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女士的红薯龙塑像伟业并非眼下能进行的议程。
慷慨激昂的宣言后,面对的是亟需解决的现实。
她冰柜里还有没卖完的糕点,不在临行前处理了,回来味都馊了。
对于雁宁委婉的难处,江司葵这边反应的很迅速,她旁边突然多了个穿黑衣服的人。
在雁宁试图不要浪费的前提下,江大小姐提出折钱加分发下属解决。
疑似暗卫的黑衣人问她拿了铺子的钥匙去取,顺便帮她把店外的折板和晾挂衣绳的衣服收回,兔起鹘落之间,女暗卫在雨里不见。
大小姐家的暗卫,好武侠的提瓦特。
毕竟游戏里有行秋所在的古华剑派,这是璃月么不是。
对武侠接受良好的雁宁出门,她站在檐廊下,对着前边的“马车”,真心沉默了。
视野里的是辆棚车不假,车身宽长,箱体像是桃心木,开花窗,富丽堂皇的朱鸟纹饰,四角的车轱辘搞不清是哪种木材做的外毂,辐条确是闪闪的精钢。
这也就算了,再看连着车辕的两匹“马”,两匹钢马头朝前,动也不动一下。
……枫丹有观光车,纳塔有摩托就算了,璃月还有机器马是吗?
什么赛博提瓦特。
雁宁看得牙都要掉下来了,这铁马怎么动,不会靠内置符咒法阵吧?
钟离果然也有些讶异:“江小姐竟驱了‘铁马’来,此种马车使用元素力驱策,便是去遗珑埠,也只消一日余的功夫。”
江司葵像是想到什么,她微微冷笑:“我父亲的好管家这会想必连遁地的功夫都使上了,眼下就算烧点血也是应当。两位请上车。”
雁宁撑开钟离借她的油纸伞,踩着放下来的阶梯,“蹭蹭”上了车,她收拢伞骨,将滴水的伞的放在了前边的木架上。
抬头望向玻璃窗,有司机模样的人坐在前边的隔间里,看来这赛博马车也需要人掌舵。
再往回首看,躺椅桌案,茶水点心,一应俱全,还有床毯子在边上,璃月保姆车嘛这是?
失语的雁宁选了一座坐下,别说,不知道垫的什么布料,软和得很。
钟离落座她旁边座椅,就着白雾蓬蓬的茶微嗅了口:“雨前龙井,好茶,堪配手中茶点。”
雁宁原以为钟离说的是车里准备的糕点,哪知他伸手,将悬在腕间的锦囊解出,往里拾了一块黄油曲奇。
传统的玫瑰花形,好像是她上午用裱花袋挤的。
……真是她卖给钟离的饼干!
“除了这一袋,旁的都不便携带,所以都委托堂主,分给了往生堂的各位。”
像是知道雁宁的瞳孔地震,钟离侧过脸,好整以暇地递过一块:“要吃吗?”
“谢、谢谢先生……”
游魂般接过钟离递来的饼干,雁宁“咔呲”啃了两口。
还怪好吃的,其实加蔓越莓更好吃,就不知道蔓越莓哪里有买……不是,自己吃自己卖出去的曲奇是闹哪样?
雁宁在心里面无表情地吐槽自己,她瞧见前面的江司葵开了窗,把手里的纸鸢陡然掷出。
前边的桌案有纸笔,又被回身的她瞬间遮住。
看上去是传信的符箓纸鸢,不知道她给什么人发信?
雁宁下意识看钟离,钟离也给出她猜测:“大约是给总务司去的信。”
“我的确是联系总务司,让他们暗中派人来策应。”
江司葵听到了钟离的声音,她扭过头望吃饼干的两人:“两位之后将以织造顾问的名义入府。雁小姐好说,但钟离先生恐怕要乔装一番,我父亲应当对你有耳闻。”
也对,怕打草惊蛇,那要钟离伪装成什么比较好呢?
侦探火柴人“嘭”的一声,烟雾过后,小人猛地多了身织金提花裙。
雁宁放下豪言:【当然是谁也想不到的岩王帝姬大姐姐比较好啦!】
眼看简笔小人就快长出香钿宝珥的新妆脸了,钟离咽下喉间进退两难的茶,不动声色地合上青花瓷的茶盖。
“不必如此。”他声线清淡地说:“或许家主并不在意江小姐带了谁来,也许,他很乐意见到谁来。”
没料到钟离会说出这种话,江司葵眉头紧蹙:“愿闻其详。”
钟离不答,只是反问:“江小姐因何怀疑自己父亲?”
江司葵答得爽快:“源头是吴雍一案,千岩军查到封锁吴雍出逃线路的,大多是素来与其有怨愤之人,未曾想到,我父在此还掺了一脚。”
“他与吴雍还算得上有些交情,这次查到最后,似乎我父亲与其中几位,说了些什么话。推波助澜到最后,反倒堵死了吴雍所有退路。”
“……似乎?”
