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期欢站在窗前,看着大雪缓缓飘落。
万物静谧,她感觉自己的灵魂好像回归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下雪了,下雪了,雪地里来了一群小画家。小鸡画枫叶小狗画梅花。
她在心里默默地想起小时候的童谣。
“沈焰秋。”
“哎。”怎么了宝宝。
“我想回去工作了。”
“好啊。那你,求求我?”
沈焰秋放下手中的Kindle,等着她有所表示。
“求求你,沈焰秋,求求你了。”
许期欢像只撒娇的小狐狸,把脑袋一头扎进沈焰秋的怀里,用力地蹭啊蹭的,使得她无法动弹。
她和沈焰秋的旅居生活已经持续了快一年的时间。这间民宿是她住过的最像童话故事里的房子。窗外是一望无际的雪山和马场,地面上积攒了深厚的雪,一踩下去就会深陷其中。
许期欢没有骑马,沈焰秋一直在和民宿的老板学习驾驭马匹,她觉得小马都很聪明,好像小狗一样,每天她都会给一匹棕色的小马喂苹果,那小马也渐渐认得了她。
沈焰秋在冬天的最后时刻带她来到这座城市,当时正值新年结束,所有人都赶着回去工作,她带着她逆向穿越人群,来到了这里。
许期欢发现,人的生命真的很顽强。
经历了那么多事,她仍然活得好好的,一切都如同梦境。许期欢本身就是一个被虚构的存在,只有沈焰秋是真实的,生活本身是真实的。
在平静的日子里,许期欢把自己的想法从混乱中梳理清晰,逐渐有了秩序,她看着坐在沙发上看书的沈焰秋,她想,是时候换一种生活了。
“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我想继续做演员,纯粹一点。”
“但商务还是要接的吧?”工作人员得吃饭啊姐姐,你倒是想挺好。
“那你看着给我接吧。”
沈焰秋当晚就给许期欢现在的公司打了电话。
她要求成为许期欢当下的合约经纪人,王志滨沦为了挂名的执行经纪人。
公司虽然签了许期欢,但却因为之前的一系列戏剧般的事件动弹不得,公关也毫无进展。沈焰秋表示,她可以带着许期欢回归,前提是要请律师修改之前那些不合理的合同条款,以及给艺人最大限度的选择和自由。
邱心野也被沈焰秋一个电话叫回了沪市,马上和公司的法务见面,起草新的合同。
沈焰秋好像早就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只等着许期欢回来。
沈焰秋有问过她,在回归之前要不要做手术,把脖子上的疤痕处理掉,她都已经帮她问好医生了。许期欢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留下这道疤痕。
“为什么?”
“一看到这道疤痕,我就能想起自己当初有多勇敢。”
“一看到这道疤痕,我就能意识到许期欢有多爱我。”
“你俩要秀恩爱能滚回去秀吗?非要在公司的会议室整这死出吗?”
王志滨真的很想把她俩毙了。
这沈焰秋怎么回事啊,他本来就讨厌她,现在倒好,抬头不见低头见,成同事了。
邱欣野这次见到许期欢和沈焰秋,给她俩送上了婚礼的请柬,以及喜糖。
“谁要结婚了?”许期欢惊讶地问道。
“我。”邱欣野说。
沈焰秋打开请柬,难以置信地问:“你要和周以珊结婚了?你竟然认识周以珊?什么时候?怎么认识的?而且已经到了要结婚的地步吗?”
“这就说来话长了,以后有机会慢慢告诉你们。”邱欣野笑着拿出电脑,准备工作,她只能说,缘分真是妙不可言。
沈焰秋带着许期欢从一部女性题材的话剧开始回归。
话剧对感官是一种全新的刺激,刚好符合许期欢的要求:很纯粹的表演。
许期欢以前没有演过话剧,她压力非常大,一整个月都在练习室进行高强度的排练,沈焰秋陪着她练习,收起了往日的宠溺与心软,她对许期欢的要求很高,不允许她得过且过。
许期欢被她教训得呜呜哭。
演话剧太难了,她一开始就没觉得自己能做到。只是沈焰秋给她接了,合同都签了,她只能硬着头皮上。
可是这么练了一星期,她惊讶地发现自己能把整场的台词全都串起来了。
许久不穿高跟鞋了,她穿回高跟鞋,换好旗袍,带着妆站在台上,竟然有一种久违的感动。
彩排期间,台下只有沈焰秋一个观众。
她坐在第一排的位置上,看着许期欢站在舞台上彩排,她在聚光灯下明艳,慵懒,坦荡,每个动作都驾轻就熟,她甚至用挑衅的眼神看着沈焰秋,看着她唯一的观众。
沈焰秋想,这个女孩是那么的坚韧,她要是想做什么,就一定能做到。
彩排结束之后,在回家的路上,许期欢忽然问:
“沈焰秋,你当初为什么大学毕业就出来工作了?你家里是完全可以支持你一直读书的吧。”
“你是问我为什么没有考研吗?”
