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不断滚落沾了他满手,女子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在他面前消散,匕首留在了他的手中,他缓缓抬起自己的手,置于眼前打量,眸中情绪复杂难辨。
亮如白昼的石室内,飘过一阵白雾后,柳凝雪还停在原地,不知为何阵法对她无用,迷雾过后,她看见谢玄淮拿着金蝉玉叶,双眸紧闭,明显陷入了幻境当中。
按理说,这种程度的阵法是轻易困不住谢玄淮的,但看他始终皱眉不解的样子,显然是被困了有些时间了。
柳凝雪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将金蝉玉叶归位,她忙来到谢玄淮身边,夺过他手中的金蝉玉叶放回原位。
归位的那一刻,石室内的白雾顷刻之间散失,谢玄淮也睁开了眼睛,他一瞬间从婚房转移到石室内,眼里露出了几分茫然。
他垂眸看了看柳凝雪,柳凝雪道:“你中幻术了。”
谢玄淮点了点头,“嗯。”
倒是他疏忽了。
金蝉玉叶归位,林月明和江若宁也从幻境中出来了,他们两人的修为不及谢玄淮,出来时还带着头晕后遗症。
林月明眼前视野一番天旋地转,脑袋晕极,她扶在墙上缓和着,江若宁见状,忙上前扶紧她,说:“怎么样?还好吗?”
他面色难得正经了几分,看着她的神色透着几分担忧。
林月明揉了揉发痛的眉心,闭起双眸缓和幻境带给她的冲击,方才在幻境中,她看到了舅舅,府上挂满了白幡,昭示着主人已逝世的事实。
她实在无法相信,伤心欲绝,差点被困在了阵法里。
林月明深呼了一口气,说:“我没事,走吧。”
她望着前方,暗自下定决心,金蝉玉叶无论如何她也要拿到。
石室灯明如初,这次谢玄淮并没有直接上手拿,而是施法破开了上面设置的法阵。
他将金蝉玉叶握在手中,对柳凝雪道:“走吧。”
刚一动身,就迎面打来一道符纸,谢玄淮反应迅速,忙一侧身躲过。
柳凝雪惊得看向来人,却是林月明和江若宁二人。
他们面色严肃,林月明看着他身上的金蝉玉叶,说:“谢世子,很抱歉,这金蝉玉叶我也想要。”
谢玄淮将金蝉玉叶放到柳凝雪手中,说:“那也得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金蝉玉叶被他丢到自己手上,柳凝雪愣了愣,她面色带着忧愁望着几人,眉眼含着几分犹豫不决。
一定要打吗?
她想。
这时,江若宁对柳凝雪说:“世子妃,郡主的舅舅不久前被邪崇所伤,如今急需金蝉玉叶救命,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还希望世子妃和世子能够网开一面。”
“日后好相见。”
他语气逐渐变得郑重,柳凝雪隐约嗅到了一抹威胁的气息。
这是在威胁她?
柳凝雪眉梢微微蹙起,林月明看了她一眼,似不欲多说,对谢玄淮道:“谢世子,动手吧。”
柳凝雪捧着手中的金蝉玉叶,夹在中间一时左右为难。
两方受伤无疑都不是她想看到的,况且她也想给林月明拿去疗伤,林月明父母双亡,身世已然够悲惨了,如今唯一还在意她的舅舅去世的话,她肯定会痛不欲生。
柳凝雪承认她是有点圣母心,她不想看着任何一方受伤。
眼见谢玄淮两指抽出了一张符纸,她上前抬手按住他的手,道:“一定要打吗?”
他冷硬的眉眼不为所动,柳凝雪抿了抿嘴,说:“我不想看到你受伤。”
不知是不是柳凝雪的错觉,她看见他的眸色柔和了几分,对她说:“金蝉玉叶在你手中。”
你来决定。
闻言,柳凝雪面上一笑,说:“谢谢你。“
随即,她朝林月明道:“金蝉玉叶给你,你先带回去救你的舅舅。”
……
林月明紧蹙的秀眉一松,正想道谢,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说:“真是好大的胆子,不请自来,还偷我两仪堂的宝物,你们想要带走它,问过我没有?”
众人闻声,抬眼看去,便见石室门外多了一批白衣人士,为首的女子身着湖蓝衣裙,一半的秀发盘起,仅簪了一根玉簪,她手中执着一把长剑,眉间压着一股沉沉的不悦之感。
她冷声道:“抓住他们。”
身后的弟子听令,齐齐拔剑指向四人,昔日熟练的剑阵在此处用上,弟子们互相配合,攻向他们。
谢玄淮的修为在四人中是最高的,他连伤数个,一旁看着的云外雪蹙了蹙眉,她拔出手中的剑加入了战斗中。
她剑势势如破竹,招式多变,令人难以捉摸,谢玄淮以剑应对,两人打得不相上下。
若说云外雪的招式要逸秀美,迅如雷捷,那谢玄淮的招式便是阴毒狠辣,招招致命,不留余手。
云外雪专心应对着他,但从他的剑势中,她也认出了几分,皱眉道:“ 你是谢行远的儿子?”
