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暗杀，还能遵守老师的教导，只是正面对抗，实在难以维持内心。可究竟是什么战斗，我竟然一点也不记得。只隐隐觉得自己早就从黑殿跑出去，是去追某个东西。然而这渴求之感越是强烈，心里反倒更加迷茫。

自己如今跪在牢中，身体被固定，只有右手能活动，是黑殿的规矩，任务过程中哪样完成得不合格，就要受到相应的处罚。面前这女孩比赛输了五局，已达上限，一般会送到实验室处理，用模拟嵌合蚁摄食□□的融合技术，与其他人融合，产生新的实验体。如今她被送到自己面前，就是研究者连她的基因都不想要，让自己杀掉她。这女孩只要一察觉到杀意，就会后退躲开，若是能用刀刺进自己的心脏，就可以去掉一败。如今这疼痛，就是折磨自己，让心智动摇，暴露杀心的手段。

荧却早已习惯了这点疼痛，面无表情地看向那女孩，未来的手下败将。他不觉得欣喜，只想到各地各处都有废物，她就是这里的废物。而自己在这套规则下如鱼得水，马上又要踩着她的尸体回到宝座上。思考之间，他用手刀打断她的脖子，一下从幻境中醒来。

睁开眼，看见莉莉的脸，他立刻喊道，“是心境！库洛洛！”

他回过头，看见库洛洛与那女人正针锋对峙，继续说道：“结束之前，不可妄加揣测结果。要戒除取胜或者落败的念头，将自己的意识完全剥离出来。”

莉莉一脸担心地看向他：“这种事怎么可能做到，凡是人，心中总会有动摇和期望。”

“能做到的，而且必须做到，不然，你就要在这场比试中落败。库洛洛，你要做到，就像名刺客、像名狙击手一样。子弹到达目标前，没人知道它能否击中，你只需静静瞄准，然后在无意识中击发，像机器一样准确客观。”

库洛洛听言，与敌人再次拉开距离，收起了气。

【绝】

对方不禁大笑他，如今竟连用气防守都放弃了，“好啊，那我就给你个痛快！”

“库洛洛在做什么？”莉莉急道，起身欲去帮他，却被荧拽住。

“他不是有意去除绝的。有些人，尤其是野外狩猎的人，一旦靠近目标，会自然而然进入绝，就像猫会放大自己的瞳孔一样，为的是将自己的敏感度提到最高，将全部精力集中到杀死目标这件事上，你现在过去只会打扰他。而且，进不进入绝，对结果并无影响，只需一招，二人便已定胜负。这场战斗，必须有人能够在正面对决中抹除自我意识。如果库洛洛死了，下一个就是你了。”

法尼曾教过我如何隐藏自己的意图。库洛洛心里想道，但还不够，我还要进一步抑制自己的意识。但真的是这样吗？我越是想要压制想法，就越从战斗上分神，而且人脑中纷乱的想法，是无法除尽的。

再好好回忆荧的话，重要的并非戒除，而是剥离才对。法尼只教了我一晚，或许他的意思也是如此，不应当压抑自我，而是将自己的意识剥除到身外，首先回忆起那种控制意志的感觉，然后像是打字员敲击键盘、造物主操控人偶一样，内心冷静无情，将自己与他人等同，把血肉、气脉、乃至性命都只视为一件完成目标的工具去使用。

可是，具体该怎么做，该怎样把意识剥离？那影子已经逼至眼前，它朝库洛洛刺去。那一瞬间，库洛洛知道自己抬起了手，然而他只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在气息的声音中，他将手搭在敌人肩膀上，将它拉近身，自己身子一侧，抓住它胳膊往后一扭。还来不及那女人收回分身，顷刻之间，右臂已经被折断。库洛洛接着闪到她身边，把书翻到记忆子弹一页，并将她的手按到书封面上，低声问道：

“你们的boss在哪，目标是什么，同伙都有谁？”

“会赢吗？”耳中的声音再次响起。库洛洛翻开书中新出现的一页，“嗯，已经赢了。”

“刚刚那一瞬间，库洛洛的确是扭断了那人的胳膊吧。”莉莉问道。

“没错，在取胜的念头萌生之前，他就已经赢了。他做到了。”

“但我们怎么还没有恢复原状？”

“是我维持了能力。”库洛洛持书朝二人走来，身后他的分身将女人割伤，拉入影子世界中，“在将耳中人也找出来之前，这样行动比较安全。”

他将荧从地上拉起来，“你能定位到敌人吗？”

“他一定在一个能够看到我们的位置。”莉莉说，用影子朝亚历山大比了个手势，对方上前将推车拉回电梯。

“我们三人去找吧，我能够感觉到有人正在阳光房中监视我们。”

库洛洛背起荧，旁边的分身背着莉莉，三人朝阳光房内赶去，然而刚走进去，他们忽然感受到周围人的视线，背着莉莉的分身也忽然消失。

库洛洛立刻回头，却不见那女人的身影。

“她溺水自杀了。”

“那人发现我们了，要跑了！”荧喊道，“他开始下降了。”

三人最终找到通往十三层甲板的大滑梯入口，正欲追去，却被排队的人拦住。

那耳中人沿着滑梯一路逃走，到甲板后混入人群之中。“我还没输。他们被拦在上面，含正在表演。”他心中念道，“其他人不认得我的长相，只要再发动能力，先解决掉库洛洛以外的人就可以。”

他心里想着，忽然觉得腹侧刺痛，正要倒下，就被一人接住。她面容逐渐变换，掀开兜帽，正是含。

怎么可能，她不是在那表演吗！耳中人惊叹，舞台上那个和她一模一样的还在和观众互动。

含却只是看着他，默而不语。扎入他身体的毒药很快发作，昏死之前，他用最后的力气骂道：“你这叛徒！”

库洛洛三人找寻无果，回到房间，让荧先歇下，莉莉看着。库洛洛和亚历山大汇合，才得知含竟杀了耳中人，后抛尸到垃圾房。

“去我房间吧，我有话要说。”库洛洛道。

亚历山大却摇头：“换个地方，就我们三人。”

“三人？”

亚历山大领着库洛洛来到莉莉的客房中。路过洗手间，库洛洛瞥见里面全是易容用的模具。走进卧室，看见阳台上坐着一个人。

“为什么不叫上荧和莉莉？我有很重要的事。”他提防起来。

“是莫斯的手下支使法尼去五区的。”亚历山大说道，“不然荧不可能知道这件事。另外，你不觉得青冥忽然要去K108很奇怪吗？是张尧麟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分开二人，才让莫斯帮忙的。”

库洛洛回忆起今早亚历山大非让自己和含对峙，原来是为了看荧的反应。

“莉莉先在下面监视含和荧，后续的计划我会再转告她。事不宜迟，说说你从敌人身上都调查到什么了吧。”

他敲了敲阳台玻璃，外面那男人转过身，正是法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