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神都的暗巷中颠簸,车壁悬挂的铜灯将李谌的影子投在《推背图》残页上,随血迹蜿蜒成蛇形。崔令仪咳出的黑血浸透袖中玉珏,裂纹间渗出的荧光映出"神龙元年三月"的蚀刻——正是父亲临刑那日的日期。
"你早知诰命夫人是药引..."她鎏金护甲刺入车板,刮落的朱漆下竟露出东宫旧纹,"却纵容武承嗣拿我作饵?"喉间腥甜翻涌,李谌腕上滴落的血却清凉如泉,渗入唇齿时泛起诡异的回甘——这是混着蛊毒的解药。
李谌撕开染血的右衽官袍,心口处狰狞的旧伤泛着金丝:"三年前袁天罡闭关前,用我的血起过一卦。"他将《推背图》残页按在她掌心,墨迹遇血竟浮出银线卦纹,"'红丸劫'需崔氏血脉破局,而武家蛊毒...是唯一的解药。"
车外忽有火矢破空,皇城方向腾起的烟柱中裹着龙涎香气。崔令仪扯开他衣襟,旧伤边缘的皮肤上浮着细密咒文——与父亲验尸录中"活人蛊皿"的记载如出一辙。
"原来你才是第一个药人..."她指尖银针抵住他喉结,"武后用亲子炼长生药,当真好算计!"
李谌突然扣住她手腕按向车壁,暗格弹开的夹层里滚出个冰玉匣。匣中冻着的半枚红丸裹着人皮,其上刺青正是徐敬业反诗的最后两句:"包藏祸心,窥窃神器。"崔令仪瞳孔骤缩——这人皮纹理,分明与父亲背上的胎记同源!
"当年徐敬业赠予崔尚书的密函,实为《推背图》解卦之法。"李谌剑尖挑开红丸,内里掉出卷焦黄帛书,"袁天罡早算到武周气数,借东宫案将破局关键藏在崔家血脉中。"
帛书遇风即焚,灰烬在车内凝成卦象。崔令仪挥袖扫散灰雾,却在残留的灼痕间看见父亲的身影——永昌元年的死牢里,崔尚书正用血在墙上勾画密道,而阴影中站着个戴獬豸冠的少年,赫然是李谌的模样!
"那夜我奉旨监刑,却见令尊吞下红丸..."李谌突然咳出金丝蛊虫,"他死前嘶吼的'巽宫见血',今日终于应验。"
车顶突然传来重物坠击声,三百支浸毒弩箭穿透厢板。崔令仪旋身甩出银针,针尖触及箭簇的刹那爆出硫烟,在狭小空间凝成"离"字卦纹——正是红丸劫的终局之象。
李谌斩断车辕,揽着崔令仪滚入护城河暗渠。水面倒映的皇城已陷入火海,太初宫方向传来钟鼓齐鸣。浮尸顺水流过身侧,崔令仪认出英国夫人泡胀的脸——尸身心口的血洞正涌出赤红蛊虫,遇水化作《推背图》第九象的谶言:
"非白非黑,非赤非黄。金乌西坠,玉兔东升。"
"神龙政变..."李谌的剑锋映出她苍白的脸,"张柬之的兵甲已破玄武门。"他忽然割开腕脉,将涌出的黑血涂在她眉心,"武家血脉可暂缓毒性,但子时前需取得太平公主府的郁金香解药。"
暗渠石壁突然炸裂,武承嗣亲卫手持火把包抄而来。崔令仪自鬓间拔出婚宴那日的鎏金牡丹簪,簪头花蕊遇血绽放,内藏的磷粉遇风自燃,在追兵眼前爆出刺目卦象。
"走!"李谌将她推入暗道,反身迎向箭雨。最后一瞥间,崔令仪看见他官袍下摆的獬豸纹浸透鲜血,竟与父亲遗留的东宫鱼符纹路严丝合缝。
地道尽头的枯井通向太平观后山,崔令仪攥紧的玉珏突然发烫。裂纹中渗出的血渍在地面汇成洛阳舆图,标记处正是当年徐敬业私铸兵器的地宫。观星台上,袁天罡的铜像掌心托着冰玉匣,内里冻着的《神龙策》首页朱批刺目:
"红丸劫毕,千金方启。以崔氏女为引,可破武周气运。"
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李谌的剑鞘轻点她后心:"崔姑娘可知,三日前你饮下的非是毒药..."他扯开衣襟,心口旧伤处爬满金丝蛊虫,"而是解我蛊毒的药引。"
晨钟撞破血色黎明,崔令仪望着宫城方向的冲天火光,忽然将玉珏按入袁天罡铜像的凹槽。机关转动声中,百幅《推背图》卦象自地底升起,在朝阳下拼出终极谶言:
"乾曜巽风,龙蛇起陆。血染河洛,鹤唳案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