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县上新开了家卖吃食的,掌柜的还是个貌美的哥儿。
未嫁人的哥儿姑娘都是养在深闺里,出门都要蒙头盖面,捂得严实。
可哪怕许了人家,向他这样抛头露面,也算稀奇的紧。
有些人就冲着这个来吃的,好奇来凑热闹。
一部人则是听那些吃过的,将这吹的神乎其神,简直勾的人心痒难耐,要来尝尝。
总之,无论是哪样吸引来的人,吃过后都赞叹不绝,攒了不少回头客,日日客源兴隆,门口排着游龙般的队伍。
桑元给每个人排了号,实在接待不过来,就喊他们明日早点再来排队,给后来的人都送了一份黄金饼以表诚意。
那些人得了好处,脸上的不耐褪去,拿着饼换了一家吃食。
桑元这段日子见的人比在福泽村里见过的人多的多。
大部分都是好说话的老实人,遇到不好说话的,也只能好说歹说,劝他下次再来,许诺给他优惠才将人劝走。
赌徒、酒鬼、纨绔,只凭脸上的神情就能看出来。
桑元见得多,看人便准了。
对于这些人,桑元都是自己上前应付。
也有登徒子见色开眼,想吃他豆腐,桑元可不是泥人捏的,正想将其拒了,一旁看客先行劝住。
小哥儿的夫君名头正盛,正是如今紫竹书院内连院长都挂在嘴边赏识的关正卿。言外之意是这人并非白身,你惹了他,也要看人家夫君的面子。
提起关正卿,那些蠢蠢欲动的人就不敢了,瞬间收起不该有的心思,老实吃饭,老实给了钱。
桑元头次仗着关正卿的势,尝到了甜头。
梅月多雨,等过了多雨时节,梅子便要熟了,天气随之热起来,到时可以做些腌青梅和青梅酒卖。
赶着这会风雨一送,凉嗖嗖的,还没褪去厚衣这段日子,桑元赚足大笔银钱,至于小蛋糕,做法废胳膊,只有隔上几日才会供应,还是限量的,不过只要上了,定然会被哄抢一空。
春日宴客流量大,姚双沾了光,单精致的绒花卖出去,就有一两收益,且他总能想到新的花样,今日是藏青色的展翅蝴蝶,明日就做些别的颜色,别的样式,玉兰花簪、红蝶飞羽。引得不少中意的哥儿姑娘,天天叫小厮来光顾春日宴。
这人虽然忙的腰酸背痛,浑身难受,可看着银子噼里啪啦响,生活有了盼头。
照这样赚下去,不出三月,这间铺子就能盘下来了。
每日卖不完的菜桑元也没浪费,用三鲜锅料煮熟,送去城西街。
县里虽没有贫民窟,却有一处还在温饱上艰难挣扎的百姓,县太爷心有余力不足,只能每月固定日子施粥帮扶。这下又多了个善心的桑元,他只叫水云送到巷路口,用锣鼓敲一声就走,莫要停留。
起初那些人还不愿吃,直到一位饿的面黄肌瘦的乞儿上前扒饭,第二日依然生龙活虎,后来才渐渐的,更多人会分上一羹,不多要,每人一勺,都能分的到,他们不知道这位好心人是谁,就将第一次送来的碗供上,其中识字的还给那碗起名仁心君。
桑元不知道这事,即使知道了也是一笑了之。
他做这事不为留善名,只求个心安,只要做好事者,都可认领仁心君的名号。
不知哪一日,雨过天晴,县上的码头运来了青梅,带着晨露,青色酸人,却叫人止不住流口涎。
桑元想到阿爹嗜酸,将摊子上的全买了,还和那商贩还谈了比生意,今后要是有其他当季果,要先给春日宴送来。
两人一同抬回,送走了商贩,桑元用手擦干上面的灰,咬了口,吃的咔嚓响。
张璀上前提醒。
“这梅子,酸的很。”张璀想到那个味,小脸皱在一起。
“有甜的。”桑元给他挑了挑,一本正经:“尝尝这个,不太酸,偶有回甘。”
张璀听着桑元的话,小口试着啃了啃,没想象中那般甜,依旧很酸。
桑元看着他想扔不敢扔,还要慢慢吃的表情,以梅子掩盖遮脸,偏头轻笑。
张璀那位夫君是不是眼瞎,如此可爱的小哥儿,怎么就不愿意好生对待。
张璀苦巴巴啃完一个青梅,再意识到桑元抖耸的肩膀才意识到被他戏弄了。
