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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朝朝暮暮(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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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驶进小区地库,顶灯一层一层地从车顶掠过去,光影在黑色车身上匀速流转。最终,车子缓缓停在广垣的车位里,发动机熄火的瞬间,整个空间都静了下来,只有车里微微的暖风声。

广垣解开安全带,从维执膝盖上拿起围巾,俯身帮他围好,把围巾绕得松松的,垂在维执胸口,又仔细把尾端掖进大衣里。

然后下车,绕到维执一侧,拉开车门。

门一开,一股带着地下车库特有味道的凉意涌进车里。

维执正慢慢起身,凉意猝不及防打在身上,他轻轻皱了眉,抬手按住胸口,压着嗓子咳了几声。

“来。”广垣朝他伸出手。

维执摇摇头,拒绝。他不说话,只是撑着身体坐直了些。

只是下个车,他想自己来。他抬起手搭在车门边缘,指尖一触到冷金属,轻轻颤了下。他没停,低头看着地面,动作慢得像一只笨拙的猫在慢慢爬出纸箱。

维执先把一条腿移出车门,大衣随着动作在背后鼓起,显得他身形更瘦了些。

广垣站在一旁没说话,只微微俯身,手一直悬在维执腰侧,不碰他,但也没收回去。

维执另一条腿也慢慢挪出车外,脚落地的时候,人明显顿了下,额角渗出一层细汗。他低着头,像在缓缓适应地心引力重新作用在自己身上的感觉。

广垣见维执站住了,低头小声问:“可以吗?”

维执点了下头,却迟迟没有再动。

广垣终于还是伸手过去,轻轻扶住了维执的手肘,带点劝也带点无奈:“那你既然不靠我,我得靠着你。我要是倒了,你可接不住。”

“......”

维执被搂了满怀。大衣裹着的身体空空荡荡,广垣掌心贴在他腰侧时,隔着厚衣能感受到骨头的突兀。

维执胸口跟着发紧。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腿,嘴角勾了下,不是真笑,只是拉扯出一种嘲弄自己的方式。

“这腿真是白长了。”维执说道。语气里满是自嘲,好像这具身体已经不属于他,他只是借着它行走。

广垣听着,眉间轻皱,却没有试图去说什么大道理。

“别急。”广垣说得认真,“慢慢来。”

说完,广垣低头笑了一下,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语气很轻,却带着点故意的调侃:“要不然...不坐轮椅了,我抱你?”

维执整个人像是被瞬间电了一下,猛地抬头看广垣,眼睛睁得很大。他脸上戴着口罩,看不清表情,但那双眼睛却炸得像被轻轻拍了一下的河豚,怔愣、震惊,那一瞬间的表情干脆利落,像是从神情麻木的壳子里,猝不及防地跳出一颗真正的“他”。

紧接着,维执视线瞥了眼前排,确认司机已经下车走去后备厢取轮椅,才像松了口气似的转头瞪了广垣一眼,压低声音,带着点气音:“这是你家的司机,你正常点。”

语气听起来像是责怪,其实一点杀伤力都没有。更像是紧张得没地方藏,只好硬撑着找补一句面子。就像只被轻轻戳到肚子的猫,自己都没意识到炸毛了。

广垣站在他身边,笑意藏不住地从眼角慢慢溢出来。他望着维执的反应,不吵不闹、不退不逼,只是安静地看着,好像终于看见一束藏得太久的光,从维执自己都没察觉的缝隙里,悄悄漏出来了。

确认了,那个曾经会跟他斗嘴、会在他面前炸毛的“策策”,还在。只是还没完全回家。

司机这时已经不动声色地从后备厢取出轮椅推过来,站在车后,一副“我什么也没听见”的表情,连目光都故意飘得有点远。

地库的天气真不错,真不错。

广垣倒是一脸坦然,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表情,自然地扶着维执坐进轮椅,再次把毛毯盖好,靠枕轻轻塞在维执背后,指尖避开他旧伤的位置,动作一如既往地稳重,然后把毛毯的折角都盖得整整齐齐。

