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娜将一份名单摆在了桌子上，疲惫地瘫倒在椅子里：“都查了，当年的死的死，伤的伤，除了我们几个被调往各处外，留在总局和刑侦队的都查了。”
“查到了些什么？”聂君急不可待地追问道。
苗淼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给余娜倒了杯热茶推到了她面前。余娜感激地看了苗淼一眼，捧起杯子来小心翼翼地吹拂着漂浮的茶叶末，细细的啜饮了几口，一抬头，发现程冰和聂君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她无奈地笑了笑，放下了杯子。
“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现在还留在总局里的这批人里有当年的内奸。”
“啊？这就是你的结论？你这些天就只查到了这？”聂君有点不满，嘴里嚷嚷了起来。
余娜神秘的笑了笑，又喝了口茶：“如果只查到这些，那也太小瞧我了。”
众人见她这般神秘，都坐直了身子等着她打开话匣子。
“我按照程冰提供的名单一个一个都查了，背景、个人账户、在外面的负债情况，包括这些年来的一些人情往来。说实话，没有任何问题，大家的收入、存款相对来说都和他们的职位比较匹配，除了何锵。”
“何锵！难不成真的是他？我老早就觉得他跟师妇不对付，但也不至于要当警察局的内奸，帮着绑匪和毒贩吧！他和师妇无冤无仇的，而且又不在一个小队，况且他可是局长的嫡系，真要是觉得师妇比她更有机会升迁，也可以凭着和局长多年的师徒情分走后门啊……”苗淼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说道。
“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又特地去调查了他的财务情况，不看还好，一看吓了一跳！你们猜怎么着？”
聂君抿了抿嘴：“难不成，他的账户有与他不匹配的大额存款？”
“没错！”余娜激动地一拍掌，“不仅仅是存款，我还发现他名下起码有两套房和一套别墅！”
“什么？！”众人异口同声地惊呼起来。
几位女警之所以这么惊讶，这又要聊到龙之国的经济史了。
早在50年代中期，龙之国在鹰之国、蛇之国、鲷之国的夹击下，曾经爆发过一次超大规模的经济危机，不仅在全国引起了震荡，就连周边附属小国都受到了波及。
老百姓的财富一夜之间全部蒸发殆尽，很多人跳楼的跳楼，吞金的吞金，从那之后直到未来二十年间，龙之国的经济发展都进行得格外缓慢。
为了避免再一次成为他国的盘中餐，龙之国政府接手了当时萧条的楼市，开始根据百姓需求和申请，进行保障房的推广和普及。但直到90年代中后期，很多人都没有获得过属于个人的住房，苏悦醒的父母就是很典型的例子，国家政府职能部门的工作人员，依旧是住在政府宿舍大院里。
彼时正值八十年代中后期，政府也在早年间逐渐放开了市场，允许私人公司进行房屋的建造和买卖，但是这对于龙之国当年的年轻人们来说，还属于是一件没有保障背书，需要承担巨大风险的投资行为。
何锵一个人名下就有两套房和一套别墅，要拥有这样级别的不动产不仅需要大量的现金，更需要超出常人的魄力才行，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可以让他不惧风险地去投资房产，那便是，他有内部消息，房市或将发生彻底变革……
然而，余娜自然不知道其中内情，她只管查找有嫌疑的警员，在她看来，光是用大量现金购买房产这一条就已经很反常了，寻着这条线索，她查到了地产公司和银行的流水记录，发现了何锵的背景。
“什么背景？这么豪横！”苗淼心中不忿地捶了捶桌子。
其他两人也好奇地望着余娜，一动不动地等待着她揭晓答案。
“何锵姓什么？”余娜没有直说，倒是旁敲侧击地和几人打起了哑谜。
“废话，姓何啊！”聂君强忍着不耐烦说道。
余娜笑而不语。
“你是说……”程冰恍然大悟，“何锵是何市长的亲戚？！”
此言一出，其他两人又一次发出了哗然声。
