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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茶水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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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边翼院内,一身绛色长裙,面容憔悴的中年女人坐在庭院中央的凉亭里。凉亭外的石凳上坐着个青黑衣袍的中年男人,他脸上已显出刀割般的道道沟壑,束起的头发花白夹杂着灰色,神情一片晦暗。他身旁站立着一橘一黑两个年轻人,神情皆是肃穆。

见到科温和“火狐”赶到,男人站起身,沉声道:“渡边悠真。”丝毫没有因为星川君是小辈而轻视。

科温微微颔首,以作回应。

“悠真大人,家主和平次郎大人呢?是在处理翼大人‘入魔’一事吧?”科温问道。正说着,院门处响起沉重的脚步声,渡边源带着那只“猫”也赶到了。科温下意识露出疑惑神色,渡边悠真在一旁淡淡道:“翼叔父已经过世了。”

黑衣年轻人渡边凛太上前一步,解释道:“熏阿姨的案子发生后,源祖父在每一位结契族人屋内都布置了阻断法阵。一旦‘入魔’,阵法自动上锁,消耗‘魔’的寿数,魔死阵灭。”

“既然有此阵,之前怎么不用?”

“源祖父翻越完所有家族藏书,才发现的古阵,况且此阵代价过大,需要献祭血肉或者灵魂。”渡边凛太神色有些落寞,眼睑低垂着,科温看着他左手撩起右手宽袖,那衣袖下赫然是一截光秃秃的手臂,科温倒吸一口凉气。

“星川君。”是渡边源的声音。

科温轻轻拍了拍凛太的肩膀,转身朝渡边源走去。渡边源道:“还得请星川君亲自过目现场,我听说星川家的阴阳术可以沟通死者灵魂。”科温默默揩了一把汗,他又不是真的阴阳师,也不会【通晓】,甚至没有一点非凡能力,该怎么瞒过渡边源?

一只“獾”上前为二人推开屋门,科温随渡边源迈步进屋内。“獾”又将屋门拉上,隔绝了屋外窥探的目光。

屋内点着昏黄的烛火,一团巨大的黑影瘫在角落。科温凑过去,烛火映照着渡边翼瞪圆的双眼,其间夹杂着猩红的血丝,格外狰狞恐怖。渡边翼身上裹着一件造型违和的黑色长袍,只露出脸上和脖颈处少许枯树皮似的松弛皮肤。

“星川君,阴阳术是否需要材料准备?”渡边源再次催促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科温心中暗道。他面上一片淡然,答道:“材料不必,只是沟通魂魄需要四周极净,魂魄越少越好,否则可能导致死者魂魄混沌,无法沟通。”

渡边源似乎是信了,道:“我会回避。”说着,转身推开屋门离开了。

科温长舒一口气,蹲下来,在渡边翼身上翻检起来。指尖触及到渡边翼胸膛前的一片濡湿,科温皱了皱眉。他鼻尖凑近,闻到了

一股淡淡的气味。

是血,血腥味。

科温想到渡边凛太的讲述,阵法是依靠消耗“魔”寿命的方式诛魔,怎么会造成伤口?他撩开渡边翼胸膛前的布料,捞起几案上的烛台,再次凑近伤处。摇晃的火光下,那道边缘整齐的伤口显现出来。这明显是利器所伤,即使渡边翼因为阵法所困,撞击墙面,也不可能造成这样的伤口。

难不成渡边翼死于他杀?科温压下心中的疑虑,推开屋门,面对着屋外的渡边源,沉声问道:“翼大人的年龄现在有多少了?”

“47。”

居然如此年轻,和渡边源并不像同辈人。

“翼大人的确‘入魔’了,却是死于他杀。”

渡边源眉头紧锁着,伸出手,指向凉亭,科温点了点头,跟着他向凉亭走去。绛色衣裙的渡边佳子起身从亭中退出去,把空间留给二人。二人在亭中坐下,科温问道:“源大人研究过这个阵法,是否知道阵中‘魔’从形成到被诛杀,需要多少时间?”

“不超过半截蜡烛。”

科温脑海中晃过那根细细的白色蜡烛,半截蜡烛燃尽的时间并不长。阵法抽走寿数表现在渡边翼脸上的道道皱纹格外明显,凶手何必自己动手留下破绽?那一道极深的伤口足以致命,凶手并没有虐待渡边翼,作案动机也不是泄愤。

除非……除非凶手根本没有发现房中的阵法!为什么凶手没有发现?第一,祂不是渡边族人;第二,祂不认识渡边翼,不会意识到他的寿数被抽走了,理所应当地以为和渡边源平辈的渡边翼满脸皱纹是正常的。为什么不认识渡边翼?因为凶手根本不在渡边宅!

