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想什么?”
“你猜。”
山白站在暂住的泡泡里,遥望着对面被吊起来的长老们。
江迟走到她的身后,问她:“你在想什么?”
“你猜。”山白没有回头。
江迟上前一步,在她的身侧停下:“纵观史书,掌权者为了国家机构能够顺畅运行,不乏会使用一些血腥手段进行武力镇压,有一句话叫做——罪在当代,功在千秋。”
他担心山白有所顾虑。
清官难断家务事,尤其是这种家族王国体系,总是会陷入到一种名为亲情的泥潭。
扯不断,理还乱。
特殊时期,最简单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收拾造成混乱线条的人。
但是这个方法过于粗暴。
江迟回想自己初遇山白的时候,清冷孤立,不喜欢掺合别人的因果。
这一路走来,他见证了她的蝶变。
其实,山白的内心很柔软,坚硬的外壳只是她自我保护的方式。
江迟依稀记得,她当时留下山白,带着她,送她来到秘海,山白不怎么会画饼,可却一直在付出实际行动。
对待小翠和未曾谋面的穗禾也是一样的。
江迟注视着眼前的人,她似乎也在沉思。
山白回顾自己的心态转变:“我以前一直是一个人,来到秘海,也并没有产生归属感,当时的我总在以外人的身份游离在各个事件当中。”
“直到遇见那群袖珍小人,我才真正地意识到,不管我承认与否,我之于秘海的能量是巨大的,我的每一个细微举动都会对其他所有产生不可磨灭的影响。”
她低头看自己的手指:“如果我当时心意已决,那么这个新生的族群就会泯灭在历史中,无人知晓。”
江迟明白:“你在恐惧你自己吗?”
山白坦荡地承认:“我在刻意地压制,唯恐做错事情。”
“不过,现在没有顾虑了。”山白抬头,提起嘴角,眉眼飞扬:“评价是相对的,去做就是了,在这条时间线里,不存在错误。”
被她的情绪感染,江迟单膝下跪,握住她的一只手,轻轻亲吻:“敬爱的王,我会是你最忠诚的骑士。”
山白手指点在他的下巴上:“那就出发吧,我的骑士。”
****
昔日荣光加身的长老们,被关起来之后先是愤怒,随着时间的拉长,开始有些后悔,可后悔中伴随着记恨。
心理变化,反复无常。
而此刻,山白站在下面,触手张扬起来,以她自身为中心,水波一圈圈荡漾。
躲在空间里面的冥河水母们,受到召唤,不由自主地走到这里。
山白的触手轻轻点动,带着她漂浮起来,一个巨大的金色正三角出现在她的身后上方,散发着金色的光芒。
——审判开始。
“中饱私囊,为了一己私欲,置全族利益于不顾,此为一罪。”
随着话音落下,束缚着长老们的泡泡燃起一团幽蓝火焰,从下至上开始焚烧。
“残害小辈,枉顾同族性命,以巩固自己的地位,此为二罪。”
山白挥手,再次扬起一团火焰。
“欺上瞒下,严重缺失责任,枉为长老愧对同族,此为三罪。”
山白加了第三团火,三团火似寒冰一般,蚀骨销魂,一点一点吞噬着它们的灵魂。
下方观看的冥河水母们,噤若寒蝉。
而山白的声音还在继续:“身为秘海的主人,如今却落得如此田地,盼着海神死,却又怕海神死,你们背信弃义,联手将它出卖给神圣颂歌。”
被困的冥河水母们挣扎着发出嘶吼,多半是在怒骂。
“凭什么祂做老大,我们喝汤!”
“我在族里几千年,你算什么东西!”