张璀低着头,把头埋在胸前,弱弱道:“元哥儿。”
“哎,我不说了。”桑元咳嗽两声。
他总算知道关正卿怎么老爱逗他了,确实让人忍不住欺负一下。
桑元又取了些洗净放着,一部分留给水云孙芽吃,另一部分用油纸包好,令张璀送到阿大手中,送回去给阿爹。
剩下的就用来做腌青梅和梅子酒,这两样都要下苦功夫,但做法简易好上手。
等孙芽从厨房忙出来,桑元唤她来帮忙去除果蒂,洗净青梅上的小绒毛。
腌青梅要用又大又青的,七分熟的硬梅。
他将孙芽处理干净的青梅一分为二,取其中一份,用粗盐使些力气,来回搓,这样能去除苦味,保留原本的酸甜。
杀青后的青梅颜色变深,桑元没忍住尝了口,果然好吃多了。这时将果子个个拍裂,加盐腌制,顶部寻了个碗压着,要这般浸泡一夜。
至于剩下来的,以一层青梅一层冰糖,放到陶罐的罐口,倒入适量的米酒,没过青梅,封罐放阴凉下存放,等下半年就能取来尝了。有些农家人买不起酒,就会自腌果酒,入口醇香,不比卖的差多少。
这个时代还没有玻璃罐,桑元定制了一批小陶罐用来放腌青梅。
这日子一天天向前走,青梅的水已经换了两三次,原本青色的外衣已经变成橄榄色,这时就要用糖渍来腌,糖水熬开后倒入,放置一碗,如此做法腌上三四天就好。
天热了,桑元的心都跟着青梅跑了,就怕梅子在这期间发毛。
又过了几天,算是成了,青梅一口汁水发甜。
桑元总算放下心,他定的小陶罐正好到了,腌好的青梅按量放入陶罐中,封口处还绑着粉色的蝴蝶结坐装饰品,留了一罐没封口。
桑元叫张璀抱着陶罐去门口吃。
张璀不明其意,听话的拿到大门口,坐在他那张板凳上,当着店里的客官面开吃。
起初他小心翼翼取出一颗,看着果肉颜色大不相同,还有些不敢吃。
只是当他啃了一口后,就大胆放纵。
好甜!还很香。
前几日不喜酸的张璀,对青梅有了改观。
他吃饭吃的慢条斯理,整个青梅塞进嘴中,开始咀嚼,青梅本身就脆,与牙齿碰撞后发出脆生生的声音。
张璀捧着陶罐,喝了口蜜水,接着取出一颗青梅大吃特吃。
几位客人见他吃的脆香,没忍住要了一罐。
桑元价格公道,除去青梅的价格,就将黄糖的价格算进去了,一罐能有十五个青梅,定价八文钱。
有银钱的不觉得贵,囊中羞涩的和同伙一同买上一罐尝尝味,也悠然自得。
除开炸焦脆金黄,撒上芝麻粉的黄金饼,桑元又做了炸盐花生、炸馅肉饼,炸土豆条,吃上热乎香辣的火锅后,再吃些解腻的脆食和青梅,已然征服了不少客官的味蕾。
原先的薄棉衣这个时间穿就有些厚了,这个时代没空调,热了就没人愿意来吃这种热的发汗的火锅,桑元也该思索着将火锅撤下来,换上其他应季的吃食。店里来的客源也少,店里三个人管的过来。
桑元和他们打了招呼,需回家一趟,把腌好的青梅带给阿爹吃。
他抱着两罐腌青梅,荷包里揣着二十两碎银,一路走过去,顺手在小摊贩买了些小孩子爱吃的果脯、肉干。
阿大和往日一样,就在树下等着拉人,桑元先坐车上等,一车人拉够不过一刻钟,后来上的人并非福泽村的,与桑元并不相熟,看这细皮嫩肉的小哥儿要去他们那穷乡荒野,几人小声疑惑,但没问出口。
桑元是牛车上最后一位,阿大直接把他送到了家门口。
村子里还有几个小孩在大声闹腾,大部分人都已宿在家中,不甚出门。
挂在空中的日光要落山,而他在家门口不敢归家。
桑元算是明白了近乡情怯。
踏着月色渐黑,他敲了敲门:“阿爹,大爹。”
里面估摸在吃饭,坐在院里赏星光呢,他隐约能听见屋里的声音。
阿爹声音尤为清晰:“哎,我莫不是想念元哥儿了,怎么听到他的声音叫我。”
关应晃了晃神:“我也听见了。”
关晓晓还在扒饭:“阿爹,是不是二嫂嫂在敲门。”
这时,实木大门再次响起声音。
雾生生传来:“阿爹,是我。”
还真是元哥儿!
