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涉回来的时候,林漫随正靠在椅背上,上下眼皮直打架。
看起来是很困,但为了等些什么,在这强撑着。
他刚想说要不你先去睡吧,林漫随就一个抬眸看过来,接过他手里的串:“谢谢你啊。”
顾涉想着他秘书为了一口食物还真是拼命,说出口却是:“还想吃的话我再去给你拿点。”
林漫随摆手:“不用,我不是很饿,拿多了浪费。”
顾涉嗤笑了声,“你还挺保守。”他说完抬了抬下巴,“尝一下吧,我自己烤的。”
“看到了。”林漫随说完,轻轻咬掉签子上一小块肉。
外焦里嫩,调料的把控也恰到好处。
不知道为什么,林漫随忽然想起了刚刚他看到的场面。
石子被他踢走,淹没在黑暗中之后,他就下意识地转头,看见顾涉在一堆还没来得及烤的肉串中挑挑拣拣,找出来两串卖相看起来最好的,有些得意地拿起来。
这一瞬间,林漫随忽然感觉,如果让他介绍这个人的话,蹦出来的词或许不是反派,也不是顾氏的副总或者他的老板,而是一个朋友。
在他踏入一个陌生的世界之后,日日相处在他身边,没认识多久,却也能称得上熟悉的朋友。
顾涉扬着笑脸,在烧烤架上寻觅到一个空位,连人带串一起站过去。
温柔的火光包裹着他,消散了点深夜延伸到天边无尽的黑。
林漫随似乎有点理解原主的行为。
虽然是个热衷于拍摄风景照的人,但如果带相机过来,他还是会选择定格下这一幕。
或许是林漫随出神的时间实在太长,顾涉等待答案的心按耐不住:“怎么样啊?”
林漫随费劲把自己的注意力单纯扯到烤串上:“还不错,你要是不想当副总了,可以支个摊去卖烤串。”
顾涉呵呵两声:“我不当副总了你上哪当秘书,别失业了求着我要跟我摆摊。”
林漫随被他逗乐:“放心,我还可以去给别家当秘书。”
他还留了半句话没说。
总得活下去,不然按照剧情被你亲手发配出国该怎么办。
顾涉无语,恨不得把他手里的串抢回去让他别吃了,但看着林漫随胳膊上带着血的擦伤痕迹,又停住了:“这么想跑?算盘崩我脸上了。”
他秘书没认。
不过烤串放凉了确实不太好吃,林漫随还是加紧了速度。
在吃完最后一颗肉,烤串只剩下一根签的时候,余浅惜的声音从那边的烧烤摊传过来:“漫随,顾副总,要不要来玩游戏!”
顾涉想着刚刚林漫随在椅子上快要坐着睡着的样子,想替他拒绝,没想到这人却先一步起身了。
他似乎料到顾涉想要说什么,垂着手在他肩膀上轻轻摁了一下:“跟你聊会儿天我清醒了。”
顾涉跟在他后面起身,把林漫随的胳膊带起来:“我还有这种功效?”
林漫随不置可否。
两人走过去时,围在桌子周围的一大群人正在嚷嚷着开酒桌游戏,好巧不巧,就是他穿过来那天,原主的朋友拉着他玩得那个用杯子垒骰子的游戏。
他以垒出零个骰子的战绩输掉,并接受了同伴的挑战,强吻顾涉的万恶之源。
林漫随叹了口气,早知道就顺着说自己要上楼睡觉的。
他有些尴尬地站在那天另一个当事人旁边,略显心虚地听完游戏规则。
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酒吧那天顾涉应该只知道他是大冒险输了,不知道他玩的其实就是这个游戏。
刚刚真是不应该和他聊这么深的话题,让林漫随现在没办法把他当成纸片人。
这种观念一入侵,之前做过得看样子没什么问题的事情一下子变得让人尴尬起来。
“大家都会玩吧,那我们就开始了?”那个人说完还特地看了眼刚刚才来的两人,“刚刚没征求你们的意见,没问题吧?”
林漫随被cue到,被迫作出反应。
顾涉这个人的性格向来敏锐,不让他发现异常就只能装作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林漫随觉得这一刻他才是“暗河密码”的演员,贡献出来了自己毕生的演技:“我看别人玩过,可以试试。”
没想到这话刚一说完,就听见有人在他旁边轻笑了一声。
他转头的时候,发现他老板挂在嘴边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收。
林漫随心说不好,但还是带着侥幸理直气壮问道:“你笑什么?”
顾涉没有要收起笑意的意思:“忽然想起来好笑的事,还不能笑了?”
