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后,教练领着我们走到看台休息。整支队伍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脚步拖沓,彼此间几乎没有任何交谈,安静得有些诡异。
我随意将湿透的毛巾搭在肩上,一到座位便半躺下来,头靠在椅背上,仰起脸盯着头顶的灯光。
刺眼的白光洒在我脸上,让我更加难受,眼前的视线一片模糊,只能隐约感到灯光的灼热。
汗水沿着额头往下滑,慢慢滴到脖颈,又一路渗进衣领,贴在皮肤上的衣服黏腻得让人不舒服。
毛巾已经湿得失去了任何作用,甚至还带着点体温,继续搭在肩上也不过是多一个累赘,但我实在懒得把它拿开。
不远处,迹部正气喘吁吁地跑完罚的三圈。他那张微红的脸上满是不甘和急切,一跑回来就冲到我面前,猛地抓住我的肩膀,开始毫不留情地摇晃。
“所以!我们还有败部复活?”迹部一边喘气一边大声问,声音略显著急。
我的脑子一阵晕乎,本来半昏睡的状态瞬间被他吵得清醒了一些。我慢慢抬起眼皮,努力对焦,看着他用力瞪着我的脸。
“啊?”我哼出一个模糊的单音节,完全搞不清楚他在说什么。
迹部的表情更加焦急,但很快,小黑的手毫不客气地伸过来,拍开了迹部还抓着我肩膀的手。这个动作虽称不上用力,但让迹部稍稍吃痛地缩了一下。
“不是败部复活,是小组赛。”小黑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隐隐的不耐烦。
他随意把手收回,顺便揩了一下自己微微出汗的额角,然后继续补充道:“真不知道教练在解释赛程的时候你在干嘛。”
迹部皱起眉,揉了揉被拍疼的手,目光有点不满地看向小黑:“黑平民,你说清楚,小组赛是什么意思?”
“东京预选赛一共有16支队伍,分四组,每组的前一二名才有资格进入最终的选拔。”
小黑声音略带疲惫,说话的语速也很缓慢,“十六支队伍中的冠亚才可以代表东京,参加关东地区的预赛。”
迹部歪了歪头,脸上还写着点疑惑,但在消化了几秒后,他的表情突然亮了起来。
“哦,也就是说,我们只要再赢一场就晋级了?”
这回小黑直接转头看向场地,就像已经放弃了继续跟迹部解释的念头:“随便你吧。”他的语气里尽是放弃治疗的味道。
迹部倒是很识相,自己找了个空位坐下,似乎打算独自思考人生。我视线随着他移动,看到他终于安分地坐定后,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随后,小黑低头看了我一眼,他的眉头略微皱起,目光在我的脸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在仔细观察我的状态。
“研磨,你还好吗?”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一些,听上去有点小心翼翼,“要不要我跟教练说,让你先回家休息?”
我靠在椅背上,试图让呼吸平缓下来,用一贯平静的语气回道:“我没事。”然后稍微挪了挪位置,让背靠得舒服些。“在这坐会儿就好。”
他显然不太放心,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我举起一只手,轻轻制止了他:“况且我也想一起勘查敌情。”我闭了闭眼睛,脑海中已经浮现了地图上的敌方城堡,周围一片雾气。
“嗯……了解对手的实力可是攻略中的基本步骤。”我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嘴角微微动了动,想勾起一抹笑,但实在没那个力气。
小黑愣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似乎接受了我的说法:“那……你等我一下。”
话音未落,他转身跑了出去。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我虚弱地说:“拜托别再买冰棍了……”
声音轻得像一阵风,飘散在空气中。我重新靠回椅背,闭上眼睛,任由汗水在脖颈和背上缓缓滑落。
耳边是断断续续的低语声,远处的比赛场上传来短促的哨音和稀稀落落的掌声,渐渐地,所有声音都变得遥远而模糊。
突然,我感到一股凉意轻轻触碰额头,像是一阵夏日的晚风吹过。
意识随着这份凉意渐渐清明,我努力睁开眼,视线一片朦胧。直到眼前的轮廓逐渐变得清晰,我看见小黑微微低着头,手里拿着一个冰袋。
“这是……”我的声音沙哑,像是硬从嗓子眼里挤出来。
