睛。“那你会经常想起她吗？”

他再次点头。

“我有罪。”就在克里斯汀以为他不打算和她说话的时候，他第一次在她面前开了口。

“可你的赎罪……难道还不够吗？”

她没有见过那个枉死的女孩，所以本能地站在血人巴罗的立场上去看待事情，在那时她心里，拿自己珍贵的生命去偿还另一条生命，已经足够了。

他在这时表现得像个疲惫的老人，很慢，但是很坚决地摇了摇头。

“如果我误杀了我喜欢的人，我想，我一定没有办法自杀谢罪。”克里斯汀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把心里话说出来。

她是个太自私的人，她的理想，她的未来，她的家人……她踽踽不敢前。

“所以，只能寄希望于我喜欢的家伙，是个圣人了。”

看气氛太沉重，她咳嗽一声，岔开视线望向窗外，在漆黑的天空和明亮的星星底下，故作轻松地随口开了个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