“…………”
“……”
升米恩,斗米仇。
真是倒反天罡了。
不过与尸体是没什么好争辩的,就让它们不甘地死去吧。
幽蓝色的火焰,犹如海底的死神,打开了通往地狱的大门,霸道地挥舞着镰刀收割生命。没多时,就烧了个干净,死掉的长老们以及它们的追随者,就此消失。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半空中,静静的看完这一幕。
剧情落幕,不见一丝余光。
但是审判还在继续。
有惩就有奖。
山白俯视着下面:“我们虽是一族,但人类尚且会兄弟分家,何况活了这么久的你们一定也会有不同的意见,今日起,想要离开的可以随时来找我脱离秘海。”
作为奖励,所有留下的族人都会得到“族长的祝福”。
这个祝福更像是言出法随,族人与族长之间建立更深层的链接,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可以被立即传送到族长的身边。
仔细来讲,冥河水母的族群并没有太高太突出的能力,毕竟它们是被海神当年硬拔上来的。
活得越久越怕死,“族长的祝福”诱惑力实在太大了。
“我给你们两天的时间去考虑。”山白说完,又提起另外一件事情:“这位,是江迟。”
她提高音量:“只要我在的一天,你们就务必要承认他的地位,冒犯他就等同于冒犯我。”
江迟瞳孔微震,但很快就反应过来。
他抬手微微鞠躬,语气不卑不亢:“我是江迟,江禾的后人。”
冥河水母们连忙模仿江迟的动作,顶着水母的外表回了个礼。
山白的意思非常明确,她要的是彻底的臣服,若是连她身边的人都不放在眼里,又怎么会真心听从于她呢。
没有族长诛杀族人的先例,那她就开个先例。
从此之后,一切依法,再无长老。
****
生活正在重归正轨。
有许多的冥河水母走出家门,浮到海面上遥望对面。
也有很多的冥河水母们正在搬家,借着新族长这一把火,涨了志气,卷着自己的泡泡就去找朋友了。
地盘不再按照原本的宗族势力划分,志趣相投的冥河水母们会聚集在一处,并且都在兴奋地想要把环境改造得更漂亮。
甚至出现了一个小集市。
大家以物易物,把自己不需要的东西自由交换。
海里变得热闹起来。
如同一个垂死的病人重新焕发生机。
山白站在议事厅,终于明白为什么很多掌权者总是站在高处。
原来,这是一种仁慈。
从来都有阶级,从来都不公平。
如果她走下去,反而会让族人感到拘束,变得不自在,她只有保持着大家心中的刻板印象,才会换来族人欢乐。
所以,这也是一种悲哀。
好在,山白不在乎,有得有舍,她有自己的欢乐。
突然,山白注意到一只小水母正在向她挥手。
珍珠?
那只养了个海蚌,叫圆圆的珍珠。
山白记得它好像去跟月一起住了,正想着,珍珠忽然跑过来,触手抡得飞快。
“族长大人,今天大家都很高兴。”它的语调很轻快。
“是吗?”山白反问。
珍珠回答:“是啊,是啊,有很多的哥哥姐姐都在聊天,它们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的机会碰面了。”
珍珠继续说道:“以前长老们是不允许孩子脱离父母的,也不允许我们私下聚会。”
见它话这样多,估计这几天过得很不错。
珍珠藏不住心思,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听说,听说我有一个哥哥被送到了那边……”
这个事情啊……
也没什么不可以说的,山白告诉它:“你哥哥死了但又没死,在以一种特殊的形态活着,将来你长大了,有本事了,说不定就能给你的哥哥寻找到另一种活法。”
“那,我可以去看它吗?”
“当然可以,只不过还要再等一等。”山白眼底闪烁,“快了,决战的时刻要到了。”
珍珠有些激动:“我们真的要把人类赶出去了吗?”
山白摇摇头:“把坏人赶出去,把想要合作的人留下来。”
“为什么,秘海不是我们的家吗?”珍珠不懂,为什么还要跟人类来往。
“若是把所有人赶出去,就又走了老路,但是你放心,我们是秘海的主人,要欢迎外面的人类带来新鲜的想法和技术。”山白摸了摸珍珠的伞,“等一切都平定了,你们每一个都必须去人类的世界看看。”
珍珠仍然疑惑:“人的寿命那么短,能有什么好呢。”
山白笑了:“人的个体寿命短,但是社会历史要比冥河水母的长多了。正因为知道自己的时间有限,所以他们会在这短暂的一生里面发光发热。”
“好像是这个道理……”珍珠似懂非懂。
冥河水母的寿命绵长,养成了很多倨傲的性子,从来不把几十年的时间放在眼里。
可沧海桑田,朝代更迭。
没有竞争就没有进步,落后就要挨打。
秘海必须要秉持着开放的态度,去拥抱外面的变化,学习人类的优点,只有这样,才不会在遇到风浪的时候,束手无策。
好在一切都还不晚。
只要有行动就不晚。
“你的圆圆呢?”
“我怕它害怕,就放在月那里了。”
山白勾了勾嘴角:“以后就不用害怕了,秘海将来会有很多有趣的生物。”
她想要借着秘海的特性,养殖一些人类社会中濒临灭绝的,不适应地球气候的生物。
当然,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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