“冰袋啊,我从家里带来的。” 小黑语气轻松,像是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我就知道这里会提供冰块。”
冰袋贴着额头,凉意一点点渗透进皮肤,顺着毛孔钻进脑海,将方才的燥热与沉重一寸寸冲散。
我深吸了一口气,后仰靠在椅背上,感受到这股清凉缓缓融化了疲惫,连胸口的压力都似乎轻了些。
或许小黑就是这样的人吧。看似随性简单,却总能用最直接的方式,让人安心不少。
冰袋的凉意逐渐浸透,我忍不住松了口气,懒洋洋地说道:“我还以为你又要出去买冰棍。”
小黑嘴角微微扬起,表情有些得意:“干嘛?想吃冰棍了?” 说着便作势要起身,“我去买。”
“别买了。” 我随手拽住他的手腕,声音因凉意而不自觉地放轻了些,“这样就很好了,谢谢。”
“行吧。” 小黑重新坐下,随手从袋子里摸出一根香蕉递给我,拍拍我的手背说道:“那至少吃点东西吧,运动后补充能量。小睡前吃些东西,也会恢复得快一点。”
我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香蕉,心情有些复杂,但最终还是缓缓撕开外皮,咬了一口。柔软的果肉触碰舌尖,带着微甜的自然香气。
随着果肉滑入胃中,之前紧绷的身体似乎舒展了一些。肌肉的酸痛仍在,却不再像刚才那样尖锐侵略,而是退后了一步,变成一种可以忍受的钝感。
刚咽下最后一口,小黑又从包里掏出一张止痛贴递过来。他熟练地撕开包装,将药贴贴在我的小臂上,一股清凉的药膏味随即弥漫,钻进鼻腔,让人清醒许多。
『角色已从四次元口袋提取 [止痛神器]。』
“谢谢你。”我嚼著香蕉,含糊不清地说,“你带来的这些东西真是帮了大忙。”
“是说小黑,你怎么会随身携带这么多道具。”
小黑低头看了看那鼓鼓的背包,脸上泛起些许不好意思的神色。
他搓了搓手,笑着解释:“我想比赛上可能会用到,就随手带来了。你瞧,现在不就派上用场了吗?”
我点了点头,靠回椅背,感受着冰袋的凉意从额头缓缓渗透到全身。
我轻闭双眼,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激:“的确,多亏你了。”
随着额头的冰凉感逐渐扩散,视野也变得模糊了起来。眼皮沉得抬不起来,身后的喧闹声逐渐淡去,最后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和小黑在一旁轻轻翻找包里的声音。
黑暗温暖地包裹住我,像柔软的棉被一般,毫不费力地将我拉进了深处。我听不到喧闹,也感觉不到身下的椅背,只有一种逐渐延展开的放松,将我完全吞没。
——
休息结束后,教练把我叫回场上。我深吸了一口气,调整手上的排球,想着把这一球传得精准一些。但就在球离开手的瞬间,我却感到这球的力道不对。
排球飞了出去,轨迹飘忽不定,越过网沿,未能准确到达队友手中。
我愣住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颗球像失控的羽毛一样飘落在地。哨声响起的那一刻,整个世界突然像被静音了,所有的喧闹都远去,只剩下脑海里单调的嗡鸣声。
“输了啊。”我的思绪慢了半拍,才意识到这一点。我跪坐在网前,膝盖抵着冰凉的地板,手指无力地垂下,连简单的抬手都做不到。
身体的疲惫化作一阵阵倦意袭来,甚至连呼吸都成了件耗费力气的事。
头顶的灯光像是故意要折磨我一般,刺得人睁不开眼。我缓缓抬头,模模糊糊地看向周围的队友。
他们没有动,安静地站在那里,目光全都落在我身上。那些眼神里混杂着失望、责备,还有一种我无法形容的沉重感。
小黑的眼神尤其让我无法忽视。他站在原地,双手叉腰,眉头皱得深紧,像是压抑了很久的情绪终于爆发出来。他的目光带着一种锋利的锐度,直直地刺穿我的防线。
“研磨,你知道吗?都是因为你。”小黑的声音低沉,却透着难以忽视的凶狠,“都是因为你,我们的排球队要收掉了。”
我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喉咙里挤不出别的,只能弱弱地说道:“我知道……对不起……”话语轻得像是被风吹散,连我自己都听不清。
但即便这样,大家的眼神依旧没有收敛。他们的目光如同沉甸甸的石头,一块接一块地压在我胸口,让我感到窒息。
“研磨,都是你。”有人低声嘟囔着,“研磨,你不够努力。”另一个声音又在耳边响起。这些话像一根根针,扎得我喘不过气。
“对不起,对不起……”我几乎是下意识地重复这句话,声音微微颤抖,眼眶也跟着一阵发热。
......
