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淤痕?”谢晏问。
“正是,你们随我来。”赵浅浅示意他们跟她走。
廖富书的灵堂已经布置完全,几人走到尸体一旁。赵浅浅手指着脖子处示意他们看。果然有一圈不太明显的痕迹,透着淡淡红色。
赵浅浅对高柯说:“你去给我找点冰块来。”
高柯一听炸毛了,环抱着胸道:“你凭什么命令我?我不去。”
“你昨天怎么求我来的你忘了,好啊高柯……”说着就冲谢晏喊:“侯爷你看他!”
谢晏睨了一眼,高柯气势立马弱下来,耷拉着脸去找冰块。
赵浅浅也不管他,凑到宋暄身边,轻声问:“阿暄你怕不怕啊?”
宋暄不曾与女子这般亲近过,不由得脸上一热,头反射性微微一缩,正不知怎么说,就听见谢晏嘲讽道:“凑这么近,你干脆亲上去得了。”
赵浅浅缩了缩脖子,背着谢晏翻了个白眼,冲着宋暄讪讪笑道:“别理他哈哈哈哈……”
“阿暄,你今年多大了?”
宋暄:“十七了,今年底就满十八。”
赵浅浅惊喜道:“那你应该叫我姐姐!叫声浅浅姐来听听!”
宋暄有些不好意思,在赵芊芊的坚持下最终还是叫出来:“……浅浅姐。”
“嗯!”赵浅浅满足地喟叹:“真好听!”
谢晏还想再说什么,一下就被高柯大声打断:“来了来了!这么多够不够?”以至于被谢晏没好气地白了眼,高柯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懵懵地眨眼。
赵浅浅接过冰块,在廖富书脖子周围一圈都放上冰块。
宋暄问:“这是做什么?”
赵浅浅解释道:“低温会让尸体身上的痕迹更明显,一些不明显的伤痕也会显现出来。”
“原来如此。”
过了半个时辰,赵浅浅取下开始融化的冰块。刚才还是淡红色的痕迹此时已经赫然变成了深红色,还有星星点点血荫。
她低下头仔细辨认,虽然整个痕迹已经暴露出来,但边缘模糊,赵浅浅蹙眉不语。
“看着伤痕应该是用绳索之类的物品造成的,但若是用绳索,伤痕边际应该清晰可见,可他脖子处却很是模糊,中间深,两边淡。左侧还有更深的连续暗红色斑痕,大小不一,这又是什么东西造成的呢?”
宋暄也跟着低头去看,的确如赵浅浅说的那样,与一般勒伤不同。
目前能确定廖富书乃他杀,并非自杀。
一旁的的赵浅浅让人去把廖家上下所有的绳索和长布条都找来,正和高柯一一比对着,也就是拿着绳子就往高柯手上套,再猛地收紧,时不时传来高柯高亢的叫声。
“轻点啊姑奶奶!”
宋暄也去帮忙,拿起一条绳子就往自己手腕上缠绕,打算收紧却发现一个人无法操作。
下一刻,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就伸了过来,手指修长,明明是养尊处优的侯爷,指腹却盖着一层薄茧,猝不及防间擦过宋暄的手背,泛起一阵痒意。
宋暄下意识缩手,手上的绳子已经被谢晏捏住,轻微一拉,方才回缩的手又被拉向前。
“我帮你。”说着手上就开始用力。
骤然传来的紧绷感拉回他的思绪,看着谢晏动作。几息后谢晏便卸了力道,一看,手腕上已然有了勒痕。谢晏力道使得巧妙,以至于宋暄没有多大痛感,反观一旁高柯龇牙咧嘴的模样,就知道谢晏下手称得上温柔了。
“看来不是这个。”
宋暄拿起另一条布条,很是自然地递给谢晏,谢晏伸手的一瞬间忽然顿住,随后接过来:“阿暄适应得挺好啊。”
“咳——”宋暄差点被自己口水呛住。他发疯了不成,叫这么亲密。
“怎么?”谢晏笑道:“赵浅浅才认识你就可以叫你阿暄,我就不行吗?”
