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一定不多,但人应该挺傻。
齐青兰照了照镜子,陷入沉思。
穿金戴银和穿红戴绿本质上大约没区别,所以这群没良心的才拿出绿腰带给他捆上。
但一掷千金也不是非得自己成为千金,试图给他簪珍珠步摇的晁满肯定没安好心。
齐青兰用食指抵住步摇:“就算是公山魈,也犯不着让我装姑娘。”
晁满变戏法似的,五指翻飞间,珍珠步摇膨出一大团红色。
齐青兰:“……我是去当新郎官的吗?需要大红花插头上?”
晁满真诚道:“不需要吗?我保证你戴上肯定像个傻子。”
谢璆鸣冷笑:“他本来就是个傻子。”
齐青兰飞起一脚踢向谢璆鸣。谢璆鸣动作迅疾,反脚一踹。
沉重的□□碰撞声后,两人同时捂住膝盖。
黎歌扇风力度变大,语气也凉飕飕的,点评道:“仙门堪忧。”
等七手八脚拾掇好齐青兰,太阳已经偏西。
公孙琳没送来蛇羹,大抵在和九色玲珑蛇的毒素殊死搏斗。
黎歌奉晁满的命留在学堂等公孙琳,晁满和谢璆鸣押着齐青兰前往现场。
齐青兰乜向左边的晁满,又睨右边的谢璆鸣:“你俩跟来的意义在哪?”
晁满一撩头发:“来看看我们地主家的傻儿子有多能招惹山魈喽。”
谢璆鸣讥道:“傻子演戏,不看白不看。”
齐青兰用力踩向谢璆鸣的脚,谢璆鸣边躲开边反击,两个年纪不轻的人在城池郊外互相踩影子。
晁满看得翻白眼:“不错,大傻子少爷和没脑子书童,凑齐了。”
两个笨蛋踩影子的动作停在半路。
谢璆鸣嗤之以鼻:“那你算什么?傻子他娘吗?”
齐青兰帮腔:“就是就是……”帮到一半,忽然醒悟,“你才给人当儿子!”
晁满刚想火烧谢璆鸣,一看俩脑子有病的家伙又打成一团,不得不成为观战的第三方。
此地离城不远,等齐青兰和谢璆鸣闹够了,刚好能看到城内依稀的灯火。
两人擦了擦脸上不存在的伤口,互相嫌弃地把头往边上一扭,“哼”字出了一半,被晁满一手一个拖向城门口。
走得近了,灯火愈发明亮。
摊贩摆开的铺子延成一条长街,各色灯笼蓄着热闹的火点,照亮摊位上五花八门的货物。
谢璆鸣双手搭在搭在眼皮上眺望没有尽头的小摊:“都发生几次偷盗事件了,还那么热闹。”
“这不好东西都藏起来了?”齐青兰花花绿绿、珠光宝气,穿行在着装朴素的行人中间,大大方方展示着“快来偷我”的讯号。
靠得近的路人纷纷让道。
谢璆鸣:“哇,被嫌弃了。”
晁满:“没办法,丑得眼睛疼。”
齐青兰:“喂!我都听到了!”
“听就听到呗。”晁满不屑,“嚷嚷那么大声,山魈来了都得被你吓走。”
谢璆鸣:“晁师姐嗓门也不小。”
他在摊位边挑挑选选,书童也没好好扮演,说话也没经过脑子。
眼看晁满手心里滋出火星,齐青兰握住晁满的手:“姐!满满姐!”
晁满面目阴沉:“在我连同你一起烧死前,说。”
齐青兰被火星子烫得龇了下牙,正色道:“我们晃了半圈了,也没见什么鬼鬼祟祟的东西。是不是要再干点啥,才能勾引出那玩意儿?”
谢璆鸣抱着一堆素签回来:“要不你对着大街大喊一声你齐大爷今儿都包了?”
“我包了你还差不多。”齐青兰开始想念唯一靠谱的同窗时方,悲痛欲绝之下从谢璆鸣手里抢过一串。
“那是买给小琳的!”
“我吃一串又不会少了她研究的!”
晁满叹气:“一个串而已,你俩说个话都充满了穷味。”
“我就是穷啊!我这个月最后几个铜板都砸串里了!”肃秋山庄继承人谢璆鸣眼含心酸的泪。
“钱这种东西,我好像也没摸到过几次。”齐青兰心平气和,毕竟他没发现秋素峰除大师兄外哪个剑修有钱。
晁满:“……你们说得我更难受了。”
四大仙门年轻一代的佼佼者们陷入死寂。
许久。
齐青兰道:“我还是找师尊说一声,让他另外找个能完成任务的弟子吧。”
谢璆鸣:“第一次独立任务就完不成,太逊了吧。”
晁满:“换我一定会做噩梦的,奇耻大辱,羞愧致死。”
齐青兰:“您还需要睡觉?”
谢璆鸣:“羞愧会死吗?”
晁满:“你们的关注点可以跟正常人一样吗?”
