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淮身穿白沙衣，手持一柄黑色长剑，那剑还架在自己脖子上。

谢钰的命脉都被他拿在手上。

“你没死？！”

良久谢钰才开口。

温淮的眼角微微扬起。

“我当然没死……。”

温淮一字一顿的对他说道，手里的剑刃贴在了他的脖子上，只要现在轻轻一用力谢钰的颈动脉就会被割破。

鲜血会顺着剑身流到温淮的手上，然后他的白衣。

谢钰只能高高的仰起头，“你算计我们？”

他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过来，温淮不择手段，机关算尽把自己也算进了这盘棋里……即便是他意外死亡，所有的计划也不会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是棋子包括他。

这是谢钰知道温淮是为了给温道尘报仇时的猜想，知道韶三娘杀死杜羡之的后才敢确定。

但他不知道温淮居然没有死！

温淮神色平淡，若不是还有把剑架在自己脖子上，谢钰都会误以为他只是个文弱书生。

“你不是想给苍生讨回一个公道吗？”

温淮的剑又举高了点，剑刃割破了他的皮肤，鲜红的口子映入眼帘，刺痛感触及着谢钰的每一个神经。

他不得不俯视，可即便是俯视温淮的气势也丝毫不减。

“我只是在帮你。”

谢钰的眉头紧皱着，“你还想干什么？”

“打开秘匣。”

“里面有什么？”

谢钰怕里面的东西会让他成为下一个必承安。

温淮却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微微挑眉告诉他：“你猜猜？”

谢钰紧张的额头出了细汗，手臂都有点发酸。

温淮看他还在犹豫，靠在了书架上：“谢钰，你还没看明白吗？”

“我是你这边的，我帮了你那么多忙，现在就让你打开一个秘匣你那么犹豫干什么？”

谢钰还是很严肃的看着他。

温淮只好妥协告诉他：“我不仅要为我哥报仇，我还要让我哥回来。”

里面是起死回生术！

温淮看他还没有要打开的意思，眼神逐渐狠厉起来，连语气都冷了几分。

“你知道我为什么愿意在这跟你豪吗？为什么不是直接杀了你？”

谢钰眼皮一颤，看上去不是很在意温淮的话，但在移开视线的时候无意间看见了他别在腰上的玉佩。一枚白玉雕刻成的平安玉佩头和尾部都有淡黄色的流苏。

“温道尘生前在哪都会带着这枚玉佩，听说是温淮送他的，许是思念会经常拿出来看。”

这句话是那一日裴玄告诉他的，仔细看玉佩写着一行细小的字“甲子年五月甘七栀子花开，温淮诞于世。”

谢钰的视线又移到了他的脸上。

温淮接着说：“你中了寒霜毒，早晚会死的。”

“你监视我们？”

温淮不屑一顾的说：“优秀的棋手，是有信心让棋子走自己规划的路的。”

“这盘棋里，你们也只能是险胜。”

温淮打了一手好算盘，没有一个人是蠢的即便只是棋子，更何况他把自己也算进来了。

谢钰妥协了把簪子插进锁孔里，转动打开了秘匣。谢钰拉出了抽屉却发现里面根本不是什么起死回生术的记载，而是一个白玉瓶。

此时温淮也收起了剑。

“我是个书生，不会用剑，不会舞刀，更不会使枪，只有一腔算谋才能为我哥报仇。”

温淮拿着剑从他身边离开，“我借你们之手时，也借了必承安的手去找起死回生术。”

“可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起死回生术，死了就是死了。”

谢钰看着他缓缓的往自己身后走去，“这是什么？”

“寒霜毒的解药。”

温淮已经走到了门口处，“我没有那么大的执念，报了仇就好……今天来就是告诉你……。”他打开了门半个身子已经出了门，却还是回头看了谢钰一眼，“我会自愿承受因果。”

温淮再次抬脚时谢钰叫住了他，“我能不能问你两个问题？”

“问吧。”

“韶三娘杀的到底是谁？她的梦影阵里为什么会有你的回忆？”

温淮嘴角勾出一抹淡淡的笑：“杜羡之。”

“你要去哪？”

“凌望山的栀子花快开了，我要回去陪我哥。”

谢钰垂下了手，看着温淮渐渐消失的背影，他身上的疼痛又加重了。连忙转身去打开小瓶子，倒出一颗药丸含进嘴里。

宋子尧找到他的时候，谢钰已经站在院子里好久了，呆呆的靠在柱子上。

宋子尧看见他，小心翼翼的过去给他披上衣服，谢钰突然不反抗了。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看着他给自己整理衣服。

“不冷吗？”

“心死之人哪还顾得冷？”

谢钰话语颤抖哽咽着。

宋子尧蹲在地上给他系好系带，“对不起。”

“别道歉了，怪不了你。”

“我也早就习惯了，可能苦头吃多了……就尝不出甜味了，连你说爱我都觉得苦涩。”

说着他抬头看了看外面的日头继续说：“我特别想告诉你，我总是很难缠像是一堆打结的毛线，理不清也无法规整。”

他又低下头，“我没有很好，你跟我在一起会很累，那对你不公平。”

宋子尧也忍不住红了眼眶，抓紧了谢钰的手。

“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你。”

