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纷纷抬头。

轻羽最先找到声音的来源。

谌彦军站在不远处冲她们这边挥手，他旁边则站着沈嘉衍。

轻羽旁边还有两个空位，谌彦军走过来，毫不客气的说：“这是专门给我们留的？那我就不客气了。”

轻羽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她没说话，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对上沈嘉衍的目光。

他垂着眼睫，视线紧紧盯着她身上大了好几个码的校服。

他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令人捉摸不透。

这时，谢俞端着餐盘来到轻羽旁边，看到沈嘉衍时，愣了下。

他不动声色的将餐盘放到轻羽面前：“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我就都打了一点。”

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似有若无的暧昧。

在场的几个人表情变了又变。

梁璐和李洁互相递眼色。

几秒后，她们一人架着谢俞一只胳膊，“那个，我们还有事，先走了哈，你们慢慢吃。”

说完，三人一起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谌彦军还未从刚刚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目光在两位当事人身上来回穿梭。

他想起中午沈嘉衍那无比阴沉的脸。

于是，他决定不识趣的留下来，帮自己好兄弟推推进度。

轻羽觉得很尴尬，刚刚谢俞的话实在很难不让人误会，她不想让别人误会，或者说不想让沈嘉衍误会。

可沈嘉衍好似刚刚的事并没有发生似的，视线落在她手中的校服上。

他问：“衣服怎么了？”

轻羽：“弄脏了。”

“然后我同学就把他校服借给了我。”

沈嘉衍听后，没什么情绪的“嗯”了一声。

谌彦军在一旁默默翻了个白眼。

嗯个头啊，都到这时候了还装酷。

谌彦军：“该不会是刚刚给你打饭的那个男同学吧？”

轻羽看了看沈嘉衍，犹豫的点了点头。

谌彦军作为一个旁观者，没有那些思前想后，弯弯绕绕的别扭心思，他直白地问：“小轻羽啊，那个男同学对你这么殷勤，是不是喜欢你啊？”

轻羽抿着唇，下意识想否认，可不知怎的想起了梁璐她们中午说的话。

沈嘉衍对她有占有欲吗？

他一直都是一副对什么都冷冷淡淡的样子，好像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任何事会影响到他的情绪。

她有时候觉得自己很了解他，可有时候又觉得她一点也不了解。

就像现在，她分明感觉到了他和以往有些许不一样，可当她再仔细去揣摩时，又发现好像是自己的错觉。

她不想去猜了。

她想要一个答案。

“应该……是吧……”

谌彦军一脸有情况的样子：“啥啥，你这意思，那男生和你表白了？”

轻羽没说话，算是默认。

谌彦军去看沈嘉衍，以为他会对此做出什么反应。

可是没有。

沈嘉衍和往常一样，眉眼淡淡，他冲着谌彦军：“你还吃不吃？不吃走了。”

话题终止。

轻羽和沈嘉衍并排坐着，谌彦军则坐在他们对面。

吃饭的时候，气氛一度凝结成霜。

轻羽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沈嘉衍虽然平常话是少，但是，他今天对她的态度异常冷漠。

吃饭的过程中，他没有主动和她说过一句话，甚至连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她。

她有很多想问他的，比如为什么没回她的信息，比如草莓真的是买给谌彦军的吗？

以及，那次在KTV，他为什么要骗她呢？

天人交战了好一会，轻羽终究是没忍住，开口问：“嘉衍，上上周五，你也在皇朝对吗？”

沈嘉衍的思绪还沉浸在刚刚谢俞替轻羽打饭，借校服给她穿里，这些，曾经都是他为她做的。

可现在，在分班的这两个月里，却这么轻而易举被别人所替代。

他的脑中不禁浮现在雨中看到的那一幕，少年少女挤在同一把伞下，两人的肩膀时不时触碰到一起，那么亲密。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不知不觉中发生变化，他不再是唯一一个站在她身边的人。

沈嘉衍想到这里，唇线不由自主绷紧。

这副表情落到轻羽眼里，只以为他像是有所顾忌一般无法直接承认。

在顾忌什么？

怕她一时无法接受他有喜欢的人了这件事吗？

“对，那次是王亿仙生日，不光嘉衍在，班里大部分同学都去了，就单纯不想抹她的面子而已。”