三名天赋绝佳的年轻人齐齐哀叹。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
三天没引出山魈的齐青兰,仍有可能在第四天迎来转机。
黑色的毛影子从身边一闪而过,齐青兰直觉超过理性,眼疾手快,反手一抓。
眼睛上覆盖着灵力,齐青兰马上看破障眼法,被抓的小手变成毛爪子,顺着毛爪子看去,相貌普通的小娃在惊吓之中,变回身量尚小的山魈。
“不是吧……”齐青兰震惊,“真引出来了?”
他这头才感叹着,周遭的人注意到动静,纷纷转过头来。
小山魈的模样马上要暴露人前,谢璆鸣拍下一个阵盘。
“这……什么东西?”
人群里,小小声的、略带惊恐的提问让齐青兰后脖颈一紧。
他戳了戳谢璆鸣:“你化形阵又出错了?”
谢璆鸣不服:“怎么就‘又’了?”
晁满拆台:“某些人渡雷劫那会儿,避雷阵布成聚雷阵,被劈得刺不刺激?”
谢璆鸣梗着脖子:“聚雷阵比避雷阵高级,这不说明我厉害得要死!”
齐青兰默哀:“是要死了。”
谢璆鸣:“死你个鬼啊!对术术一窍不通的家伙不要说话!”
齐青兰摊手:“学那么多干嘛?管他阵法符箓,砍了就完事了。”
晁满:“所以我讨厌专横跋扈的剑修。”
齐青兰:“不是,我跟专横跋扈哪个字挂钩了,你们还管不管化形阵?”
三人窃窃私语,六只耳朵默默听周围的说话声。
“那个,是阴阳脸吧?”
“上下阴阳有点少见啊,而且阴阳成这样……额头全黑了,算印堂发黑吗?这小姑娘太可怜了。”
“但好歹能看出是个人,旁边那个红红绿绿的,刚刚也长这个样子吗?穿得那么有钱,瘦得跟饿死鬼投胎一样,啊,他看过来了!”
“哇,饿死……不是,那个鬼旁边的大球滚起来了。”
“不是大球……吧,我看到眼睛动了,那条缝缝是眼睛吧?”
“……”
“谢璆鸣。”脸色黑成实质的晁满语气平静。
谢璆鸣不敢说话。
晁满继续:“你名里带‘球’,把自己造成个球我无所谓,但你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对不对得起齐……也罢,小草你对不起就对不起了……”
红红绿绿的饿死鬼齐青兰:“我怎么就可以随随便便对不起了?”
晁满当听不见:“谢璆鸣,你考虑好这次挨怎样的打了吗?”
众人眼里的大球矮了一截。
谢璆鸣虚弱道:“往好处想想,确实没人看到小山魈了,对吧?”
话音刚落,有人道:“虽然大人长得奇奇怪怪的,但跟他们一起的小孩子长得真俊啊。”
“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比这更好看的孩子。”
“不会是拐来的吧?”
人群目光不善。
齐青兰看了看小山魈,毛茸茸的、近乎于猴子一样的生物,哪怕放回障眼法,也只是个有鼻子有眼的孩子。
但有鼻子有眼的山魈在剧烈挣扎,挣扎得好像齐青兰他们真的在干些不好的事。
齐青兰当机立断:“跑!”
在众人眼里,一群奇形怪状的东西带着一个漂亮小孩逃之夭夭。
热血上头的人当即追了上去,可追不过十步,奇怪的人消失无踪。
谢璆鸣收好阵盘,跪坐在晁满面前,低着头,怂得没边。
阵法、体术双修的人才,肃秋山庄出过几回。谢璆鸣有这个天赋,但不多。
他继承庄主的枪法,枪法出众,又传承阵法大家盛南枝的阵术,但阵术诡异。
深知自己阵术德性的谢璆鸣辩不来一句,在晁满的指责声里,头又低了三分。
小山魈挣扎个不停,齐青兰没有办法,捆好小山魈后,回头道:“好了好了,满满姐,你训得再多,谢璆鸣下次还敢。”
谢璆鸣对齐青兰很硬气:“我又不是故意的。”
晁满讥诮:“你要能故意成这样,盛师叔也不用头疼你的阵术成绩。也不知道是不是谢庄主给你求的情,让你年年都能过考。”
谢璆鸣抽了抽鼻子:“晁师姐,你不能因为自己还没过,就质疑我的考试水平啊。”
“咚”的一声,晁满扛起不知从哪来的巨锤,巨锤柄直插·入地,地面蔓延出可怕的龟裂纹。
谢璆鸣咽了口口水:“对不起,我错了。”
齐青兰敲敲锤子头:“用料挺好啊,什么时候做的?”
晁满:“拿到考题之后。”
“这是考题之一?”齐青兰想了想,“我记得你说过,你一个考题都没做完。”
晁满凉凉道:“怎么?不兴我心情不好,自娱自乐一下?”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也没见你五天心情好一好。齐青兰腹诽。
锤子很沉,晁满扛得累了,收起巨锤:“小山魈搞定了?”
“那倒没有。”齐青兰不见害臊,“我就是搞不定,才来找你帮忙。”
“说吧,又怎么了?”
齐金玉咧嘴笑:“小山魈修为不够,不懂说话,你们术修本事大,帮我听听祂几个意思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