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是在当夜就决定要去探班季方知。
原因很简单，季方知都邀请她下次一起了，如果此时不去就显得很不礼貌。
科研院没什么工作，关于C-WTZI特效药的采访也被她推了个精光，什么事情都没有的话那么去见季方知就是最重要的事情。
山间小路崎岖不平，被周故言骑个电三轮驮着的余生被颠簸到快要把胆汁吐出来。
“姐你脑子真的有病，a市好好的办公室不坐跑山沟里找对象。”驾驶座上的周故言幸灾乐祸：“现在受苦了吧哈哈哈哈。”
“你能不能好好开？”余生面色苍白，一个眼神都懒得分给周故言。
“我已经开的很稳了好吧？”周故言拧了拧车把加快车速：“谁让你不提前告诉我，你要早点说我就开剧组那辆面包车来接你了。”
“我怎么知道你会在这里。”余生扶着护栏，努力保持平衡：“我明明是给刘经理打的电话，为什么最后来接我的是你？”
“噢，我不小心听到了，我还听到季方知嚷嚷着要来接你。”周故言露出一抹开朗的笑：“所以我趁他在拍戏，拿走了剧组所有车的车钥匙。”
“最后选择了一个最小巧便捷的电三轮出发接你。”
“感动吗姐？”
“姐你怎么不说话？”
“能听到吗姐？”
余生选择用沉默回应一切。
季方知最新电影《囚牢》讲的是边境少年打毒的故事，电影目的致力于冲奖，所以从剧本到选角都费了极大心思，而关于该电影的歌曲制作则全部交给了新签到顾星俞公司旗下的顶尖音乐人周故言。
应导演要求，周故言也来到剧组陪拍，用现场体验创作最适配的音乐。
创作需要灵感，每天找不到灵感溜溜达达无事可干的周故言得知余生要来后激动到差点当场落泪，谁懂啊，这个信号不好，村民只讲方言的大山沟沟里终于要有熟人听自己废话了。
可惜这个熟人目前来看并不是很想搭理自己。
周故言悄悄扭头看了一眼，后座上的人坐的笔直端正，看着就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虽然余生是为了季方知而来，但应该不至于狠心到天天黏在一个外人身边而不管自己死活吧？
嗯，应该不会。
拍摄所在的城市四季如春，各色鲜花争相开放格外漂亮，余生极不情愿地跟着周故言去了他所在的民宿，进门就选择了采光最好的主卧。
“我又不是故意打扰你们小情侣亲亲我我。”感受到余生投来的仇恶目光，周故言环着臂为自己辩解：“我的亲姐啊，据我所知这部戏基调阴沉黑暗，这个时候你天天在他身边晃荡，你觉得他还能入戏吗？”
余生头也不回：“我知道。”
“所以我最开始准备单独住那边的民宿。”
顺着余生手指的方向，周故言从窗边探出头，是一座附近种满竹林，幽幽不透光的小屋。
“你要隐居啊？住这么黑的地方。”
“你还是老老实实住这里吧。阳光明媚，鲜花满园才是你这个年纪该喜欢的房子。”周故言摊摊手往外走：“我要去拍摄现场找灵感了。”
“哦对！”刚走两步突然想起什么的周故言猛回头，看着余生一脸微笑：“季方知今天要拍失去挚爱然后人格觉醒的那场戏。”
“你说他不会把你代入进去吧哈哈哈哈哈。”
拍摄现场，满身血污的季方知看着怀里躺着的人怎么也找不对情绪。
“不好意思，我缓一下。”季方知抬手，向四周欠身抱歉。
“这场戏是主角心态转折的关键，我们休息几分钟你找找状态。”导演示意暂停，跟着季方知的脚步走进休息室。
“我看过你之前的戏，你的处理方式已经很成熟，按道理这场戏对你来说不难。”导演狐疑地望着垂眸不知在想什么的人：“方知你今天是怎么回事？”
“王导，我之前的情绪表达可能从来都没抓住关键。”季方知脑中乱成一团：“我自己理一理。”
和导演说的一样，这种失去挚爱心态转变的场景对他来说并不难，还可以说这种场面经常会成为他的演技高光时刻，可是……
