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跑!”
江宁路附近的红绿灯路口前,随着人群中的一声尖叫,两抹人影忽地冲出路口——
“有人抢劫啊!”
“陆队,”陆闻刚下车,负责现场勘查的警员就立刻迎了上来,“受害者没能等到救护车过来,肇事车主也跑了。”
“交警那边的同志怎么说?”
陆闻没停下,一路往事故现场的方向走过去,距离意外发生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可周边还是围满了人。
“已经调了事故路口的监控录像,等会儿应该就有结果了。”
“好。”陆闻点头,抬手拉起警戒线进去,“听说是因为追小偷?”
“啊,”跟在陆闻后面的警员应了一声,“不过那小偷还挺猖狂的,那么多人在呢,直接抢了人的包就跑。”
“现场的路人都还在不在,有没有目击证人,等会挨个儿沟通一下,问问当时的情况和嫌疑人的特征。”
“好。”
目送着人走远后,陆闻转身朝苏乐那边走过去:“怎么样了?”
“陆队,”苏乐闻声抬头,“在事故车辆里发现了车主的证件和联系方式,不过手机已经关机了。”
“等会儿看看能不能联系到他家属。”
“好。”
城东分局刑侦大队,陆闻坐在会议桌前,看着白板上的线索图:“人都到齐了吧,我来说一下在现场搜寻到的线索。”
说着,他起身走过去,食指弯曲敲了敲白板:“万伊艾,女,本案的受害者,今年27岁,蓝海本地人,生前是一家美甲店的老板。案发前万伊艾刚从江宁路的银行取钱出来,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她的丈夫钟尧。”
“金澄明,男,案件事故车辆的车主,今年42岁,蓝海本地人。”陆闻说着,将目光移到了另一张照片上。
“12月19日的上午8点52分,金澄明行驶车辆至江宁路中段路口,由于在车辆转弯时未减速,且存在视觉盲区,而在发生事故之后又没能及时刹车,对受害者造成二次伤害,当场死亡。”
“至于犯罪嫌疑人,应该是预谋犯罪,所以特意戴了口罩和帽子进行遮挡,也提前规划好了逃跑路线,可是附近监控能拍到的,只有他在穿过马路后,躲进了一条小巷。”
话音刚落,陆闻将手里的笔扔在桌面上,而后在会议桌旁的椅子前坐下:“当时在现场的目击证人怎么说?”
“现场有三名目击证人,都说是在等红绿灯时,突然从人群里窜出一个黑影儿直奔马路对面,然后受害者也跟着追出去了,还喊着有人抢劫。”
“不过现场发生事故后,大家都在事故现场围了一圈儿,也就没人注意到嫌疑人跑去哪儿了。”
“有人能记得嫌疑人大概的体型特征吗?”
“其中有两名目击证人只记得嫌疑人的部分特征,”薛文霖顿了一下,似在回想,“男性,中等身高,身形瘦弱。头戴黑色鸭舌帽,身穿深蓝色棉服和黑色长裤,不过衣裤上破了很多洞。”
陆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自顾自的道:“和监控画面拍到的嫌疑人衣着外形基本一致。对了,”他猛地抬起头,看向对面的一群人,“金澄明找到了吗?”
“金澄明的电话根本打不通,不过我们已经和他的家人取得了联系。”
“嗯,要同时安抚好两边家属的情绪,千万不要……”
“陆队,”苏乐突然推开会议室的门,打断了陆闻未说完的话,“你快去看看吧,金澄明的家属带着一帮人过来闹了。”
一行人匆匆赶到城东分局的大门口时,只见金澄明的妻子站在最前面,搀扶着自己的婆婆,正严词厉色地和对面的人理论——
“孩子他爸开车开得好好儿的,要不是她突然冲出来,会发生这种事吗?”
“我儿子还在上大学,他爸身上现在背了一条命,你们让他将来怎么办啊!”
刚来分局的年轻女警员显然有些招架不住:“周女士,请您冷静一下。”
“你让我怎么冷静……”
“江雪,你先回去吧。”陆闻及时出现在两人之间,打断了又要发疯的周媛,“周女士对吧,您先生的案子暂时由我负责,有什么事我们可以进去说。”
周媛仍是一副怨念的表情,可语气却明显收敛起来:“我和你们没什么可说的,我丈夫现在有家不能回,就是因为你们!”
“周女士,金澄明驾驶的车辆现在发生了事故,我们必须找到他。”
“我不管!”周媛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我告诉你们,除非我死,否则我绝对不会让你们找到他!”