“林秘书,你的工作守则上也没有副总笑容管理这一条吧?”
林漫随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想要说点什么,但那边游戏已经开始了。
他们俩来得晚,自然被安排到一组对战。
第一天穿书来的时候,纯属搞不清楚状况,太过意外,不然技术也不至于会差到一个骰子都垒不起来。
林漫随这么想着,搭在杯子上的手指点了两下,杯沿靠在第一颗骰子上。
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中,他利落地将胳膊一收,桌上排成一排的骰子隐在不透光的黑子杯子之下。
林漫随听见了骰子因为叠加在一起而发出的细微碰撞声。
他抬起眼,纤长的睫毛微动,带着笑意的眼神直直盯着顾涉,带了些挑衅的意味:“请吧老板。”
“好啊。”顾涉点了下头,他甚至没有去看手中的杯子,而是一直盯着林漫随,完成了手中的动作。
这场对视的时间好像出于某些原因,被拉扯得无限漫长。
林漫随感觉顾涉的目光像是一根线,在他眼尾处扫了一下,然后慢慢缠绕至全身。虽然顾涉是笑着的,但这道眼神却带着一丝攻击性,让被注视的人被迫禁锢在由他设下的牢笼中。
林漫随刚刚挑衅的笑容收了几分,现在正维持着一个不尴不尬的角度挂在脸上。
烧烤炉的火光夹在两人之间晃动着,林漫随看着被那团火照得多了一些暖色调的顾涉,心里腾起一阵微妙的感觉。
在他透过顾涉深色的眸子,隐隐约约看见自己闪过一丝慌乱的脸时,才骤然反应过来,原来他们两个在不知不觉间已经离得这么近了。
下一刻,顾涉放低了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的音量轻声道:“我知道你玩这个很烂,求我一下,给你放点水。”
林漫随笑了一下,在两人目光交汇时,将另一只手搭在顾涉握着的那只杯子顶上,垂着的指尖无意间扫过他的手掌皮肤。
肌肤相触的瞬间,林漫随忽然感受到禁锢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一下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对方的一阵不知所措。
林漫随带着他手往上一提,将杯子直接掀起来。
“我不需要你让。”
面前的六个骰子依次垒起来,最顶上的那个显露出五个点。
“五乘六,三十点!”旁边凑热闹的瞬间惊呼出来,“我的天,你这什么技术,太牛了吧!”
林漫随在一片混乱中趁机向后退了退,拉开了点两人尴尬的距离。
顾涉隔着欢呼的人群望着他,笑道:“现在后悔可来不及了。”
林漫随神色如常:“说了不需要让就是不需要。”
他说着,掀开了自己的杯子。
六个骰子稳稳当当地垒在一起,最顶上那个有六个点。
欢呼的声音一下子又大了起来:“三十六!!!”
余浅惜一个健步直接冲到林漫随身边,特别激动地晃着他的肩膀:“啊啊啊漫随你好厉害!”
林漫随被晃得有些头晕:“基本......基本操作。”
在顾涉开出三十点的时候,大家几乎已经认定这场对决中获胜者是他,但是没想到他对面这位更是重量级。
两个人的技术直接震撼现场所有人。
林漫随一边被余浅惜晃着,一边望着顾涉,反问道:“还比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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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聚在一起就是容易情绪上头。
片方的人直接把这里的民宿包了下来,所以更是有些肆无忌惮。
到最后,甚至连民宿老板都跟着一起来玩。
散场的时候已经到了凌晨。
大家陆续上楼,院子里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
林漫随留在后面,等他慢吞吞地从折叠椅上起身的时候,才发现原来顾涉也留在这里没走。
他直觉此人可能想和他说些什么。
果然,在林漫随脑子里这个念头刚刚形成的时候,顾涉就朝这边走过来了。
他的语气不重,但是说出来的话足以让林漫随认为自己仿佛接受到了重击。
“这不是玩得挺好。”
“那......”他的身子凑过来了些,目光看着林漫随,似乎迫切想要寻求到一个答案,“那天在酒吧是怎么回事?”
他的话音落下,几天前在酒吧里散落一地的骰子又一刻浮现在林漫随面前,随之而来的就是那个混杂着樱花味百醇味道的吻。
这种局促感带着一阵很强的滞后性,在这一刻不偏不倚击中了林漫随。
顾涉站在他旁边,看着某只小舔狗半天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可是他并没有打算放过他,而是步步紧逼地追问道:“我一直以为你胆子挺大的,怎么说不出话了?”
林漫随舔了一下有些干的嘴唇:“要不你还是表现地生人勿近一些吧。”
这样我好把你当成一个单纯的反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