雁宁有些不解。
江司葵没有否认:“那些大商人并没有多说,旁门左道的消息罢了,况且他们所作所为,也是间接帮千岩军抓捕了犯人,也无从探究里边的细节。”
“直到返生香一案爆发。”
江司葵声音冰冷:“我觉得蹊跷。”
“有人给了那位华玉小姐定金,虽然目前查不到是谁,但能让华玉三缄其口并相信他能办成事的,必是有权财之人。”
“刚好我父管家支了商会的账,说是支给提前备下的丧,又事发当天在往生堂。”
“设局华玉的人也设局了吴雍,闹得天翻地覆,只为往生堂里的一支禁物,对有些将死之人来说,求活,再迫切不过。”
“派出的管家是他向来离不得的,来了璃月港,不整理老宅,连我娘的墓也没拜祭,便匆匆离去,明摆着打了幌子来的璃月港,我倒看不出他有半点等死的模样。”
墓?
见面瘫如雁宁也露出震惊,江司葵知晓她惊愕什么,她平静说道:
“朝江商会发家,靠得便是我娘一手好织造,我娘出身微末,早年对着花楼机积劳成疾,生了我与胞弟后,身体一直不好,去得早,葬礼也是往生堂的老堂主一手操办的。”
雁宁觉得自己总得说些什么,她干巴巴地问:“所以,朝江商会的朝是………”
“是我娘的姓,商会取了他两人的姓氏。”
父母感情看上去甚笃,但江司葵显然和父亲的关系不怎么样,她说起父亲来,话音里像藏了把刀,冷漠又锐利。
“你大概会疑惑我如何先疑父亲。”
江司葵冷冷一笑:“我和他并非如同寻常父女,许是他与母亲伉俪情深,母亲死后,他便觉得是我与胞弟的出生害死了母亲,我与他之间,只谈利益。”
【好死亲妈女配韩漫的展开,总觉得下一步剧情是家人尤其老爸幡然醒悟哭着宠女主?】
江司葵话锋一转:“也就我那蠢弟弟,还信他临死前软了心肠,会把家业给个纨绔,我父亲只做符合利益的判断。”
“我执掌商会大半的店铺已多年,绝非挥霍的废物能比。”
和弟弟关系看上去也不怎样的江司葵皱眉头:“但如果夺了我胞弟的身份,形势又将不同。”
“原本尘埃落定之事,会变成我与他的争抢,我很难与他相争。”
她冷酷道:“死人就应顺从天命而死。”
【……团宠个屁,这不纯父女相杀了吗,果然现实中没有渣爹哭着求女儿原谅的故事吧?】
【豪门斗争plus,卷进去还有没有命在啊,我宫斗活不过一晚上的!】
绷紧神经的雁宁又忽然想到什么,看了眼身边的钟离,她忽然放下心来:【没事,死不了的,和老婆一起吃瓜。】
她在他身上总有些千奇百怪的信心,也不知源何而来?
钟离微微叹息,他朝江司葵说道:“能走私账的钱,偏偏动的公账。”
“派出之人离不得,却派了,也不隐藏踪迹,被你发觉。”
“华玉小姐之事,更是连帮忙掩盖的举措也没有。”
“一桩一件,皆让人起疑追查,比起遮掩,不更似要将相关之人,引入沉玉谷么?”
钟离话音方落,江司葵遽然微变了颜色,不再言语。
雁宁思忖片刻,悚然心惊。
的确,一切都顺利的不行,他们忽然就去往了最大嫌疑人的住所,这才一日而已。
半晌,江司葵才缓缓道:“如此,两位身份确没有遮掩的必要。”
钟离启了茶盖,双手捧杯,啜了口杯里的龙井。
雁宁些许沉虑:“莫非,藏魂坛也是——”
“那倒不是,藏魂坛是我诓胡堂主的。”
江司葵话语一出,雁宁差点没一曲奇沫喷出来。
她惊魂不定,摸了瓷碟里的黄油饼干压惊:【等下,盘子里什么时候长出的曲奇?】
悄声倒了一碟的钟离泰然自若,他听江司葵解释:“若非说的严重些,胡堂主大概不会放我进堂。”
难以相信胡桃听了会有什么反应。
雁宁颤巍巍喝茶,就听钟离蓦地质询:“能说出藏魂坛一词,江小姐大约也不会是单纯无中生有?”
江司葵沉默片刻,她道:“是情急找的借口,不过我年幼时,的确有见过一个奇怪的妆匣。”
“我年幼误入房间,看桌上摆了个漆奁,走上前去,听见奁里似乎有人声。”
“我没来得及开盖,便被我父亲制止了,他破天荒把我抱离房间,是以对那段回忆还有印象。”
“联系到返生香,我忽然回忆起了那天的下午,或许他早就动了魂魄复生的念头。”
雁宁身上有点毛。
早就在做魂体试验?
钟离却没答江司葵的叙述,许久,他才抬眼问:“江小姐。”
“倘若这一趟路程,会让你家破人亡,你还会再委托往生堂吗?”
他的话说得突兀,连雁宁也瞪大了眼。
江司葵毫无波澜:“我早已家破人亡,也不怕再来一次。”
“倒是钟离先生确实辩思敏锐,心如明镜,不知先生是否有意仕途,我可将先生推荐至天权星大人名下。”
她对冒犯性的谶语毫不在意,却替上司招揽起人才来了。
谬赞,他不过是暂且不太想更换衣裙。
正想推托之语,江司葵若有所思:“钟离先生的神之眼,也是岩……”
“噗,咳咳咳——”
惊天动地的呛水声来自不声不响的雁宁,她寒毛倒竖:【等下这个危险的展开难道是!】
【我需要一个好掌控的傀儡岩神所以就是你了,无父无母无老婆的往生堂客卿!】
“咳——”
这会轮到客卿呛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