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中,大概是从我三四岁的时候开始,爸爸妈妈就不在我身边了。我跟着爷爷一直生活在乡下。有一年爸爸妈妈回来探亲,抱着一个很胖的小婴儿,妈妈跟爷爷说,这是给我生的弟弟,说家里终于有后了,让爷爷放心。没过几天,爸爸妈妈就又回城里去了,可是这一次,他们并没有把弟弟留在村子里,而是带着他一起走的。
爷爷很高兴,从爸妈回来开始他就天天抱着弟弟亲,还一直告诉我说自己有孙子了,让我好好赚钱,给弟弟买房子娶媳妇。我也很高兴,因为听说女孩不能传宗接待,但是有了弟弟,我们家的这个问题就可以解决了。所以当爸爸妈妈带弟弟回了城里而没有带我的时候,我也不觉得生气,只是心里有点难过,恨自己不是弟弟。
也就是从弟弟走了之后,原本待我冷冰冰的爷爷好像就特别恨我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打我,骂我,说我没有用,如果不是我,也许他也可以去城里和爸爸妈妈弟弟一起生活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和爷爷要被留在村子里,我想可能是因为爸爸妈妈现在很穷,所以只能把我们丢在这里。我很难过,哭着跟爷爷说,让爷爷放心,等我长大了,能赚钱了,一定好好孝敬他,然后给弟弟买房子。爷爷听了我的这些话,说,好歹我是个懂事的,不然真的要直接掐死我算了。我知道爷爷不会这样做的,他只是说说而已。
过了没多久,有一天村子里来了很多人,拿着话筒和摄影机,听大人们说,村子里因为太穷了,成为了省里重点的帮扶对象,然后很多大官都来我们村子里,要探望村民,然后好好规划村子。
当时村子里的人都特别开心,因为村子里的年轻人少,都和我爸爸妈妈一样去城里赚钱了,所以村子里只剩下一些小孩和老人,大人们说,我们这些留守的老人孩子不能种地,也没有务工能力,所以才会越来越穷。村子里要想办法让老人发挥余热,让孩子们读书。
那天很热闹,那几个胖胖的老男人在村子里的搭建的主席台上讲了很久的话,我不太听得懂,只觉得到处挂着红绸子,来了很多人,很漂亮。村长们选了几个漂亮的女娃拿着鲜花给那些领导献花,本来没有我,但是听说献一次花能给5块钱,爷爷就把我推给村长,说我也很漂亮,就是不太打扮,打扮好了,肯定能献花。村长看着我,摸了摸我的胳膊,又让我张嘴,看了看我的牙,然后就同意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献花要看看牙,但是大人们让我干嘛我就干嘛,因为我不想让爷爷伤心和难过。
那天天气特别热,献完花之后,我们就都晒在大太阳下,等着领导讲完话,结果,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给昏倒了。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发现我躺在一辆小轿车里。车里凉飕飕的,特别舒服,和在外面又晒又热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和在家里也不一样,总之就是很舒服很舒服。爷爷见我醒来了,特别高兴,那个领导秘书的叔叔还给了我一瓶水,那个水也很好喝,透亮透亮的。我第一次见这样的瓶子,也是第一次见这样的水,喝完水,爷爷就要带我下车,秘书叔叔说我可以把瓶子带走。可是还没等我们走,那个领导就来了,他说小孩子昏倒可大可小,让秘书叔叔开车送我到市里的大医院里检查一下身体,所有的费用,他自己出。
当时很多摄影机都在拍他,好亮好亮的光不断地在我的眼前闪来闪去,我吓得紧紧地抓住了爷爷的衣服,可是后来,秘书叔叔告诉爷爷,说不仅可以给我免费检查身体,还能给他一些慰问金,爷爷就同意了,然后爷爷就把我一个人留在了车里,过了一阵,那些领导就都陆陆续续上车了,然后我就坐在车上,跟着那个领导一起进了城。
这一路上,我又紧张又开心,因为我是第一次坐小轿车,以前只听别人说起过。路上的风景从光秃秃的土地和树,变得越来越漂亮,很多房子,很多人,车也多了起来。