宋暄:“……可以……可以。”
宋旭听出刚才谢晏的话外之音——用他用得还挺顺手啊!有点羞赧道:“那就有劳侯爷了。”
试了不下十条,还是没有与廖富书脖颈上一样的。
宋暄看着自己胳膊:“这个三指宽的布条勒痕倒是有相同之处,中间深,两侧模糊,但是都不会形成大小不一的痕迹。”
再次走到廖富书身旁,蹲下凑近观看。最大的那块痕迹怎么看起来像朵花的形状?
突然,有衙役在门口禀报。
“侯爷,外面有一男子自称宋义,询问是否见着他弟弟?”
宋暄唰的一下起身,对谢晏说道:“许是兄长见散值时间到了我还未回家,见着隔壁有侯爷的人,特来询问。侯爷可否容我回家换身衣服来?”
“行啊。”谢晏乌黑的眼珠一转:“我同你一起,认识这么久还未曾去阿暄里拜访,如今就在隔壁,不正合适?”
“额……”宋暄犹豫道:“下官家里窄小,怕是会污了侯爷眼睛。”
“此言差矣,我与你一见如故,怎会在意这些虚礼。”
见推脱不过,宋暄只好答应。
“……侯爷请。”
出了廖家,门口果然是宋义。
见到了宋暄,宋义才微微松了口气。
“哥!”宋暄小跑到宋义身边,低声道:“我没事,他找我帮他查案而已。”
“那就好。”
“那个……侯爷想要参观一下咱们家,哥,我们先回去吧。”
宋义有些错愕地看向谢晏,只见他微微一笑,跟笑面虎似的,不知道打的什么算盘。宋义敛下神色,毕恭毕敬说:“家里狭窄,望侯爷不嫌弃。”
“无事。”
正走了几步,就见一个男人在十步开外的距离不时偷瞄着廖家,眼神闪烁,举止行为很是可疑。察觉到被看见,拔腿就跑,不等宋暄说,宋义就如同弓箭一般弹射出去,那男子来不及逃跑,不到片刻便被宋义按倒在地下。
谢晏远远看着,若有所思。
宋义擒着人,像提小鸡仔一样将人带到谢晏跟前。
“侯爷,这人一看我们就跑,一定有问题!”
谢晏:“带进去,好好审问。”侧头又对着宋暄说:“看来今日不适合去阿暄家里拜访,你且回去更衣吧。”
“是。”
宋暄又对宋义说:“哥你就押着这人进去等我,我一会儿就来。”
廖家中堂。
男人被捆住跪在地上,低垂着头不敢言。
高柯走到他面前,沉着脸问:“姓甚名谁,如实招来!”
男人还是埋着头不说话。
“侯爷在此,快快说来。”
高柯恐吓道:“不说是吧,看来要给你上些手段才行。”说着就示意黄忠来。
看见黄忠手里的刑杖,男人脸瞬间变得煞白,连忙求饶。
“我说!我说!”
见状,黄忠收起手里的刑杖。
“草民陈朋兴,拜见侯爷。”陈朋兴哆嗦着说:“不……不知为什么要抓我?”
谢晏问:“那你跑什么?”
陈朋兴道:“我只是路过多看了几眼,那个大个子突然来追我,我害怕就……就跑了,这很正常吧。”
谢晏嗤笑:“办丧事有什么好看的,难不成你认识这家的人?”
陈朋兴矢口否认:“我不认识,我就是路过好奇看看,这有什么问题?!”
高柯走到谢晏身旁,低声道:“侯爷,我看这小子眼神飘忽不定,顾左右而言他,一定有问题。”
谢晏指尖敲击着扶手,思索片刻后对高柯吩咐道:“放他走。”
高柯不解:“啊?”
“现在光这么问问不出什么来,放他走再派人跟着他,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你去查查他的人际关系,尤其是与廖富书。”
高柯了然,不再过问。
“既然如此,看来是我们错怪你了。”高柯道:“黄捕头,给他松绑吧。”
黄忠怀疑自己听错了,就这么把人放了?虽然心里疑惑但还是按照做了,给陈朋兴松绑后就让他自己走。陈朋兴也呆住了,他也没想到就这么让他走了,还以为今日会受些皮肉之苦。都说京城这些官吏都是些尸位素餐之人,看来没错。
趁着他们没反悔陈朋兴动作麻利地退了出去。正暗自窃喜,迎面走来一位身着月白长袍的小公子,视线不由得聚焦在他的脸上,明眸皓齿,肤白若脂玉,竟是比姑娘家都还要漂亮。正是宋暄,许是方才被擒拿之时太慌乱,没注意到那时身着官服之人便是眼前的公子。
一个晃神陈朋兴便撞上了面前的柱子,就这样都还在盯着宋暄的脸看。
宋暄眉头一蹙,看了他一眼,有些疑惑。这人用黏腻的眼神注视着他,令人十分不舒服。
不作他想,就绕过陈朋兴进了中堂。
“怎么放他走了?”
