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哈利真的躺在医务室的病床上，他摸着双胞胎递给他的两枚金加隆，安慰罗恩和赫敏，“至少我不是血本无归。”

然后他心里琢磨着下次拿什么理由主动找他们打赌，再把钱输回去。

“好了，看完病人就可以走了，我需要好好检查一下，看看，从扫帚上掉下来！多么危险啊！你到底有没有被游走球撞到？没有外伤，有内伤吗？”庞弗雷夫人不高兴地抱怨着，让哈利保证下次一定小心，安全第一。

罗恩和双胞胎走的时候还在朝他做鬼脸，赫敏说等检查完了就去公共休息室找他们，庆功宴据说会持续很久——也许太久了，乔治和弗雷德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些“违反校规”的东西，她皱着眉宣布了这件事情，无视罗恩大声地纠正她“是值得违反校规的好东西！”。

庞弗雷夫人念检测咒语的时候，哈利愉快地坐在那，脑子里还在播放刚刚的比赛——格兰芬多大获全胜的、他的第一场比赛！

“哈利·波特抓住了金色飞贼！格兰芬多获胜！”多么悦耳的声音！

“克里斯汀·塞比西射门，进球了，斯莱特林又加十分，诶！”播报员李·乔丹明显焦急的喊叫和斯莱特林无比热烈的欢呼声搅在一起撞击着他的脑子，虽然根本算不上动听，但哈利起码听到了金加隆叮当响的声音。

塞比西的势头很猛，他在场上就已经听到弗雷德击球的时候对乔治大喊，“这一球，致我们逝去的金加隆！”

然后他的眼睛咕噜噜一转，瞥见了突然出现在门口的赌约对象。

克里斯汀竖起食指，抵在嘴前，像入学第一晚那样，只是现在，她弯起眼睛，对他笑了笑。看不出来是不是友善的，也许只是端着一张脸未免太严肃，所以她嘴角微微抽动，使自己看上去不像是来挑事的。

“我可以走了吗，庞弗雷夫人？”获准后，哈利立刻从病床上弹起来，对着批评他不懂得休息的治疗师大喊谢谢和抱歉，飞一样窜了出去。

“嗨。”

哈利一个急刹停在站在门后的塞比西面前，把医务室的大门一把合上，顺便伸手拨弄了两下翘起来的刘海。他总是没办法对付它们，尽管罗恩说这样也很酷。

“你没受伤吧？”她没回应他的问好，哈利憋了一会儿，顶着她复杂的眼神再次主动开口。

克里斯汀摇了摇头，打量着他，继续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嘴唇蠕动了一下，一开始没发出声音，等她第二次张开嘴，才像下定了决心一样终于把话说了出来：“你的处境比你想象得危险。”

她的声音冷冰冰，像是强迫自己来将这件事说出口的，但她的眼神里带着些莫名的情绪，似乎有微微的、没被她完全藏好的怜悯和……感同身受。哈利暂时听不明白也看不明白，只好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回答上，继续仔细观察着她。

“你是来提醒我这个的吗？”

她点了点头，然后嘴角沉下去，神色又变得高傲平静，好像根本不在乎似的。

“谢了，我从知道我身世的那一天起就已经意识到这一点了。”哈利耸耸肩，试图缓解一下莫名严肃的气氛。“对了，刚刚在场上，谢谢你。如果没有你帮我用鬼飞球击中我的扫帚的话，我应该已经躺里面了。”

“听上去好像在讽刺我害你似的，”克里斯汀顺着他的话移开话题，稍微变得轻松了一些，跟着笑了一下，“还有，我听到那个赌约了。”

哈利无辜地眨眨眼，嘟哝着，“是他们先来找我的，我没怀疑过你。”

然后他翻出一枚金加隆递给她，“有你的一半功劳。”

“不用了，”克里斯汀扬起下巴睨了一眼那枚加隆，“你本来就应该赌我。我不是说了吗，我会赢的。”

哈利咯咯笑着，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摸了摸后脑勺，盯着医务室的大门看了几秒，然后把目光从那蜿蜒的花纹上慢慢移开，重新看向对面这个一小时前还是对手的家伙，“那我们现在，算朋友了吗？”

克里斯汀望进那双碧绿的眼睛，无言了一瞬。

“你很缺朋友吗？”她下意识地用反问来回答这个令她不知所措的问题。不愧是麻瓜家庭养出来的格兰芬多，竟然问一个斯莱特林要不要做朋友。“如果你学院里的人知道了你曾经对斯莱特林的人这么说，那你的危险可就不仅仅来自学院外部了。”

“不是，只是……我想和你做朋友。”哈利真诚地看着她，如果不是朋友的话，她何必当着全校的面暗中帮他一把呢？那个鬼飞球因为击中了他的扫帚尾而飞偏了，错过了一次射门的机会，他听见弗林特当时急躁地喊着让她瞄准点。但是克里斯汀拎着球棒，飞在空中，居高临下地对他笑了一下。“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我也不害怕，我只相信我自己的眼睛看到的。”

那不是挑衅、嘲笑的笑，那种笑哈利见得多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小时候他在德思礼家除草时，曾经救过一只受伤的鸟儿，重新放飞它之后，他曾对着再次飞上天空的小鸟也露出那样一个微笑。

真心的、因为拯救了什么而感到得意的微笑，出现在了那个塞比西脸上。哈利第一次见到她那样笑。

克里斯汀昨天经历了一个糟糕的夜晚，所以第二天徜徉在高空的时候几乎完全放飞了自我，在看到那个波特差点被扫帚甩下去的时候，她手里的球棒先于她的意识挥偏了，鬼飞球集中那柄发狂的扫帚尾部，把它打得暂停了一瞬，哈利抓着这一瞬间重新爬了上去。

她做了一件好事。克里斯汀紧紧抓着这份心情，试图以此来洗刷昨晚的痛苦。“我总不能真的亲眼看着你在我面前……”她的嘴唇动了动，哈利看出来那没说出口的词指向了一个令人胆寒的结局。

他知道有人想害他，甚至也许真的想置他于万劫不复之地，只是暂时失败了。但她表现得有些反常，好像很早就意识到可能会发生这种事情。不过，介于他身上发生过的离奇事件，任何人会这么想也不算太奇怪。哈利耸耸肩，不愿把她想得太坏。

“但你还是帮了我个大忙，对吗？所以……我想我们现在，应该可以算朋友了吧？”

哈利还在紧张地等她点头，但她向后撤了半步，侧过身准备离开了。在他掩藏不住失望的目光中，克里斯汀深深地吸了口气，用一种轻柔的、无奈的声音说——

“活下去，哈利。”

活下去，至于其他的，以后再说。

那话语里藏着一丝令人难以想象的悲哀，只有真正经历过地狱的人才可能从中嗅到一点悲剧气息的蛛丝马迹。

克里斯汀转身匆匆离开了，她贴着墙走得极快，像是害怕自己下一秒就会改变主意收回刚才的话。她没有去看他瞬间点亮的眼神，也没有回应他高声的答复。

“我会活下去，和你做朋友的，克里斯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