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步向他靠近。宋子尧面色毫无变化,仿佛知道接下来要迎接的东西。必承安毫无前示的抬脚踹在他的膝盖上,宋子尧被踹的一个踉跄,膝盖重重的跪在了地上。
他知道必承安这是要逼他服软,好与谢钰断开联系,可他偏不……另一条腿也跪了下去。地面上还有一些茶杯的碎片,他却直直的跪了下去,碎片锋利的边缘无情地刺入他的膝盖,带来阵阵剧烈的疼痛。
他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却只能咬紧牙关,四周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必承安走到他身后,偏身站定。
“真心才是最不要紧的,他算个什么东西?来路不明只是祸害,祸害活着都是累赘。”
说着他背手往外走,站在门口时突然停下。
“把你恶心的想法收起来。”
必承安的话极其刺耳,宋子尧隐忍着,指甲深深嵌进肉里。他腰板挺直跪在那,忍受着膝盖的疼痛,却难忍心中的怒火。
必承安轻哼一声便推门离开,走了出去。
宋子尧咬着牙,借助一旁的桌子踉跄的站起来,一步步挪到房间。
头上冒出细汗,没走一步他的膝盖就剧痛无比,可比起身体上的疼痛……他的心更痛。自己视若珍宝的人,却被人随意践踏……他多恨……。
他忍着痛走到床榻边上,褪去身上多余的衣裳,留了一件里衣将裤腿挽到膝盖上面。露出膝盖,碎片扎入他的肉里仿佛碰到了骨头,他传人找来一些消毒用的东西,自己处理了一番。
最后缠上纱布,靠在床榻上。
他有些累了。
但手微微放下袖口滑出一个簪子,是一支十分素的木簪,上面没有任何装饰说是一支簪子看上去更像是一根棍子。不是什么稀有的木料,甚至还有点许多的划痕在上面,像是在诉说着它的故事。
簪子是谢钰的,只是估计现在谢钰早就记不得了。那年一场春雨唤醒了自然万物,那时是他跟着父亲拜师学艺去的,站在门外面打着伞等他的父亲,看见街道上有个衣衫破烂的孩子,浑身脏兮兮的头上只有一支木簪子。
下雨天没有伞,他只好到屋檐下避雨,躲到宋子尧身后的府邸前蹲在那,可能是有些冷他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宋子尧看着他问他冷不冷,谢钰愣了会小心翼翼的点点头,宋子尧把手里的油纸伞给他,跟他一起站在屋檐下。两人一蹲一站,谢钰问他为什么要把伞给自己。
“看你可怜。”
谢钰听后把伞放到他旁边,倔犟的道:“我不可怜…不用你的伞。”
“都成这样了还不可怜吗?”
宋子尧觉得他有意思又问他。
谢钰摇摇头,“我不觉得自己可怜。”
宋子尧垂眸看他,“为什么?”
“如果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可怜,我会真正成为一个可怜的人。”
谢钰身上的衣服不够阻挡寒冷,他把自己紧紧的蜷起来。
宋子尧将自己手里的伞递出去说:“我不可怜你,我跟你交换用你的木簪。”
谢钰看着他一时没想起来什么木簪,过了一会宋子尧把伞塞到他手里,拔下他头上的树枝,谢钰这才想起来这是他顺便找的一根树枝,用小刀划掉树杈挽头发用的。
宋子尧的父亲出来了,拉着他走了。谢钰蹲在那看着他上了马车,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宋子尧没想到这天下还会有这么巧的事情,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宋子尧一眼就认出了他,倒是谢钰早就把他忘了。
宋子尧把簪子一直留到现在,谢钰讨厌别人说他可怜,甚至不愿让别人去可怜自己,他总是这样没人可以依靠他就靠自己。
谢钰更不愿意去服软,就像季子琛说的他倔的很,可他从不愿意去承认。没人理解他的脾气,他就把牙咬碎了连同委屈咽进肚子里。
宋子尧觉得又气又心疼,谢钰本是一只灰蓝山雀。
在人间修炼了许多年才成了人,但在下界也是受尽了折磨和苦楚,先是被捕鸟者抓了回去费劲力气挣扎还被拔了羽毛打断了翅膀,叫他不能飞翔。
好不容易从那吃人的笼子里飞出来又被拐卖人口的组织抓到,一个人走在大街上,破烂的衣裳脏兮兮的脸,那时他已经快几天没吃饭了,瘦瘦小小的。漫无目的在街上不知道去哪更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那段记忆很模糊但却是他二十年以来噩梦的源泉。
四周黑漆漆的只有一两个人在路上行走,随后就是一张骇人的脸,像是一个男人的脸,把他绑上马车套上在头上一个麻袋,谢钰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都要窒息时终于有人拿掉了他头上的麻袋。把他赶下车是一个小破茅草屋,这里还有很多跟他差不多大的孩子,像是专门买卖人口的地方。
那里的人让他去街上乞讨,讨不到钱就去抢,他并不愿意做每天回去都会被打,身上没有一块地方是好的。
所以他很讨厌人口买卖,后来终于逃出来,在那里虽然每天会被打,但有时那些人心情好了会给他们些泔水吃,很难闻像是一堆呕吐物但总比饿死强。
逃出来以后他有没有地方可以去了,总是吃了上顿没有下顿,饿个两三天也是常有的。他没有吃的了几乎饿到虚脱,走来走去想找点吃的,走到一座府邸时看到拴在外面的一条狗,正在吃饭。
谢钰看见那狗碗里的食物,肚子饿到咕咕直叫,但看着那狗呲牙咧嘴的样他并不敢上前,只能蹲在一边看,想着或许这狗碗里那么多或许还能剩点。
他就蹲在那等呀等没等到那狗吃完,身后府邸的大门却开了,一个中年妇女穿着粗布麻衣从里面出来,没注意到他往外走差点绊倒。
谢钰连忙道歉:“对不起……”
那妇人心肠并不坏,看他浑身是伤的蹲在这里,满眼是对他的心疼。
“没事没事……你的爹娘那?”