他把头抬的高高的，不想让眼泪流下来。

宋子尧起身把他搂进怀里，给他裹紧衣服。

“哭吧，好好的哭一会。”

谢钰憋了许久的情绪如大坝的洪水释放出来，宋子尧不再说话只是默默的陪着他，安抚他的。

“呜呜宋子尧……你怎么能骗我那！”

“对不起。”

谢钰情绪渐渐平复了才开始使小性子，一把推开他往一边躲，宋子尧拿手帕给他擦眼泪。

“天尊有自己的迫不得已，他们希望你好……你不会没有家。”

宋子尧知道他还在生气，只是发泄出来好点了，但不代表他不需要哄了。

“我记得你说过喜欢在下界，我攒钱买了一套小房子……虽然小但是住两个人还算宽敞，你如果愿意我可以写你的名，那就是你的家。”

谢钰惊呆了，“你……。”

宋子尧收起手帕，给他整理衣服和碎发。

“攒了很久，从烂尾楼出来的时候我就猜到了，那里面也有你的一份钱吧。”

宋子尧从他提到烂尾楼的时候就猜到了，谢钰虽然喜欢下界却很少来，那么了解肯定是有原因的。

结合当时谢钰不愿意说话的表情，他大概也知道了。

“是，偷偷背着人攒了好久……好不容易凑够了首付。”

宋子尧怕他冷，去试了试他手上的温度。

“以后不用担心了，哪都是家……这也是。”

谢钰不敢去看他，吸了吸发酸的鼻子。

宋子尧却蹲下来耐心的跟他说话，“我知道你怨我们，但又觉得最根本的原因是你，不想讨厌恨我们也不舍得怪我们，只能把所有的责任往你自己身上推。”宋子尧握住他的手，“你自相矛盾，可你没错，你也不是我们的累赘”

“我爱你是我的一厢情愿，心甘情愿跟你没有关系。”

谢钰瘪嘴听着，他有点委屈。

“你不是问值不值得吗？”

“谢钰，我觉得值得。”

谢钰的心思很少会有人去懂，蓝若溪生前那么在乎他也只能读懂他有点明显的心思，他藏的太好把自己打扮成一副坚强不屈的模样，却忘了自己也有心忘了释放情绪。

谢钰鼻尖一酸，眼泪又流了出来。第一次有人跟他说这么多，第一次有人会读懂他的情绪。

宋子尧拭去他脸上的泪水，“别哭……。”

“冷。”

“我背你回去。”

谢钰勾上他的背，身上还披着他的大氅。

走到后院的连廊时他又说：“宋子尧……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宋子尧听着他在自己耳边说着，嘴角微微上扬。

“我知道。”

谢钰脸红了把脸埋在他背上，闷声道：“自恋。”

到房间宋子尧把他安顿下来，才去找湿巾给他擦脸。

“身上疼吗？”

谢钰被他裹进被子只露出个脑袋，摇了摇头。

宋子尧这才叹了口气，去倒了杯暖茶递给他。

“谢谢……。”

听到这声谢谢让宋子尧感到有点陌生，谢钰缩了缩又说：“谢谢你爱我……。”

宋子尧愣了一会才走到他面前弯腰：“我可以吻你吗？”

谢钰咬着唇耳尖都泛红了，他用鼻音嗯了一声。宋子尧就俯身吻上他的眼尾，“不用谢。”

谢钰整个人都快要蒸发，他没谈过恋爱连牵手都会心跳加速更别说这了。

宋子尧也被他逗笑了，抬手把发丝别到他耳后。

“原谅我了吗？”

谢钰应着。

宋子尧有笑着问：“还讨厌我吗？”

那声嗯变了调，表示他不讨厌。

宋子尧牵着他的手吻了好久，谢钰整个人都在他怀里了，他才撩着人的头发说：“等事情都安顿下来了，就带你回家。”

“好。”

谢钰抱着自己的膝盖把脸贴在上面突然开口跟宋子尧说：“温淮没死，他给了我寒霜毒的解药。”

宋子尧在给他点暖炉，听到后满眼的惊喜快要从眼底溢出。谢钰现在一看见他就觉得不好意思，把脸又往膝盖里埋了埋。

宋子尧又突然被点醒了一样明白了整盘局，他说：“要联系裴玄去抓他吗？”

谢钰摇了摇头，“他已经得到自己应有的因果了。”

永远守在温道尘坟前。

宋子尧点了点头走到床边俯身跟他说：“明日叫谢时安来给你瞧一瞧，我也好养山雀。”

谢钰的耳朵又红了，闷声声的哦了一声。

宋子尧瞧着他可爱，确认房间的气温暖和了才掀开他身上的被子，手摸上他的脸颊。

廊中长阔，枯枝上凝结的雾凇簌簌震颤，寒意如同千万枚钢针正往肌肤深处扎去。

把他压在身底下，两只手都举过头顶，低头吻他的锁骨。

“宝贝……你会生鸟蛋吗？”

谢钰眼泪含着泪水，嘴里呜咽的呻吟着：“我是男的……不会。”

宋子尧笑了，低头吻掉他的眼角的泪水。

“可玉儿这么漂亮不生鸟蛋可惜了。”

“别……宋子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