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乐梅爸妈找到她的时候,孙乐梅正在食堂和同事一起吃午饭,师弟带着两个老人来到她面前,孙乐梅见到突然出现在面前的父母还不由得愣了一下。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孙乐梅一脸的疑惑,“我不是说了嘛,我最近很忙,要抓捕一个特别重要的犯人,有一定的危险性,你们这时候来警局,万一赶上我出任务多不方便。跃跃呢?”
“你还知道要问跃跃!任务任务!你就只知道你的任务!跃跃不见了!你这个妈是怎么当的!”孙爸忍不住提高了声调在食堂里训斥起孙乐梅来。
即便这些年来,孙家一直都是遵照着孙乐梅在外工作,孙爸孙妈在家负责照料孩子的家庭分工,然而一旦出了事,孙爸竟然还是第一时间地惯性般指责起了孙乐梅。
周遭的同事见自己的领导被她父亲训斥,彼此都觉得颇为尴尬,有眼力见地便赶紧端着盘子准备转移到别桌去吃饭:“组长,你们慢慢聊……”
“不用,原地用餐!”孙乐梅的语气里充满了威严,众人闻言,坐也不是,走也不是,氛围比先前更难堪了。
孙乐梅放下筷子冷静地问父母:“什么意思?跃跃不见了?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不见的?上一次见到她是在哪里?你们找过什么地方没?报没报警?”
“哼!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拿我们当犯人审呢!”孙爸一屁股坐在女儿对面,不满地从鼻子里喷着气。
孙妈嫌弃地看了老伴一眼,推了他一把,“哦呦你个老头子,怎么跟女儿说话的,咱们梅梅好歹是个小领导!你让她怎么工作!这么紧要的事情,这个时候闹起脾气来了!真是不争气!”
孙乐梅懒得和亲爹一般见识,她倒也不恼,只是依旧重复着刚才的问题:“你们不是很着急吗,那就回答我的问题,否则,跃跃一旦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就是在耽误她获救的时间。”
孙爸跟自己别扭了一阵,听到女儿这番话,还是不得不赶紧老老实实地回答了女儿的提问:“我今天中午去接咱们囡囡放学的时候,老师却说孩子上午就被接走了,说是一个男的,呃,长得挺友善的,他跟老师说你执行任务出了事,全家都赶去医院了,所以让他赶紧来幼儿园接跃跃,晚了怕耽误见你最后一面。老师见事态比较紧急,怕真的误了事,所以也来不及求证,问了那个人几个和家里有关的问题,那个人都对答如流的,老师就没有起疑心,赶紧让人带跃跃走了!”孙爸跺了跺脚,竟然急得泛起了泪花,“我和你妈当时一听就觉得不对劲,根本顾不上别的,就赶紧奔你这来找你了!”
“组长,这……”孙乐梅的下属听完孙爸的描述,不由得心惊肉跳,纷纷看向孙乐梅。
孙乐梅自然明白发生了什么,她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小张小王,你们两个去蓝天幼儿园找学校的老师门卫等相关人员再了解一下情况,小赵小李小程带上设备跟我走,哎对了,局长现在在哪里?”
“没见他出去,估计在楼上餐厅!”一个下属伸手指了指二楼。
孙乐梅二话不说就站起来往二楼跑去,留下孙爸孙妈还没有缓过神来。下属们面面相觑,纷纷把自己的碗推到两位老人面前:“叔叔阿姨都没有吃午饭吧!不嫌弃的话,先垫垫肚子,我们再给您打点别的!”说着两个男下属就去窗口打饭了。
“不了不了,哪里吃得下呀!”孙乐梅爸妈擦了擦眼睛,强忍着泪水。
“叔叔阿姨不能这么说,绑架案通常都是持久战,呃不对不对,说不定不是绑架,可能是误会呢!”