“嗯,我觉得你很厉害,很适合读书,感觉轻轻松松就能获得很高的成就,在任何领域。”
许期欢最近每天都要在沈焰秋的帮助下串台词。她惊讶地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沈焰秋把和她搭档演员的台词竟然都背下来了,以至于有些时候,她忽然说一句词,示意许期欢接下一句,许期欢都要愣在原地想半天,被她搞得措手不及。
“那我可没有你说的这么厉害。”
沈焰秋笑着说。
“我爸爸对我很严格,他当时告诉我,你要做事就要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比如考大学的时候,他跟我说,你要上什么学校,就一定要考上,不存在其他可能。不要给自己留后路。”
“所以我压力还挺大的,大学虽然是考上了,也选到了自己喜欢的专业,到后来没继续读研究生。因为他也是这么跟我说的:如果你要考,就一定要考上,不要给自己留余地,不要想着那个考不上怎么办的可能性。”
“你就退缩了。”哦,原来是怕考不上啊。
“我就想开了。我既然没有那么大把握去考试,我就应该去做更有把握的事情。”
沈焰秋大学毕业后,选择留在京市工作,没有继续当学生。
一切都很难。她年少气盛,又很倔强,工作没有想象中那么好找,她的学历也没那么值钱,做实习生的那点工资根本不足以支撑她支付房租,要不是妈妈看不下去,偷偷给她打了点钱,她险些就要睡大街了。
她觉得自己的运气是在遇见许期欢之后才开始好起来的,虽然依旧是一切都很难,可是那种艰难是看得见希望的艰难。
“但我现在想想,他当时跟我说的那些话还挺有道理的。不要给自己留余地,要全力以赴。许期欢,这次复出,我希望你也能做到这一点,既然决定了,我们就要全力以赴。”
“我已经在全力以赴了。”天杀的,许期欢现在说梦话的时候都在说台词。
“我总觉得你还可以更好,在我心里,你太优秀了。”沈焰秋把车停好,带着她回家。
沈焰秋最终和许期欢一起来到沪市。
她们一起在沪市新租了房子,这房子租得很费劲,选了一个多月,最终两人都做出了让步。跨省搬家真的很痛苦,以至于沈焰秋都很认真地开始思考以后到底要在哪里定居。
入住新家的第一天,两人就大吵一架。沈焰秋忘记具体是因为什么,只知道她和许期欢正在聊拍复出的宣传照的事情,许期欢好像因为她的安排彻底炸毛了,她抓住身边一切抱枕玩偶向沈焰秋身上狠狠砸去。
沈焰秋一点也不生气,一件件捡起她丢过来的东西,放回原处。
“你滚蛋啊!”许期欢被沈焰秋的平静所激怒了,她怎么能这样,一点反应都没有。
“不滚。你现在这个状态,我不可能留你一个人在家。”沈焰秋完全没有生气,她觉得挺好的,许期欢有不好的情绪能够理直气壮地发泄出来,比藏在心里要好很多。
“呵,我什么状态?”
“你情绪不稳定,又哭又笑,又吵又闹。”
“那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管我!”
“凭我是你妈。”
“沈焰秋,你能要点儿脸吗。”
“快点,叫妈妈。以前不是很爱叫吗?”
“我去你妈的!”
那天晚上以许期欢的道歉收尾,她在沈焰秋身下喊了不知道多少声妈妈,从此以后再也不敢乱发脾气了。
首场演出当天,沈焰秋在剧院门口签收了好多花篮。
最终,花篮多到摆满了整个大厅,她把许期欢从化妆间叫出来,让她坐在地上和这些美好的祝福合照。
“怎么这么多啊。”许期欢难以置信地问,这几乎要寸步难行了。
“因为好多人都爱你。”沈焰秋说,她定的花也已经到了,她把花束暂时藏了起来,打算等到演出结束后再送给她。
在上台之前,沈焰秋帮许期欢换上高跟鞋。
她的手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脚踝,许期欢坐在椅子上,低头看着她,人生有许多瞬间都是美好而值得的,例如这一刻。
她牵着她的手,送她去候场。高跟鞋紧跟着棕色的靴子,一前一后往前走去。
“你准备好了吗?”
“嗯。准备不好也得硬着头皮上啊。”
“紧张吗?”
“有一点。”
许期欢其实很紧张。万一等一下演错了怎么办,万一等一下忘词了怎么办。沈焰秋牵着她的手,让她有了一点被托住的安心感。
“我就在这里陪着你。你站在台上,我就在这里看着你。”
“一直陪着我吗?”
“对,一直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