因为周媛在分局门口闹上这么一出,队里的气氛一下子降到了最低点:“陆队,你说我们要是找到金澄明了,周媛她不会真的……”
陆闻用膝盖撑着手肘,双手捂脸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众人才听到他说一句:“金澄明必须找到。”
他忽地抬起头,目光凛冽地望向某一处,众人终于听清了他所有的话:“而且,周媛也不能有事。”
话音还未落,陆闻旋即转向苏乐那边:“你找几个合适的人跟你一起,去周媛家做做思想工作,就算她真的不会告诉我们金澄明目前的行动轨迹,也要确保她和她家人之后的安全。可以吗?”
“可以。”
距离抢劫案已经过去三天,嫌疑人像是人间蒸发了似的,完全找不到踪影,而周媛那边,苏乐也只是勉强稳住了她的情绪。
“陆队,”涂暄匆匆忙忙走进会议室里,“之前的目击证人又过来给我们提供了一条线索。”
“什么?”
“那位目击证人说,他当时因为低头玩手机没注意看路,不小心撞到过嫌疑人,还和嫌疑人进行了对话。他说听口音,嫌疑人并不像本地人,而且嫌疑人的手,好像还会不时地抽搐。”
“哪只手?”
“问了,说是忘了。”
陆闻坐在电脑前,抬手按了按眉心:“苏乐,把监控里拍到的嫌疑人最清楚的一张截下来,然后看看能不能从上面请画像师过来,还有之前的几位目击证人,也让他们一起过来协助画像师。”
“好的。”
“对了,”陆闻转过头,看向身旁跟他一起看监控的其他人,“齐况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其中有人回答了一句:“没,齐哥请了挺长一段时间的假,估计还得几天呢。”
陆闻点点头,只道了声:“都接着干活儿吧。”
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陆闻和技术部门的同事一起对现场进行复勘,又反复观看了江宁路的道路监控,只可惜案发现场属公共场所,可能发现的线索少之又少。
好在在画像师的帮助下,他们成功将犯罪嫌疑人,锁定在一名叫魏军的人身上——
“魏军,男,今年36岁,岑江人,无业。十二年前和妻子从岑江来到蓝海,那时候他还是工地上的建筑工人,但是在八年前,魏军因为在工地工作时,不小心发生意外导致右手重伤,之后一家人只靠着赔偿金生活。”
“不过听魏军家附近的邻居说,五年前魏军的儿子魏思傲因为生病住院,花去了家里不少的钱。而在魏思傲住院的第二年,他的母亲就离开了那个家,之后再也没有回去过。”
言罢,苏乐没再继续说下去,似是出神了许久。陆闻见状轻咳一声,将屋内众人的思绪拉回:“好了,大伙儿都先回去干活儿吧。”
待众人离开后,陆闻放下手中的笔,看向还愣在原处的人:“苏乐。”
见人终于回神看他,他才继续道:“要不,你暂时不用管这个案子了,我那边还有没处理完的……”
“陆队,你的意思我都明白。”苏乐没等陆闻说完,后者也及时住了口。
之后,他就听到对面的人这样说道:“可我还是希望陆队能给我这个机会,之前的问题在我,所以这次我希望自己能够迈过那道坎儿,早点克服困难不是更好吗?”
陆闻没立刻说话,良久,他才站起身拍了拍苏乐的肩膀:“比起以前,你真的成长了不少。”
陆闻还记得苏乐刚来队里,那时她就是个刚毕业的小姑娘,在案发现场看见尸体能跟着林一然在后面吐上一天。
大多数的年轻警员都是这样,陆闻自己也是。
当时,或许是年轻气盛,苏乐跟着陆闻处理某一个案子的时候,由于受害者的人生遭遇和苏乐极其相似,竟让她在审讯室里大声质问着犯罪嫌疑人——
“忍心丢下自己孩子的人,配做一位母亲吗?”
陆闻后来才知道,原来在苏乐5岁时,母亲就因婚内出轨狠心抛下她离去,这么多年的时间里,她一直跟着父亲生活。
她也曾问过自己的父亲,她的妈妈到哪里去了?可换来的却是父亲的沉默。
直到苏乐高考之后,她才从奶奶的口中得知,她是个被母亲遗弃的孩子。
她也曾猜到过真相会是这样,可在看到父亲那躲闪的目光时,她还是心疼的喘不过气。
那件事之后,苏乐写了检讨,她知道自己不该对嫌疑人问出那种问题,可那句话,确实是她想问那个人很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