两人从纠缠打斗中分开,云外雪看他的神情更添了几分厌恶与怒意,道:“竟敢来两仪堂?简直是找死!”
云外雪也不和他以剑相斗了,直接动用阵法,她口中疾速念着口诀,“阴阳五行,相由心生……”
众弟子一见她要布阵,一齐退至旁边,执剑对着他们,不出片刻,他们的脚下便现出了一个湖蓝色的,刻满符文的阵法。
“碎魂阵。”云外雪道出阵法名,手中结印手势翻飞,说:“启。”
碎魂阵是两仪堂三大法阵之一,邪崇遇之则灭,活人遇之则死,几乎没有解阵的方法,遇此阵者生还概率极小。
与此同时,弟子们也纷纷将剑御起,对准了他们,只待阵动碎了他们魂魄,便数剑齐发毁其肉身,肉身魂魄俱灭,永无再生可能。
然而就在此时,云外雪背部突然迎来一掌,法术打在她背上,激得她口吐鲜血,封余休指上夹着一张符纸,两指一挥,青色的符纸燃烧殆尽,同色的符纹飘荡在空中,他再施法打出,青蓝的阵法随即镇在了原有的阵法上,死死地压制着碎魂阵,不让其运转。
云外雪被打得伤及内脏,噗得一下又吐出一口血,她看到原本运起的阵法被强行停下,目眦欲裂地看着来人,怒道:“封余休!!!你找死!”
封余休执剑立在四人面前,岿然不动,一双淡漠忧郁的眸子看着云外雪,道:“放他们走,我就答应你。”
云外雪啐出一口血沫,道:“如果我不呢?”
封余休剑尖一转,说:“你打不过我的。”
云外雪气得差点又是一口血吐出,她忍着身上的痛楚,道:“你别忘了他们的身份,你与他们交友,你对得起你的母亲吗?”
封余休道:“祸不及人子,这件事本就与他们无关。”
云外雪冷笑一声,说:“可我偏要他们死。”
柳凝雪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人,不明白云外雪对他们为什么如此怨恨,眼见云外雪又要强行催动法阵,下一刻,她就愣住了。
封余休反手将剑搭在了自己的脖颈上,皙白的脖颈上立刻出现了一道血痕,他冷冷道:“你当真要如此吗?”
云外雪果然停住了动作,只是她的恨意不减反增,死死地握紧了拳头,看着他们,说:“好啊,我放过他们。”
话落,云外雪便果真带着弟子们走了,封余休将手中剑放下,转身面向他们,视线扫了一圈后,停在了柳凝雪身上。
他面上浮上一抹浅笑,说:“又见面了。”
他笑得有些牵强,眉眼蕴着一股散不去的愁绪。
他一直都这么忧郁的吗?
柳凝雪心里想,短短几天不见,他就从一个阳光开朗的人变为了抑郁寡欢的忧郁男神。
柳凝雪望着他回以微微一笑。
封余休带着他们出了宝塔,柳凝雪捧着金蝉玉叶对他说:“这个……要还给你吗?”
封余休道:“送你了。”
两人相处融洽,谢玄淮站在柳凝雪身边,冷着一张脸不说话,实则内心都已经计划好封余休埋尸的地点了。
他周身冷气直飕,林月明和江若宁对视一眼,她嘴角抽了抽,直接一个闪身插进了封余生和柳凝雪之间,她问他说:“对了,叶大哥,这堂主为什么这么恨我们啊?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以说给我们听一下吗?”
又是她。
封余休眉头蹙起,视线越过林月明看向她身后的柳凝雪,说:“可以,没什么不可说的。”
封余休带着四人来到亭子里坐下,月上柳梢,色影朦胧,进入亭子,林月明抢先让柳凝雪和谢玄淮坐到一起,自己再在柳凝雪身边坐下。
动作迅速敏捷,让封余休无机可乘,封余休站在她身后,微微不悦地出声道:“林姑娘,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
林月明端过江若宁给她倒好的热茶,说:“一码归一码。”
封余休:“……”
他如今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柳凝雪夹在两人中间讪讪一笑,封余休只好到江若宁旁边,谢玄淮对面坐下了。
他将一颗记忆鲛珠放到石桌中间,施法让它运作起来,鲛珠里的画面清晰明了。
几人聚精会神地盯着鲛珠,封余休说:“我的母亲曾是两仪堂堂主的亲传弟子,是云外雪的师姐,如果不出意外,两仪堂堂主应该是她的,可惜命运弄人,让她遇到了我父亲。”
说父亲的时候,封余休满脸的抗拒,他微敛下眸,继续道:“本来男男女女恩恩爱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我那位父亲不同,他是太子,也就是当今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