此时科温脑海里诡异地浮现了那个词——鼠妖。

鼠妖作祟。

“源大人,翼大人的结契动物是什么?”科温问道。

“l……”渡边源嘴唇翕动着,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哄!”科温感觉到耳膜处像是被巨力撞击过,发出剧烈的轰鸣。他痛苦的捂住耳朵,手心湿润,他不用看都知道,那是血。四周的景象似乎在随着巨响变得模糊,他挣扎着张开口,大声道:“是‘龙’?!‘龙’君就是翼大人!”

那只诡异的蜥蜴脑袋浮现在科温脑中。他早有预料,渡边翼早有预料,他早就预料到了自己的死亡!他早该想到的,科温一只手抵着额角,懊恼地想到,夜宴那晚的“龙”已经有了和结契者相融合的趋势,那是“入魔”的征兆。那天晚上不是个噩梦。

“祈福仪式是在主屋举办”“主屋是地仙的居所。”“松鼠”的话响在他耳边。

渡边家家主这一代三人,家主渡边源掌管家族庶务,渡边香织守护神社,而渡边翼负责的,就是在地仙居所主持的祭祀仪式。

前四案的死者确确实实死于渡边族人的合力围杀,唯有这一案冒出了提前料理掉“魔”的凶手,也唯有这一案发生在地仙居所。

这样推理下去,这一案凶手确实是地仙之一,但冠以“作祟”却不合适了,这位地仙是在救人。祂为什么会这样做?为什么会做与其他地仙所作所为完全相反的事?

耳廓里的疼痛逐渐蔓延开来,科温感到颅内也开始钝痛起来,脸颊上阵阵刺痛,好像有什么东西穿破皮肉伸了出来,大约是那些黑色的蛇鳞吧,他死死地咬着牙,身体也开始蜷缩。比这些更糟糕的是逐渐混乱模糊的思绪。

愿意……拯救渡边家的……地仙……必然没有……与任何……任何……渡边族人……结契……因为他要……做的事正是……阻止结契者与结契地仙……靠拢……导致的“入魔”!满足……这一点的……地仙……早就已经知道了祂是……鼠仙。

“嗡——”随着再次传来的异响,科温彻底失去了意识。

客房内,科温意识逐渐回笼,缓缓睁开眼,眼前一片模糊。视线逐渐聚焦,显现出身旁几个身影,科温转了转眼珠,终于看清楚,身旁站着三个人,“火狐”“松鼠”和“獾”。这三人显然是渡边源派来照顾他的。

“火狐”率先开口:“星川君单独接触了刚刚死去的‘魔’,被魔气冲撞导致了昏迷,现在已经没有妨碍了。”

好官方的说辞,科温腹诽道,他那时候显现出“入魔”征兆,明显是在听到渡边源说出“龙”字后。他在彻查新野村地仙的密辛,祂们自然会百般阻挠,只是他还是疏忽了,他没想到自己一个没结契过的普通人,也会被地仙操控。或许在他选择黑蛇面具时,就已经与这位地仙产生了联系。只是产生联系就会被祂影响,新野村的地仙如今远比渡边家认知中的要强悍。

从选择面具开始就错了,科温皱了皱眉。

他掀开盖在身上的棉被,翻身下床,将双脚塞进床边的木鞋里,晃晃悠悠地站起身。“火狐”似乎想扶他一把,被他挡住了。科温努力稳住身形,缓缓朝屋外走去。

家主院内,一间朴素的茶室。

家主渡边源和神社神使渡边香织面对面跪坐着,两人中间的地炉内水汽氤氲,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两人身侧皆摆着一只精致的瓷碟,细腻的糕点果脯承载其中。不过显然,无论是茶水还是果子,都没有被动用过的痕迹,因为这二人都是神情肃穆,根本无暇顾及这些。

“哗啦”,门扉拉开的声音打破了这一片寂静,身着淡青色羽织的俊秀青年跨入室内,仔细看去,步伐有些不稳。萧索的细小雨声随着他飘入,映衬着他与那香茗别无二致。

“星川君。”室内两人向他简单问好。

“源大人,香织大人。”科温回应道。待他也在二人身旁坐定,渡边香织开口道:“这次与前四案一致,神社里的塑像同样变成了鼠。”