那次在海边做的梦，过于真实的情景每每想起心头还是会沉甸甸，这种情绪和他所想象的失去亲人时该有的情绪完全不同。
不过，一场梦而已，真的能够推翻他几年间所接受的系统训练，能够推翻被大众连连称赞的处理方式吗？
他不知道。
几分钟很快就到，现场重新被布置了一番，饰演死去“挚爱”的演员已经躺在地上，鲜血流了满地。
“《囚牢》第六场一镜二次action！”
开场声音响起，四周霎时寂静无声，季方知眨眨眼，地上人的手腕处多了朵熟悉的玫瑰，再往上是那张日日夜夜无比思念的脸，脖子处还有鲜血在汩汩流出。
一瞬间，挺直的脊背瞬间弯了下去，一股巨大的悲伤从天上重重压下，让人喘不过气。
数种情绪在喉咙处翻滚，涌到嘴边却一句话都说不出。
明明几天前还在一起拥抱打电话的人，怎么今天就无声无息的倒在地上了呢？
“咔！”
沉现场掌声如雷贯耳，隐隐约约还可以听到几声抽泣。
“过。”
“白天录制就到这里，大家回去准备准备，今晚拍夜场。”
季方知还跪在原地，直到倒地的女演员站起身才堪堪回过神，一摸脸是满手的湿润。
胸腔的悲痛感依旧强烈到不容忽视，发自心底的悲鸣让眼前一阵阵发黑，季方知摇摇晃晃站起身，腿下却一软差点倒回原地。
“方知！”刘洋赶来的很及时，稳稳当当扶住了季方知的左胳膊。
右手背上贴上一处冰凉，季方知下意识就要甩开，垂眼却看见一抹红。
熟悉的脸带着明显的担忧闯进视线，给陷入绝境的人带来了最后一丝希望，季方知竟然就这么盯着面前的人被拉进了休息室。
“我刚刚都看到了。”余生心口堵得厉害，被情绪感染的快哽咽到说不出话：“你别哭了季方知。”
“求求你不要哭。”素白的指尖终于碰到那张满是血污的脸，冰凉的泪珠一滴滴被颤抖着拭去。
“那是演戏，都过去了，已经没事了季方知，没事了。”
手中的眼泪越擦越多，余生着急的要命，恨不得把自己拥有的全部都捧出来只求面前的人不要伤心难过，不要再掉眼泪。
“呼。”一直僵在原地的人终于有了反应，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眼前的人，整张脸尽数埋进颈窝：“宝贝，让我抱会儿，宝贝。”
余生也回抱过去，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季方知还在发抖的身体。
“余生。”声音带着化不开的悲伤尽数传进耳朵。
“我在。”余生又加重了拥抱。
“余生，你不要死。”相贴的身体说出这句话的瞬间抖得更加厉害。
“宝贝，你别死。”
余生僵在原地，一具疲惫的身体走了很远很远的路，就在快要抵达终点时，一直只有一个人的赛道却突然多出一个身影，站在终点线前一字一句恳求她不要再往前走。
她该怎么办啊。
“余生……”
“我不会死的季方知。”似是做出了一个很重大的决定，一道笑容在余生脸上绽开：“你不要我死我就不会去死。”
“我不会死的。”
你是我最爱最爱的人啊，只要你想要，我什么都会去做。
肯定的语气反复在耳边呢喃，发着抖的身体终于渐渐平复下来，只是脸还埋在原处不愿离开。
“宝贝我身上超级脏。”
“没关系。”余生语气很温柔，还带着安抚：“你好些了吗。”
“嗯。”季方知埋着头，发着哼哼唧唧的腔调。
从最开始站在一旁的刘洋脸色逐渐僵硬，尤其是在听到季方知那一句百转千回，几乎快夹冒烟的“嗯”字后，终于实现了完全石化。
从季方知出道开始就作为其经纪人直到现在，谁能告诉他他的半个儿子怎么被训成了个娇滴滴的撒娇小狗？？？
一个月前，哦不对，半个月前季方知还不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