直到进了电梯,维执都没再说话,他垂着眼,自己用手抻了抻口罩,看不清表情。

广垣知道,维执不是冷。

是不好意思。

因为那条围巾松松地搭在他脖子上,而他耳朵……

一直红着。

//////

熟悉的上升感让维执有片刻恍惚。电梯缓缓停下,门开的一瞬。

一梯一户。

宽敞、安静,连脚步声都被软绒地毯吸走了半分。

广垣按下指纹,门锁轻响,几乎无声地弹开。随即,一股混合着阳光味道的温暖空气扑面而来,是提前开好了的温热的暖气,混着木地板的淡香,还有些洗涤剂的清洁味道,不刺鼻。

维执坐在轮椅上,目光落在那扇门。

他知道,那是广垣口中的“家”。

可他没有立刻动。他的手指在膝盖上蜷了一下,不确定该怎么做。

广垣也没有催,只是温声道:“到了。”

维执沉默几秒,缓缓从轮椅上起身,站在门口,看着眼前的玄关,有那么一瞬,竟觉得自己像误闯了别人的生活。

“欢迎回家。”广垣语气带着一点笑意。

阳光刚好,透过客厅的窗照进室内,在地上铺出一片暖色的光晕。

维执眼睫轻颤,抬脚,慢慢踏入门内。

玄关有两双拖鞋,一双是棉拖。

广垣在门外叠毯子,维执便想先在玄关蹲下换鞋,只不过动作极慢,他想弯腰,却不得不先用左手按住胸口。

广垣看维执要弯腰,动作很快,进门踢掉鞋子,眼疾手快,一把搀住维执,先帮维执解下围巾,挂好,随即蹲下,轻声说:“我来吧。”

是陈述句,没有征询。

维执没有拒绝。按在胸口的手慢慢放下,垂在一旁,手背骨节突出。

广垣握住维执的脚腕,一只一只地脱下鞋,然后将鞋摆正,又拿过棉拖,一丝不苟地转了个角度,让它朝着维执的方向摆好。

“慢点来。”广垣低声提醒,语气不带催促。

维执“嗯”了一声。他低着头没看广垣,但手却轻轻搭在广垣肩上,借了点力,才缓慢地换上拖鞋。

屋子里安静极了。

放眼望去,地板洁净,家具陈设不过多,也不少,每一件物品的存在都恰到好处。

空气里没有消毒水味,也没有监护仪的滴滴声。

维执站在客厅中央,像一个初次到访的客人。目光缓缓扫过玄关、沙发、茶几,最后停在墙边柜子上。

那是一张照片。

他走近一步,目光凝住。

照片里是两个人。

他和广垣。

他们站得很近,广垣笑得放松,神色随意,一只手搭在他肩上。而照片里的“他”,头发没有如今掺杂的灰白,皮肤也有光泽,甚至眼角还带着点微笑的痕迹...照片里的他略偏着头,靠在广垣肩上,表情腼腆,眼神温和。

维执定定地看着那张照片,脑子一时像是被抽空了。

他知道那是自己。

却像是在看另一个人。那个人年轻,健康,眼里没有灰雾,也没有痛苦。

维执又走近些,抬手去触相框,指尖扫过冰凉的玻璃,感受到一种说不出口的错位感。

最终他收回手,偏头望向广垣,有些迟疑地低声问:“这是我吧?”

广垣没有立刻回答。推来一部新的轮椅,停在维执身后,看着维执,语气平静:“嗯。”

一个字,落得极轻。

却像是钉子一样,悄无声息地砸进人心里。

维执没再追问。他只是站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地坐下。

阳光从窗外洒进来,打在他肩头。

...自己和那个照片中的人,好像隔了整整一个世界。

他还没办法让自己真正把这里称作“我的家”。

片刻后,维执缓缓从轮椅上撑起身,看向广垣,低声开口:“沙发可以躺吗,我想...躺一会儿......”声音发虚,带着一种力不从心的疲倦,好像只说了这几个字,气息都要散了。

广垣点了点头,弯下腰确认轮椅的踏板是否稳妥,然后轻轻推着维执穿过走廊。

主卧很大。空气里带着淡淡的香气,窗帘掩着光。

床是双人的,床单是浅灰色棉麻,软枕两只,并排摆放,一边的床头柜子上还放着几本书和一部手机。

维执扫到看了一眼,没有问,也没有动......自己没有手机,这书和手机...