谌彦军笑嘻嘻帮沈嘉衍圆场。

从他的角度看，沈嘉衍或许有移情别恋的趋势，不然怎么突然搭理王亿仙了。

而他作为沈嘉衍的好哥们，自然要帮兄弟打打掩护。

他以为这话一出，轻羽肯定不会继续再问下去。

轻羽也确实打算点到为止，从她和谌彦军谈论谢俞的事，他却毫无反应，从他变相默认KTV的事，她已经找到了她要的答案。

可是，她陷进了某种情绪的沼泽之中，理智早已溃不成军，只剩下情绪在反复拉扯着她。

她听到自己问：“所以，那天，你为什么要骗我呢？”

沈嘉衍浑身一震，面色虽无异常，可无意识握紧的手，却暴露了他此刻并不平静的内心。

几番纠结之后，他状似轻描淡写的解释：“我不想你多想。”

理智渐渐在回笼，轻羽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像一个女朋友在质问一样，有些越界。

她“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气氛再度冷了下来。

谌彦军还想挽救一下：“害，嘉衍这人你别看他对谁都爱理不理的，可我们班不管男生和女生都爱和他交朋友，热脸贴冷屁股赶都赶不走那种。”

“他每次都顾忌你，怕你没人陪孤单，拒绝了很多人的邀约。”

这番话非但没有起到作用，反而越描越黑，听在轻羽耳朵里，仿佛在说，是自己拖累了他交友一般。

轻羽垂着眼帘，心里泛起一阵涩然。

“其实，我没有你们想的那么脆弱，我也交到了几个好朋友，我……我现在一点也不孤单……”

谌彦军：“呃……不过你还是和你们班那个男生保持点距离吧。”

“你不了解他，谢俞人很好的……”

也许是赌气，轻羽又补了一句：“对我也很好……”

话音一落，一直沉默着的沈嘉衍脸色微变，躁郁了一天的情绪也在这一刻达到顶端。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轻羽，似乎没有想到这句话会从她口中说出来。

如果短短两个月的相处就能被她这么看重，那么他和她这么多年的时光又算什么？

他想起了那盒被他扔进垃圾桶的车厘子。

她拒绝他，却轻而易举接受了别人。

原来，他不是不可被替代的。

……

“哎，沈嘉衍，你怎么在这啊，诺，王亿仙在那边，你还不快去陪她。”

有女生路过他们这，笑着打趣。

轻羽的心猛的往下沉。

这句话的信息量太大，一时之间无数个猜想充斥在她的脑海中。

手掌无意识握紧，指尖嵌进掌心，从手中传来的隐隐痛感就像是她最后悬而未破的理智。

一秒，两秒。

一直到那女生离开，她都没能从他口中听到任何否认的话。

那让她百般纠结的问题，在这一刻，好像终于有了答案。

她也放弃了继续垂死挣扎的心。

眼眶有些微微泛红。

她努力压抑着即将决堤而出的眼泪。

良久之后，她调整好情绪，勉强扬起嘴角，好掩盖脸上的表情。

她不敢和沈嘉衍对视，端着餐盘从椅子上站起来。

“我吃完了，先回教室了……”

谌彦军恨铁不成钢的看向沈嘉衍，后者似乎没有要开口留人的准备。

“唉，轻羽，我们也吃完了，你等一下，我们陪你……”

轻羽停下脚步，眼眶已经湿润，她不敢回头，害怕自己会失控。

她打断谌彦军：“不用了。”

她深吸一口气，稳住呼吸，艰难的开口：“以后……也不用了……”

“嘉衍，就像我刚刚说的，我交到了真正的朋友，不是那种只是喊你上厕所吃饭的搭子，是真心关心你的朋友……我现在每一天都很开心，所以……”

鼻子开始发酸，眼泪也不值钱的往下流。

她咬紧牙关，继续往下说：“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也不用再顾忌我……已经有很多人陪我了……我不会再孤单了……”

……

直到轻羽离开视线，沈嘉衍才意识到她刚刚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他想要喊住她，和她解释。

他刚刚鬼使神差没有否认那个女生的话。

因为，他已经被嫉妒冲昏了头脑。

“嘉衍，你还傻坐在这干嘛啊，还不快去追？”

是个人都能听出来轻羽声音里的不对劲。

沈嘉衍的目光投向轻羽离开的方向，半晌后，又慢慢收回。

已经，没有意义了。

她的身边出现了别人。

她也不再需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