科温点了点头,将自己失去意识前的设想告知了二人。渡边香织一脸平静,倒是渡边源双眸中流转着晦暗之色,久久不能散去。科温默默替自己捏了一把汗,如此冒犯的看法,渡边源没现场把他赶出去已经算有礼貌了。

如何让笃信地仙的渡边族人开始怀疑地仙?科温大脑飞速运转着,不忘不动声色地观察渡边源的反应。令科温没想到的是,仅仅用了半分钟,渡边源便平静开口道:“星川君的设想有合理性,家族内部之人确实没有理由冒险杀死阿翼。”

“如此说来,鼠仙的意图也很明确。其他地仙不断与我族人结契,将手深入凡界,触须越来越根深蒂固,这势必会触及祂的利益,挤压祂的生存空间。前四案或许不是鼠仙做的,祂只是趁着占据我族人躯壳的地仙,被我们合力绞杀之时,替换掉了神社中的供奉,彻底斩断地仙此间的触须。”

“你我早就知道,所谓‘鼠妖作祟’疑点重重。”渡边源注视着渡边香织,道:“神社是供奉地仙之所,主屋是地仙居所,按理说地仙能影响的范围就是这两处,除此之外就是对应的结契之人。鼠仙从未与我族人结契,根本不可能作前四案,更不用说鼠仙本就实力低微。至于那四起格外剧烈的‘入魔’,亦可以解释为地仙们对此间影响扩大的结果。”

科温内心更加佩服这位家主了,在面对信仰崩塌之后,居然还可以理智到这种地步。渡边源的分析将科温心中不成熟的想法做出了细化,所有漏洞似乎都已经填补上了。

“兄长,接下来该怎么做?难不成要告诉族人这一切的真相?”渡边香织脸上没有得知真相的豁然开朗,反而郁色更甚。

没等渡边源回答,科温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这五案只是试探,地仙们早已获得了影响此间的方法。二位想必清楚我突然昏倒的缘由。况且结契术法是不可逆的,不是吗?”此时贸然公布真相,除了制造恐慌和打草惊蛇以外,毫无意义。

渡边源和渡边香织同时沉默,显然,科温的话是正确的。

“源大人,我需要一份包含所有地仙能力的记录,地仙总不能是万能的吧。”科温说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在此之前,科温并不确定渡边源会信任他到对他交底,但从此之后,渡边源和渡边家,将没有退路。

“‘火狐’会将整理好的资料交给你。”渡边源允诺道。

“香织大人,我们至少得知神社香火供奉对地仙具有极大影响,还请您断掉所有地仙的供奉,继续守在神社以观其变。地仙们能干涉我们做了什么,可不一定能干涉到我们没做什么。”他转而对渡边香织道。“自然。”渡边香织答应道。

科温站起身,向二人道:“辛苦二位了。”他眸中闪过明亮神色,像是在鼓舞,随即转身离去。室内二人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异色,却并没有惊讶。他们相继起身,奔赴自己的责任所在。

家主屋内,渡边源面前的几案上堆满了废弃的纸,这些废稿晃晃悠悠,有些甚至已经散乱到地上,与这位克己的家主一贯作风大相径庭。渡边源执着竹笔,仍在推演着。半晌,他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吸饱了墨汁的竹笔随这些废稿一起散落着。

他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荒唐的想法:真的只有这一条路吗?

在听到科温冒犯至极的猜测,渡边源那时一点也不愠怒——这很正常,因为这推测与事实那样完美吻合。作为渡边家的家主,他曾经真的没有产生过类似的想法吗?还是出于一丝丝愚昧的盲从心理,刻意地将它忽视掉了?

像婴儿离不开羊水,瘾君子离不开那些致命的欢愉。罂粟花萃着剧毒的花茎缠绕着每一个渡边族人,将他们裹挟,拖至深渊。

渡边源早就知道的,却放任自己泥足深陷。

“入魔”,凡躯无法承受强悍的仙力便会“入魔”。为何?因为凡人总是贪婪,只一位索取力量,却做不到意志坚定,驾驭不了这柄利器。

渡边源正值壮年,雄心壮志之时,难道从没贪图过这股力量吗?他想到一些年前他时常出现的癔症,控制不住的偏激情绪,不知何时却消磨殆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大约就是三年前吧,在所谓“鼠妖”出现之时。

可惜鼠仙治得了小弊,医不了沉疴。

“咳咳。”渡边源低下头,剧烈咳嗽起来,这是在阻断阵法献祭掉脏器必然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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