他眼神略过那对整齐的枕头,停留不到一秒,便垂下眼睫。那是种不去打扰的克制,也是种突然明白过来的自知。

广垣自是察觉到,心里揪着疼了下,赶紧走过去拿起最上面的书和手机递给维执,像是没看出维执情绪道:

“喏,新手机,里面存了我的电话,还有这几本你之前没看完的书,继续解闷吧,你看,书签还有你的字,不过现在,你恐怕要从头看了。”

广垣语气尽量轻松,看着维执眼睛有些惊讶但还是重新亮了起来,他手上没停,回身去拿衣服,半蹲下来,给维执换家居服。维执的胸骨愈合的不好,衣服穿脱不便,动作必须极慢极轻。广垣手法温柔,每一次挪动都小心。

维执没有说话,只是默默配合,手翻开书页,目光看着书签上的字....是自己的,但是带了成年人的笔锋。只有当衣物拉过肩时,他才微微吸了口气,像是那点牵扯擦过了骨缝。

换完,广垣语气轻缓:“喝点水吗?还是来点橙汁?”

维执顿了下,像是在衡量哪种更想要:“...水。”

“好。”广垣点头,从床头柜上取了个陶瓷水杯。那杯子显然用了很久,釉面边角磨损得不太规整,却洗得干干净净。然后拿过柜子上的保温水壶,里面的温水恒温,倒出来还带着一丝温度,让杯身也微微热起来。

维执伸手接过时,指尖轻颤了一下。他握得极慢,像是在确认自己是否握得稳有点分量的陶瓷杯子。

力气似乎不够,于是他换了姿势,两只手一同捧着杯身,小心翼翼。

维执喝得极慢。

每一口都小心吞咽,像怕呛着,又像怕这一口太重,压得他喘不过来气。

因为怕加重心脏负担,维执每次不能喝太多水,广垣只倒了小半杯,维执喝完,杯底却还留了些,他不想再喝,默默将杯子递回去。

广垣接过杯子,仰头一口把剩下的水喝了个精光,说道:“躺下吧,我扶你。”

维执轻轻点头,动作缓慢地转身,靠向床头。他直着背,像是筋骨绷得太紧,一点都不敢真正松弛下来。广垣察觉了,扶着维执的力道加了些,然后把靠枕往后垫了垫,试图调整一个更舒适的角度:“策策,往这边偏一点,别压到胸口。”

维执配合地微微侧身,动作很轻,眉头还是皱了一下。

直到终于真正贴近枕头,躺在床上的那一刻,维执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他舒服的想要叹出声音,但是他忍住了。只是后脑刚刚贴上柔软的枕头,他就不自觉地闭上眼,睫毛一动不动。

只有手微颤,却是因疲惫,而非疼痛。

广垣站在床边,安静地看着维执呼吸逐渐平稳,眉心还轻轻皱着。没有出声,轻手轻脚地去调整窗帘,让房间的光线柔和些。

他在窗边默默站了一会,然后悄悄转身。

走到门口,脚步轻得几乎没有声响。

门没关死,掩了一道缝。

//////

广垣回到客厅,打开司机刚刚送上来放在外面玄关的箱子,把里面一盒一盒药拿出来,摆在抽屉格子里,按种类、剂量贴上标签,标注早、中、晚。每一个字都写得工整,没有一点含糊。

接着是新买的衣服,维执现在瘦了好几个码,他把几件外套吊牌剪掉,挂进门口衣柜里。

而后是餐厅冰箱里的营养品,需要冷藏的药,整整齐齐码好,台面上擦得一尘不染。他又重复消了毒,即使这几天已经擦了好几遍。

这些他早就做完了,阿姨做完他不放心,自己又重复做了几遍。像是在等一件事,一个时刻,一个准备好了的“回家”的仪式感。

可现在维执已经回来了,门已经关上了,水也喝了,枕头也压出了一点头型。可广垣的心里,还是觉得哪里,还没准备好......

所以广垣又收拾了一圈,直到身上的家居服因为室内的暖气和忙出汗透塌在背上,他才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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