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淮看得出神,还是姜少瑜不解地叫了他一声,才忙别开目光往琉璃轩去。
仍是挑个最好的雅间,顶尖的服务,上好的饭菜,江清淮却吃得心不在焉……
他都说了肥皂厂的事儿不用那般匆忙,这才不过一日光景,就拾掇地干干净净,也不知道某人有没有好好休息……
大概率是没有,依裴牧的性子,想必他刚回宫,某人就要忙碌起来了。
虽然走时也塞了不少钱给裴牧,但裴牧大概率还是自己上手干了不少。
想起自己在宫里睡回笼觉,吃大餐,现在又逛了一天街,裴牧却要任劳任怨地替他干这些苦力活……
他深深叹了口气,再看这琉璃轩的饭菜,只觉罪恶值拉满,胃口都差了。
不过下午确实也是玩得累了,就连小福子被叫着一起吃饭,都少了几句恭维推辞。
挨过晚膳,看姜少云已经困得睁不开眼,小福子去叫车马,苏有道拿了荷包付钱,江清淮则和姜少瑜他们等在门口。
他吃饭的时候兴致不高,众人也都看出来了,就连RMB都安静了不少。
不过刚一出来,RMB便原形毕露,嗷嗷叫道:“宿主,宿主。”
江清淮嗯了一声,有气无力。
“裴牧,是裴牧!”
江清淮不由一愣,下意识要说些什么,却立刻便瞧见裴牧朝这边走来。
他穿着一身做工的粗打麻衣,长发规规矩矩挽起,一看就是来干活儿的,和旁边那些个穿金戴银,左佩右剑的贵族格格不入。
江清淮却只看得见他,眼前一亮,下意识想招手,又想到身边的姜少瑜,只能讪讪地朝裴牧使眼色。
裴牧倒也眼尖,远远就能感觉到有人在打量自己,等对上那双满含笑意的眼睛,也跟着勾了勾唇。
清淮……
他下意识加快步子,却先看到了姜少云和姜少瑜,忍不住蹙了蹙眉。
陪着两位小世子出宫?
裴牧停下脚步,环顾了一眼四周,不见旁人,立刻替江清淮紧张起来——
若是被皇帝发现他偷偷带世子出宫,轻则挨一顿打,重则……只怕连命都要丢了。
裴牧看向扒拉着江清淮胳膊的姜少云,想到或许就是他黏腻撒娇,看中清淮心软,逼得清淮不得不答应带他们出宫……实在顽劣。
裴牧的目光带了几分不满,但看江清淮还在努力同他使眼色,那双眸子格外剔透,连琉璃轩窗都不及他澄澈,一瞬黯然失色。
又只能按下心思,微微朝他点头。
收到裴牧的回应,江清淮好似做了坏事一般,瞬间不好意思再看裴牧。
虽然他有很多话要说与裴牧听,关于那柄剑,关于肥皂厂,还有他今日去观墨,还有那话本子……
江清淮想得乱七八糟,忍不住再抬眼时,却先看见了苏有道。
他顿时如被抓住把柄一般,朝后缩了缩,笑容有些不自然:“大伴,已经好了吗?”
苏有道纳罕地回头看了一眼:“在看什么?”
“小福子来了。”江清淮指着远方正缓缓驶来的马车,“我们快回去吧。”
*
等回了宫,安排好两小只睡觉,江清淮也平复好方才没和裴牧聊天的遗憾心情。
他换上系统准备的夜行衣,找来齐时村 ,整装待发:“我准备好了。”
齐时村却眼皮直跳:“陛下,您真打算亲……亲自去?”
“不然我换衣服干什么?”江清淮扔给齐时村一把长剑,是他刚才从御前侍卫哪儿薅来的,“拿好,一会机灵点,知道不?”
齐时村欲哭无泪地拿起那剑,却只能跟着江清淮的安排走。
小福子一早安排了马车,直把他们送到宫门外,后面的路则按照RMB给的走。都是给江清淮量身打造,不用轻功也能安全抵达的小路,江清淮走得毫无压力。
倒是齐时村,时刻跟在江清淮身后,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把他吓晕过去一样。
胆子实在太小,江清淮都忍不住逗他:“这个时辰已经宵禁,街上也就那些吏部的衙役还在走动,他们是文臣,能拿你怎么样?”
齐时村不好意思笑了笑:“陛下胆大心细,是我没想到。”
江清淮无所谓摆摆手,指着眼前的高墙:“你先上去,再拉我一把。”
能飞檐走壁,翻个墙对齐时村来说当然不算什么,只见他轻轻一跃,便抓稳了墙头,再一撑臂,身子便好像飞起来一般。
等江清淮再眨眼,他已经稳稳立在墙头上,朝江清淮伸出手来。
江清淮可没他那么灵活,墙头爬得实在艰难,哪怕有齐时村帮忙,也好不容易才扒拉到墙边,可半边身子还在外面挂着呢。
江清淮却得先喘口气,期间听见RMB幸灾乐祸:“宿主第二件不擅长的事出现了——翻!墙!”
江清淮很不服:“我怎么没感觉到这夜行衣的增益?不会是个假货吧。”
“你现在用的是小皇帝的身体,哪怕你以前是个跆拳道高手,现如今也得重新练起啊。”
“何况你至今为止最大的活动量也就是在侍郎府上拉着裴牧跑的那一段路,身体不行不是很正常?”