关兴文擦干净嘴,和关晓晓一样,期待看着大门口。
他们也好久没见到二嫂嫂啦。
孔却忙不迭跑过去,关应跟上,两人移开插在门上的木板,见到人,第一反应就是观察他胖了还是瘦了。
哎,是脸圆了不少:“元哥儿,今个回来了,快进门。”
孔却看他进来就关了门,想也知道他二儿已入了书院,哪有时间回来看他,也就只有元哥儿念着他们。
桑元喜盈盈的,他将陶罐放到桌上,取出果脯肉干:“给晓晓兴文拿的。”
“谢谢二嫂嫂。”二人异口同声。
关兴文分到自己那份果脯,还没打开,关晓晓就已经吃上了。果干都是晒干加糖分,晚上不易多吃,孔却只许他们吃上几个就勒令明日再吃。
搬来小板凳叫桑元坐下,站着算什么事。关应从厨房里添了一副碗筷取出来,放到桑元面前。
桑元被二人一推一搡,热情的没话说。
许久没吃阿爹做的饭,还有些想念。
桑元先夹了口小黄瓜吃,一如既往的不好吃,可他连吃好几口:“阿爹,知道你喜欢吃酸的,店里做了青梅,我就给你带回了点。”
关晓晓看他那么喜欢吃酸黄瓜,不由得睁大眼睛。
二嫂嫂为了哄阿爹开心,豁出去了!
孔却心下欣慰,他从桑元进门就没移开眼,恨不得把他样子记下脑海:“难为你记得我。”
桑元道:“哪里的话,你可是我阿爹。”
孔却一肚子的话,总算看见人了,找到了宣泄口,开了闸门就停不下来:“你姚哥在小谭蛙开小摊,都要早起晚归,由我照应都累,你在县城岂不是晚上都睡不了觉。”
桑元听着孔却絮絮叨叨,来福泽村时莫名的陌生感一扫而空。
是了,孔却将他视作一家人,他哪里用得着心惊胆怯。
关应看着活力的孔却,说了句:“你阿爹前几日还操心衣服不够穿,整日愁容,要去县城里给你们送。”
桑元感动的都不知道要说什么:“阿爹,衣服不急,你想缝就缝,别累着自己。铺子招了人帮我,再过一段时间,估计还要招几个人忙呢。”
“那好啊。”孔却戳着旁边的关应,想道:“前几日村长送来的母鸡,杀了炖汤喝。”
孔却恨不得把家中好东西全拿出来。
那鸡关晓晓求了好几次都没杀:“阿爹偏心,就喜欢二嫂嫂!我要吃都不给我吃,还说给我留着下鸡蛋。”
他们家不养牲畜,这是为防止关应后生上门拜访闻到些不好的味道,这次还是关正卿考上秀才,县太爷奖下的钱,给每家送了只母鸡,才养了下来,不过不打算养多久,本来就要吃肉。
孔却点点她的额头:“你都吃了三顿鸡蛋了,还说那只鸡不给你下!”
关应闻声要起身,桑元连忙拦住:“阿爹,大爹,大晚上吃太油腻睡不着觉,我今晚宿在这,明日再走呢,等明日,再给晓晓吃一顿鸡蛋。”
孔却连连应下,怕他没吃够,又去灶堂炒了份蛋饼丝,这次桑元没再拒绝,他实在吃不下,唬带着小弟小妹与他一起吃完饼丝。
饭后,三人都吃了浑圆,桑元拉着关兴文和关晓晓,在院里走路消食。
院内够大,从前院走到后院的木栅栏,还能看见其他家的点点烛火。
拽着两只小手,凉风习习。
“二嫂嫂,你给我们讲个故事嘛,我听林家小汉子说,他爷爷每晚都讲故事给他听,我叫大爹讲,大爹就给我讲些我不爱听的。”
关应还在院里吹着风,关晓晓就这般不避着人。
他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