高柯将事情经过同他讲了一遍,宋暄便懂了,谢晏这是要放长线钓鱼。没多问就到宋义身边去了。
此时谢晏眼神晦涩,视线微不可见的跟着宋暄移动。一袭月白长袍衬得他肤色更为白皙,与乌黑的秀发相得益彰,就是身子单薄了些,目光移到纤细的腰身,谢晏盘珠子的手微微加快,眼睛微微眯起,像是在审判,心里却想着自己一只手便能环抱。刚才那一幕他可看在眼里,那个陈朋兴眼里满是惊艳和欲望,偏宋暄自己还没察觉。
“我知道了!”
赵浅浅的一声嚎叫打断了谢晏的思绪。
赵浅浅跑到谢晏面前,举着手道:“凶器应该是一条缀有装饰的布带,你们看,这是我拿布条裹着一串珠链弄的,是不是很像?”
谢晏嫌弃地捏着赵浅浅的手臂看,果真与廖福生脖颈上的痕迹很像。
赵浅浅兴奋道:“我们只要找到与之相对应的压痕图案,就知道凶器是什么了!我真是太聪明了!”
“是是是,你最聪明。”谢晏敷衍道:“那找证物就交给你了,还有再仔细检查尸体,看看能发现别的线索吗。”
赵浅浅撇嘴:“又吩咐我,你怎么不去找?”
“我自然要去。”谢晏故作高深,给赵浅浅留下一个深奥的背影,气得赵浅浅直跺脚。
兄弟俩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连谢晏何时走到旁边也不知。还是宋义先看见,连忙道:“侯爷。”
宋暄立马噤声,朝谢晏看去。
谢晏却是对着宋义道:“宋兄,本侯借用一下阿暄。”
宋义:?
“俗话说,长兄若父,宋兄就如阿暄的父亲,自是要向兄长报备。”
宋义莫名其妙,不是说侯爷性格乖戾,难以相处吗?怎么感觉还挺好的。
嘴比脑子快,脑子还在反应中,嘴里的话已经脱口而出了:“……可以。”
谢晏看向宋暄:“那走吧。”
宋暄:你借用我不用经过我的同意吗?
“去哪?”宋暄疑惑。
“去……”谢晏道:“有线索的地方。”
***
赌坊。
庭前人来人往,有面上满是青紫的赌徒被打手逐出来,还有拿着银子欣喜若狂奔进的人。
宋暄拉住谢晏,问:“我们来这里干什么?不是说找线索吗?”
这时有一小孩朝着宋暄背后冲过来,谢晏反握住宋暄拉他的手,一用力宋暄就撞上他的胸膛。宋暄有些吃痛,捂着被撞疼的下巴抬起头来,眼神含着浓浓的质问。
谢晏也没解释,看着他这个模样被逗乐了,曲起食指往他额头一敲:“小没良心。”
宋暄一脸雾水,觉得这人有病。
谢晏不等他控诉,转移了话题:“还记得廖富书的母亲怎么说他的?”
宋暄回想一下:“为人和善、心性纯良?”
“嗯哼,”谢晏眼底闪着讥诮:“可我的手下上报说,廖富书嗜赌成性,吃喝嫖赌样样精通,这可跟她说得不一样啊。”
宋暄了然:“来他最长待的地方,一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谢晏勾唇:“阿暄果然聪慧。”
在门口的打手注意到他们之前,两人就收敛好表情朝那走去,谢晏出了名的风流倜傥,对这些自然是如数家珍,转眼间就从矜贵的侯爷摇身一变成游手好闲、放荡不羁的富家公子。
倒是宋暄无甚经验,只看那挺拔的身姿一看就不是赌坊的常客。
谢晏侧头在宋暄耳边低声道:“阿暄,放松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