“说谁不行呢?”江清淮立刻急了,忍不住要证明给RMB看,只是腿正晃晃荡荡往上爬呢,却觉一股力道拉住自己脚踝。
“什么人!”江清淮惊地身子一僵,下意识朝后回头,不巧手边一滑,自己竟是先水灵灵朝后摔了去。
那一瞬间其实很快,但江清淮还是看见齐时村惊异的目光,并立刻想到身后或许是任宏府上的侍卫。
怕耽误大事,江清淮吓得都不敢出声,咬紧牙关来迎接即将到来的……狗啃泥。
但是……预料中的疼痛迟迟没有传来,反而是一股熟悉的冷香将他围绕。
江清淮掉进一个人怀里,结结实实的。
“草!”
看清来人,当然不用看清,江清淮也能猜到是谁,他忍不住爆粗,又立刻压低声音:“你怎么来了?”
看着好巧不巧往自己怀里掉的某人,裴牧挑挑眉,反问:“你又怎么来了?”
江清淮立刻躲闪起他目光,一边骂RMB不可靠,另一边说话都没底气:“你认错人了。”
裴牧嗤笑一声,心说如此清澈愚蠢的刺客,上京难道会有两个不成?
他伸手要去扯江清淮面罩,却被终于回过味儿来的齐时村拦住:“放手。”
他手中长剑直指裴牧喉结,只稍前半步,便能血溅四方。
裴牧还没反应,江清淮却先开口了:“误会了,把剑放下,放下。”
齐时村不解,但江清淮的话他也不敢不听,只能不情不愿放下,却还死死盯着裴牧,像是能看出什么花儿来。
可惜他没江清淮那样的好眼力,何况黑灯瞎火,到底认不出裴牧来。
这反而让江清淮更郁闷,就齐时村这眼力见儿,也能算好友?识人不清啊,识人不清!
他推一把裴牧,莫名就有点生气:“放我下来。”
裴牧将他放下,语气却无奈:“明明是你往我怀里撞。”
“连个墙都不会翻,那晚是怎么藏柜子里的?”裴牧好笑地打量江清淮,看见他略显松弛的头巾,露出两缕不听话的细发,越发确认他就是那晚的刺客,“这次来尚书府,又想听什么墙角?”
“要不是你刚才拽我,我至于摔下来吗?”这话江清淮不爱听,何况他也想问问裴牧,“你来尚书府又是干什么?”
裴牧不说话了,只是道:“我帮你翻过去?”
“啊?”不等江清淮回神,裴牧已经揽上他腰,一把将他带离地面,下一秒便来到了墙另一面。
莫名其妙被带着在天上飞了一次,江清淮腿都发软,一把推开裴牧,踉跄地往墙边靠,又被匆忙赶来的齐时村扶住,才算稳住身形。
他惊魂未定地叹了口气,忍不住和RMB抱怨:“男人到了夜里,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RMB讪讪不知回什么,只能说:“宿主,都这样了,还是先干正事吧?”
江清淮又瞪向裴牧:“任宏那老头都死了,你回来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他几乎咬牙切齿:“你真当刑部那群人吃白饭吗?”
“还是真觉得自己武艺高强到全上京的人抓不住你一个。”
“就算你在朝廷有人,如此嚣张,也早晚马失前蹄,落不得好!”
他自顾自地说,语气恶劣,可其中关心意味却不难懂,反而弄得裴牧别扭且不解:“你到底是谁的人?”
为什么会帮他?
既然帮他,又为什么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裴牧想不明白,旁边的齐时村更想不明白,小皇帝为什么和这个不知从哪里冒来的黑衣人混这样熟?
还说什么侍郎府……莫不是任宏遇刺那晚上,小皇帝就在现场?
在不在的,他倒是无所谓,皇家嘛,有点秘密很正常,但是……但是这种事能让他知道吗?
他投诚也不过才两日光景啊,就是信赖他,也没必要到这个地步吧!!!
齐时村都恨不得把耳朵堵起来,生怕再从这两人口中听出什么不对劲的惊天秘密来,好在江清淮自己给自己整生气了,决定随裴牧的便,只对齐时村道:“我们走。”
江清淮按照RMB的地图摸路,走了两步,看裴牧还留在原地,又不放心他:“我们去长恒院,顺路不?”
裴牧其实是来找玉佩的,按理应往库房去,虽然他并不觉得母亲的玉佩会落在任宏手里,但总得查过才好确定。
只是此刻听这人问,裴牧却好奇起他的打算,他顿了顿,道:“顺路。”
于是他们三个便一起往长恒院那边去,那是任宏小儿子的院落,据司马济透露,现如今家中最受宠的就是这位刚满十六的小儿子,便叫任长恒。
只是这些他方才没告诉齐时村,一来是觉得没什么必要,二来则是还不能完全信任于他。
但到底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细节,江清淮说便说了,立刻又把注意力放在裴牧身上:“你到底来尚书府干什么?”
“你呢?”
“我……我是来打劫的。”这事儿也不算丢人,江清淮索性摊了。
“那我也是。”
“你瞎说!”
“怎么便成我瞎说?你上次去侍郎府上作甚?”
“不能告诉你。”
“那我也不便告诉你。”
江清淮不可置信地足足盯了裴牧一分钟,终于把自己气饱了,决定不再跟裴牧说话,加快步子往主院那边去。
裴牧耸了耸肩,仍旧跟着。
等到了地方,只见里院只留着一盏灯,唯有一个守夜的小丫鬟在打盹。
江清淮不由笑了笑,看向齐时村:“你把那姑娘敲晕,我去看看屋里什么情况。”
齐时村领命过去,三下五除二绕到小丫鬟身后,一掌便把人拍晕,拖到一旁去了。
江清淮则上去戳窗户纸,只是里面黑灯瞎火什么都看不见。
不过RMB倒很可靠:“呼吸频率约12次/分钟,粗略判断正处在深度睡眠阶段,不易被唤醒。”
“上吧,宿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