谢钰愣了一会,“我没有爹娘。”
“可怜的孩子这么小就没了爹娘。”
还没等那妇人继续说些什么,府邸的门内传来呼喊声,妇人连忙回应临走时,让他在这等自己说会给他那点吃的,谢钰本是想拒绝的因为他可以继续等那狗吃完。
但那妇人好像很急说完便走了,谢钰不想失信就继续蹲下看着那只狗,顺便等那妇人等她来拒绝她。
等了好久天渐渐黑了,狗把东西都吃了,他想凑上去看看到底有么有剩下的。
只是那狗太凶了,他一凑上去便要咬他,最后好不容易把狗碗拿过来了却连一点残渣都没有。
他又小心翼翼的把完放回去,身后传来脚步声是那个妇人回来了,胳膊上挎着篮子应该是出去买菜了,妇人走到他跟前从篮子里掏出,一包用白纸包住的桂花糕点放到他手里。
谢钰说:“谢谢您,但是我不能拿。”
“没事……拿着吧,你让我想起我那去世的孩子。”
说着妇人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流,谢钰知道如果不收下估计这个妇人会更加伤心,他到了谢拿着糕点走了。直到后来他才知道,妇人的孩子是被地主卖掉了,而她也被迫在那当佣人还债。
——
谢钰下山时刚好在不远处碰见同样,下山的谢时安。百里棠在他前面蹦蹦跳跳的,一会停下看看周围的东西,小家伙就是活泼。
“谢时安!”
谢钰叫了他们一声。
谢时安听见声音拉着百里棠的胳膊停下,谢钰走到他跟前站稳喘了几口气。
“没大没小。”
谢时安转身看见是他,训斥了一句。谢时安之所以这么说他是因为,他的药术有一部分是郝湫澜教的,也算谢钰半个师叔。谢钰倒是不讲究这些,没太在意他的话。
“你俩要下山?”
他看见谢时安身后的百里棠,怀里还抱着药箱便开口询问。
“嗯,宋子尧膝盖伤了……刚刚传人来问。”
谢钰听后无意识的皱了皱眉,他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有些担心宋子尧。
“你有事吗?”
谢时安看他愣在那不说话,有些不耐烦了。
谢钰反应过来,“我……药吃完了,找你要点。”
“随后吧。”
说着他转身就要,却再次被谢钰拦下。
“我跟你们一起。”
谢时安垂眸看他,视线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拍开他的手转身带着百里棠走了,谢钰拧着一包糕点跟在后面。百里棠对他手里的东西感兴趣,手被谢时安牵着但身子却一直往后偏,谢钰也知道便对他笑。
“说点好听的,给你吃栗子糕。”
百里棠听见有吃的眼睛亮了亮,小兔尾巴也露了出来。谢时安见他真的要开口叫人,一把把他抱起。
“不要吃陌生的人东西。”
谢钰听到后有些尴尬。
百里棠趴在他的肩膀上有些郁闷,他撅起嘴闷声道:“可是土豆不是陌生人。”
“坏人的东西也不能吃。”
谢时安拍了拍怀里的小家伙,百里棠耷拉下耳朵,他盯着谢钰手里的糕点伤心的不行。谢钰看出他的孩子脾气,但也无可奈何尴尬的对他笑了笑。
不能教点好的……。
谢钰没出息的只敢在心里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