“对对对,多少吃一点,人是铁饭是钢,只有维持住身体,才能好好等到跃跃回来啊!”几个女警七嘴八舌的劝说着。
孙乐梅爸妈想了想,这才拿起筷子机械地往嘴里塞着饭菜,边吃边止不住回头朝女儿刚才上楼的方向张望着。
他们一直知道自己的女儿是个非常优秀的警察,只是他们从来不了解女儿,不清楚她平时的做事风格,更不知道她到底优秀到什么程度,家里挂满了她的功勋章,他们总以为那些荣誉得来轻易,甚至时常拿这些荣誉调侃女儿,说是不是现在获得嘉奖的政策太宽松了,孙乐梅每次都对爸妈的打击一笑置之。可是当自己成为了受害者,他们才明白有一个靠得住的家人,有一个立过功勋的警员可以来经手办案是多么令人安心。
“局长!”孙乐梅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局长面前,不等对方开口就说到:“贾普可能现身了!”
“哦?”局长停下了卷烤鸭的手,“什么时候的事情,在哪里发现的?”
“蓝天幼儿园,不过那应该是他的同伙。”孙乐梅答道。
“信息准确吗,他们跑去幼儿园是什么企图?”局长把烤鸭送进口中,一脸狐疑地看着孙乐梅。
“哦,他们可能绑架了我女儿。”孙乐梅试着用平静的语气来报告,然而终是透露出一丝焦躁。
“什么?!那你还站在这里干嘛!立刻部署啊!”局长对孙乐梅表现出的冷静大为震惊,他擦了擦手,“等一下,绑架了你女儿,他们难不成想用这个来要挟你?!”
“有可能……”孙乐梅沉吟了一下,“不过我现在也只是合理怀疑,不敢肯定这就一定是贾普那帮人做的,但是依照他的办事风格来看,多少也是八九不离十,不是他做的,也不排除是他找别的一伙人干的,所以我特地来向您请示一下……”
“行,我懂你要说什么,确实不排除这是调虎离山计,或者,也不能排除是个误会,这样,你先按照正常警力将这个当做普通绑架案处理,可一旦发现是贾普那伙人做的后,一切都要按照我们之前讨论过的警力来部署!”
“遵命!”孙乐梅头也不回地又跑出去。
“等一下!”局长叫住了孙乐梅,犹豫了一番,终是拖着笨重的身躯站起来走到她身边将她拽到一旁小声说,“小孙啊,你的能力我是知道的,只不过这次案件,一来牵扯到高聪,二来又牵扯到你家孩子,我怕你承受不了……”
“局长放心,绑架案可以交给同事处理,我能避嫌,但如果贾普真的是幕后黑手,我也绝对不会意气用事,一切都按照我们之前部署的行动,贾普一定会抓活的,打探出他们暗杀高聪背后真实的原因。”孙乐梅如是说着。
局长满意地点了点头,却没有发现孙乐梅右手的指甲盖已经深深地戳进了左手的手心里,将那里生生抠出血来。
警方以雷厉风行的速度在孙乐梅家安装了窃听和录音设备,孙爸孙妈紧张地守在电话前。
“乖女,你确定他们会打电话来吗?会不会伤害囡囡?”孙爸的语气软了下去,恢复了往日的样子。
“他们绑架跃跃的目的,要么就是要钱,要么就是寻仇,我想过了,要钱咱们没有,比我们有钱的人多的是,寻常绑匪不会去招惹警察家属,除非脑子坏了。至于寻仇,你女儿仇家太多,不确定到底是哪一个,如果是普通仇家也就罢了,怕就怕……”
孙乐梅没有再说下去,孙妈已经控制不住情绪,掩面哭泣了起来。
孙乐梅情绪复杂,她想好好安慰安慰母亲,又担心着跃跃的安危,她怕绑匪来电话,告诉她跃跃真的落入了他们手中,但她更怕绑匪不来电话,一直拖下去,直到故意把所有人都拖到精神崩溃为止。
除此之外,孙乐梅还有另一层担心,就是绑匪到底是谁。
显然目前的情况一定是寻仇无疑,可问题是到底是谁来寻仇呢?