余娜点了点头：“准确地说，是侄子而已。”
“侄子就这么有钱了！况且得多有钱才敢买私人开发商的房子啊！”苗淼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
“不对，何锵不是有钱，何锵是替别人代持。”程冰回过味儿来，忽然觉得眼前的线索似乎终于全部都要串联在了一起。
“政府有规定，所有官员的薪资都是有阶梯的，一个市长就算再有钱，光靠政府颁发的固定薪资，他就是再干10年也不可能，或者说也没有胆量在上沪购买私人房产和别墅。”程冰的声音越来越冷峻，“除非……”
“除非他贪污受贿！”苗淼也反应了过来，抢先说道。
“我懂了。”聂君低下头思索着，“市长担心查到自己的头上，所以就把那些产业划分给了自己信任的亲戚。表面上看，那些房产是属于何锵个人的，实际上，背后真正的主人是市长。”
“而且……”程冰再一次接过话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很快政府就会放开房地产的私人建造权，为了推动经济发展，保障性住房很快便会退出历史舞台。而这种事情，最先知道的肯定是与项目有关的政府内部员工们。当然了，整个上沪市的发展全部都在市长的掌握中，他开始提前为自己谋私，也不奇怪。”
“怪就怪在，他哪来那么多钱？如果他能够让何锵拥有这些房产，肯定不乏还有其他亲戚也帮他持有了房产。最可怕的是，他真的仅仅只是持有房产而已吗？这么大的时代红利就摆在眼前，他难道不想成为开发商，或者哪怕只是参股一个地产公司也比持有几套房子要获利更高啊。”聂君眉头紧锁，心里对这些蛀虫的谋私行为深恶痛绝。
“这都不是我们该考虑的了。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要查清楚，他贪污受贿的这些钱是否和贾普有关，以及，他是否因此和贾普里应外合，害了师妇一家。”
程冰话音一落，众人的视线又落在了余娜身上。
余娜明白大家的意思，她缓缓开口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这些天一直试图从这个线索查下去。但是，我认为市长如果真的有问题，应该也只是收受贿赂，中饱私囊罢了，和这个案子关联不大。”
“为什么这么说。”聂君不解。
余娜展开刚才丢在桌子上的那份名单，用手沿着所有人的名字一个一个地向下滑去，终于在一个名叫何铮的人名字旁边停了下来。
“何铮？”苗淼挠挠头，“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聂君捧起名单也觉得这个名字似曾相识，但是一时间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听过。
“何铮，也姓何，你是想说，他跟何市长还有何锵都是亲戚？”程冰不明就里地询问道。
“他是何市长的独生子。”余娜语调平静地回答，“不过，在那次任务里，他跟杨凯一起上了竹马山，并在半山腰中了敌人的埋伏，脊椎被射伤，从那时起就彻底瘫痪，不仅不能做警察，甚至永远都不能下床了。”
“啊！对我想起来了！”聂君突然说道，“这个人大概和师妇同龄，但他不是刑侦大队的，当年这个案子，为了抓住贾普，从其他分局调派了不少师兄来帮忙，我们分成两队，他就是跟我们一起去竹马山的。当时杨凯执意要违背师妇的命令上山支援，我们几个都在劝阻，但是以杨凯为首的一批男警察却都坚决支持他的决定，这其中就有他！”
“你这么一说，我也有印象，因为他年龄和师妇差不多，在男警员中间很有威望，其实，当时要不是他支持杨凯，我相信事情最后也不会变成那样……”苗淼一拍桌子，恍然大悟地说道。
“啊……我好像知道你们说的是谁了……在师妇家监听的时候他也在，他是情报部门被调来配合我们调查的，同时负责监听和搜查。”
余娜点了点头，“没错，就是他。我一开始查到这个人的时候，就怀疑消息是从他这里泄露出去的，毕竟他的职位实在太敏感了。如果说有人能够得知我们全部的部署和动向，我想除了他以外，也不会再有其他人了。然而当我继续查下去才发现，他已经瘫痪了，过去三年来一直住在上沪医院的疗养病房里。而导致他出事的原因就是竹马山上的伏击。”