肩膀传来一阵轻拍,我猛地睁开眼。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小黑的脸出现在我眼前。他轻声问:“研磨,你想起来看比赛吗?还是想再休息一下?”
我眨了眨眼,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刚才的一切原来只是梦。那些沉重的责备感、刺痛的目光,这一切都只是自己想象出来的。
“咦?哦……”我嗓音微微发颤,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小黑看着我,眉头微蹙,他的目光从我的脸上掠过,像是在试探我的状态。
他递过一张纸巾,语气里透着担忧:“你……怎么哭了。果然太累了吧?要不我们不看了,一起打车回去休息?”
我连忙摇头,接过纸巾随便擦了擦眼角,“没事,估计是睡太沉了,肌肉控制不住。”
小黑还是用那种审视的目光看着我,表情不太放心。我赶紧把话题转向场地,“真的没事。清濑北的比赛开始了吗?”
他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转头看向场地,“嗯,两队刚互相致意完,这才要开始。”
我也跟着看向场上。清濑北和三猿第一中学的队员正在各自的半场站好,他们的比赛即将拉开帷幕。我知道,如果想顺利通过预选赛,我们最好能够赢下这两支队伍。
否则,接下来就只能听天由命了。而把胜负交给运气这种事,偏偏是我最不擅长的。
我坐在看台上,目光跟随着场上的排球,几乎来不及眨眼。清瀬北的球员就像一群披着人皮的熊,光是赛前的喊话就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冲啊!上去撕碎他们吧!”他们的怒吼回荡在场馆中,仿佛能直接把观众席上的人掀翻。
“吼!!”那震天的吼声让人错觉场馆里闯进了野生动物园的猛兽。
清瀬北的比赛风格与其说是排球,不如说更像是一场力量的宣泄。他们的扣球毫不留情,传球更是随心所欲,战术在他们看来似乎完全没有存在的必要。
当清瀬北的主攻手兼队长荒贺大悟跃起的瞬间,他的身影几乎遮蔽了整个网前。他的扣杀势大力沉,排球带着破空的风声砸向地面。
三猿的拦网手虽迅速举起手掌,但碰到球的一刹那,整个人被冲击力震得踉跄后退,排球重重砸在场地上,毫无悬念地得分。
三猿第一中学的教练团神色复杂地交换着眼神,低声讨论着对策。然而,清瀬北的猛烈攻势让他们一时间难以找到突破口。
蛮力与精准结合的进攻,每一次扣杀都像是狠狠劈下的巨斧,让三猿的防线岌岌可危。
但三猿并非毫无应对之策。他们的节奏快得让人眼花缭乱,球员们脚下像装了弹簧,跑动、跳跃迅猛到难以捕捉轨迹。
他们无法硬碰硬地抵挡清瀬北的重扣,却能利用速度和战术来扰乱对手的节奏。
尤其是栗栖诚,他的传球如同没有任何提示的谜题,假动作和无手势传球不断打乱清瀬北的拦网节奏。
他故意做出一个小小的假动作,成功吸引了清瀬北的两名拦网手起跳,但真正的传球却在瞬间被精准地送往另一侧。三猿的攻手早已准备就绪,在空档处轻松扣杀得分。
快攻与蛮力的较量,在场上不断拉锯。清瀬北的强攻让三猿的防守屡屡告急,但三猿的迅捷跑动和精准配合也让清瀬北难以完全掌控节奏。
清瀬北的攻势还在持续,三猿的拦防逐渐适应,他们不断调整节奏,试图找到突破点。而栗栖脸上挂着那抹让人厌恶的笑容,像是蓄势待发的棋手,在计算着清瀬北的下一步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