如果只是贾普,那反而好办,将两个案子并案调查就好。可如果不是贾普,她一方面要调查跃跃的绑架案,寻找绑匪,避免绑匪因为一时仇恨而撕票,一方面还要提防随时随地会找上门来寻仇的贾普,到时候她腹背受敌,一旦被贾普钳制住,就无法抓捕绑匪,甚至还会连累到女儿……
孙乐梅想到这里,只觉得浑身已经急得大汗淋漓,口干舌燥。她舔了舔嘴唇,才发现短短一个下午的时间,舌头底下就已经冒出来了两个大泡,而脸上也不知什么时候鼓起了几个火疖子。
为了避嫌,这次绑架案是由孙乐梅的一个徒蒂带队,她率领着众人在孙乐梅家一蹲就是一夜,从守卫到队长,所有人都没有敢合眼,原本估算绑匪当天就会来电话,然而众人却发现,这个绑匪反而比他们想得还要沉得住气。
孙乐梅爸妈虽然伤心难过,但是看着一屋子双眼熬得通红的年轻人,老两口竟然还是坚持着起来想去给大家伙做点早餐。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绑匪可能还要再故意拖延一段时间,所以准备换班休息时,客厅的电话却“滴滴滴滴”地叫了起来!
两位老人急切地跑回电话旁激动地就要抓起听筒,却被孙乐梅一把按住了。她看了看身边的徒蒂,徒蒂会意扭头给了大家一个手势,众人严阵以待做好准备后,又给她使了个眼色,孙乐梅这才松开手,冲母亲点了点头。
“……喂……”孙乐梅妈颤颤巍巍地举起听筒,发出了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
录音设备轻轻地转动着,试图将两人的对话全部记录下来。
“姥姥姥姥!“一个稚嫩的童声传了过来,孙妈一听便知道是自己的宝贝孙女,赶紧唤起了她的名字:“囡囡!是囡囡吧!囡囡你在哪,你没事吧,他们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孙乐梅跑到监听器旁边,接过同事递来的耳机,认真的辨认着电话里的声音。
“麦当当,麦当当!”跃跃在电话那头大声喊着。
孙妈一下子哭了出来:“囡囡想吃麦当当了,好好好,姥姥给你买,想吃多少姥姥都给你买!让我们跃跃永远有吃不完的麦当当!”
“听着。”一个男声突然传了过来。
“我听着呢,我听着呢!你是谁?为什么绑架我们家跃跃!”孙妈用虚弱的语气努力喊了出来。
对方沉默了一下,随后说到:“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没错,你的孙女是在我们手上。不过你们放心,我暂时不会伤害她。只是,我需要你们拿一样东西来换。”
“只要不伤害我家跃跃,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孙妈急着哭喊。
孙爸趴在听筒边,努力地想要听到里面的声音,可是徒劳无果,急得满头大汗。
“嘿嘿嘿……”对方发出了一阵毛骨悚然的笑声,“别答应的那么早啊。你女儿就在旁边对吧,我知道我们的对话已经被警方窃听了。不过那更好,省得我再说一遍。你听着,想要让你孙女活命,就拿你女儿的尸体来换!”
男人说完这句话,不等孙妈做出任何反应就立刻挂断了电话。
孙妈还在对着电话哭泣,待她回过神来,电话里也只剩下嘟嘟嘟的忙音。
监听员和孙乐梅都摘下了监听耳机。
“怎么样,跃跃安全吗?绑匪要什么?”孙爸在一旁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绕着孙妈打转,紧张地追问着。
“他们,他们要……要梅梅的……”孙妈说不下去,失声痛哭了起来,“我早说,早说,让你不要当警察不要当警察,你们两个就是不听我的!现在好啦,现在好啦!呜呜呜呜呜呜……”
孙爸见自己从孙妈那里问不出来个所以然,径直跑到录音设备旁边,挤开了几位拦着他的警察,冲过去动手按下了回拨键,随后不由分说地一把抢过女儿手中的耳机。
老伴和绑匪的对话传进了他的耳朵,孙爸脸上的表情从紧张担忧逐渐变为了沉重而绝望。
老人家受到了巨大的打击,整个人的腰骨瞬间矮下去了一大截。
他缓缓地放下耳机,僵硬地走回到老伴身边,将痛哭的爱人揽进怀里。他颤抖着双唇,想要说点什么来安慰自己的老伴,然而终是一句安慰的话都无法说出,只剩老泪纵横的呜咽。
几个警察走过去拔掉了耳机线,录音设备里的声音被公放了出来。绑匪嚣张又肆无忌惮的笑声回荡在房间里,每个人都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他最后的那句威胁。这个声音,再一次暴击着孙乐梅一家三口的心灵。
“你听着,想要让你孙女活命,就拿你女儿的尸体来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