“如果市长收受贾普的贿赂，断然不会让自己的亲儿子去送命。如果他本人就是内奸，断然也不会令自己付出这么沉重的代价。”聂君说。
苗淼表示赞同：“可不就是，就算要逃避追查，想摆脱自己的嫌疑，只要受些轻伤即可，不至于把自己整个后半辈子都搭进去。何况他和师妇差不多年纪，正值壮年，又无冤无仇的，犯不着。”
“是的，所以我才说，忙了这些天，一无所获。”余娜有点失落。
本以为追查到了线索，结果眼下线索又一次地断了，几个女警都陷入了沉默。
“哎对了，你们呢，你们查到什么了？”余娜捧起已经快要放冷的茶水问道。
“别提了，我们呢，倒是找到了师妇这些天的去向了，可是等我们到了的时候，师妇幼已经离开了，刚好扑了个空，巧吧！”苗淼拿出一块巧克力掰成小块分给了众人，唯独给到程冰的时候，她整个人还在发呆。
“喂，你怎么了？别灰心，现在已经有眉目了不是吗。”余娜轻轻推了她一把，柔声安慰道。
程冰的双眼发愣，自顾自地摇了摇头：“不对，我总觉得我们似乎忘掉了什么最关键的部分……”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齐刷刷把目光投向了程冰：“你没事吧，想到什么了？我们忘了哪部分？”
“不知道，不知道！”程冰的眉头紧紧地攒在一起，嘴里不断地自言自语着，“还差一点，总觉得那个答案就要呼之欲出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还差一点，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
几人看程冰有点神叨叨的样子，便没在深究，“算了，由着她吧，对了，你们下午在哪里找到的师妇的行踪来着？”
“上沪百货的天台。”苗淼舔舔手指，又掏出一根火腿肠，“师妇在应该是一直在那里盯梢，被清洁工扫出了一大袋子的泡面餐盒还有火腿肠包装袋，哦，还有烟头。”
“你是说，上沪百货大楼的天台？”余娜不解地看向苗淼。
“对啊！”苗淼一边龇牙咧嘴地扯着火腿肠包装，一边口齿不清地回答着。
“师妇是把自己的眼睛当监视器了，她估计是想在那里找到贾普和绑匪的车。”聂君替她补充道。
“啊！对啊！我怎么忘了！我们今天开会是要找地图的！”程冰听到几人的对话，赶紧翻箱倒柜，拿出了一张三年前他们处理绑架案时就曾用过的上沪地图。
“对哦！光顾着听余娜说她查到的东西了，差点忘了我们是回来找地图的。”聂君赶紧站起来，把桌子上的东西全部清空，帮着程冰将那张巨大的已经褪了色的地图展开铺在了桌子上。
“上沪医院……上沪图书馆……上沪大教堂……”苗淼叼着火腿肠整个人趴在桌子上，用手指沿着错综复杂的彩色线条一条线路一条线路地梳理着。
“还有呢？”程冰语气带着焦急。
“没了啊。”苗淼从桌子上跳下来。
“没了？”众人再一次惊呼，“这可是上沪市中心！”
“上沪市中心怎么了？”
“怎么可能四通八达的上沪市中心你只能找到这三个地标？肯定还有别的！”
“确实有。”
“那你又不说。”
“别的都在岔道出去的环路上。不属于沿着市中心那个红绿灯出发的几条路了。”
“啊？”
“对啊，那个男的，叫什么来着，出车祸那个。”
“赵志和？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你忘啦，贾普的录音里面，他们绕道走了。”
“什么意思？”
“我们上次盘问赵志和，他也是这么说的啊！贾普他们看路堵了，然后换了别的道路走，我刚才挨个捋过了，从虹摊出发，向着市中心百货大楼这边走，绕远道也可以有共同目的地的，只有我刚才说的那三个地方——医院、教堂、图书馆。没了。”
“原来如此。”
众人再一次各自陷入了沉思。
“师妇肯定早就发现了这一点，所以她才会去百货大楼天台盯梢。”聂君说。
“因为师妇不确定，贾普他们的目的地到底是这三个的哪一个。”苗淼说。
“根据我们下午掌握的情况来看，师妇显然找到了他们，那就意味着，这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