那个领导叔叔一直紧紧地牵着我的手,像是怕我跑了一样,当时我还不知道是为什么,直到后来,我跟着他们到了一个很像宫殿的地方。那里金灿灿的,好漂亮,天花板很高,上面吊着一个一个七八层的透亮的灯,后来我才知道那个是水晶灯,我们去的地方,是市区里最著名的酒店。
可当时我以为那个地方是医院,还以为市里的医院这么漂亮呢。我跟着秘书叔叔上了一个盒子,就是电梯,然后我们去到了10层。这些我当时都没有记住,不过后面几年慢慢不想记住也记住了。当时那个领导没有来,只有我和秘书叔叔。
到了那个房子里,房子有好多房间,特别特别大,有很多门,我被绕得晕头转向的,后来进到了一个最里面的房子,然后我才发现那个领导已经在里面等着我了,也不知道他怎么进来的,明明我被带上来的时候他还在车里。
我只记得房间里很黑,我们来也看不清他,可是我听出来了他的声音,而且他上来抓着我的手的时候,动作和位置也一模一样,我一下子就知道是他了。
再然后,他就说要亲自检查身体,于是脱了我的衣服,也脱了他自己的衣服。我不知道是怎么检查的,只是感觉到特别疼,我想哭,可是我怕惹领导不高兴,怕被爷爷骂我胆子小,说我只知道得罪人,所以就一直忍着。可是因为太疼了,所以我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不过他的一张脸在黑暗里慢慢的也清晰了起来,就是那个讲话的领导没有错,只不过他的脸上全是汗,肥腻腻的,头上感觉也都是油,他不断地喘着气,感觉他好像特别辛苦,特别吃力,好像马上就要抽抽过去了,他的表情也非常滑稽可笑,他张着嘴,里面臭烘烘的,牙齿很黑,他一直闭着眼睛,脸上和身上的肉都在颤动,还不断发出尖细的怪叫。
虽然我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我知道这肯定不是检查身体,我想推开他,可还没等我推开,他就尿尿了一样,然后整个人就像一张肥猪冻一样,瘫到了床边。
我除了觉得疼,没有其他感觉,只有奇怪和恶心。我当时很害怕很想回家,但是他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过了大概十分钟,就有人进来了,我听见门外有推车的声音,然后过了一会进来的人又走了。这个领导说,你先去吃东西吧,我要睡一会儿。然后就打起了呼噜。
我自己穿好衣服开门出去,发现在外面的房间里又一个好几层的推车,里面放得全是各种各样的好吃的。我正好没吃饭,所以也没管他就自己吃了,每一个盘子里的东西我都尝了尝,因为太饿了,等我吃饱了也觉得很困,就在门外的沙发上睡着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我觉得底下还是特别疼,然后我就摸着黑打开了灯,发现裤子上全是血,我实在太害怕了,就哇哇大哭,然后那个秘书叔叔就进来了。他看了看我,但是没有理会我,而是进到里面的房间找那个领导。不一会儿领导也出来了,他应该是刚睡醒的样子,眼睛鼓鼓的,很像一只癞蛤蟆,头也很肿,他走到我身边,摸了摸我的头,我躲开了,一直在哭。他说,特别高兴我能流这么多的血,我帮了他大忙,他一定会好好感激我的。
他说他知道我们家只有我和我爷爷,所以他说他希望可以当我爹,说以后会好好照顾我。我没理他,觉得他有病,他跟我说,家里那边会和我爷爷去说的,这些天就让我呆在酒店,说给我好好养养伤。
然后他就匆匆忙忙地走了,只留下秘书叔叔,那个叔叔基本上不跟我说话,无论我哭也好,喊也好,说我要回家找爷爷也好,他都不吭气。最后我哭累了,他就给我打开了一个小小的盒子,里面播着外国人,人还是彩色的会说话,他说这个是电视,说我们国家刚刚才有这种东西,整个酒店里,只有这间房子才有,如果我不哭,我就可以看电视,不然他就把电视关了。
我很快就被电视吸引了,虽然身体很疼,可是慢慢也就不哭不闹了。之后我又在那个房子里呆了三天左右,有时候是白天,有时候是夜里,那个肥猪一样的老男人,都会来找我,然后脱掉自己的裤子,鬼哭狼嚎的做那些奇怪又恶心的事情。
后来我就被送回家了。以后每个周末,爷爷都会把我送去镇子上。然后秘书叔叔会在那里接我,把我送进酒店那个房间。有时候是那个老男人自己,有时候是没见过的其他人,有时候他们全部都在。
久而久之的,我也慢慢懂了一点事情,知道这是在做什么了。我心里很生气,因为我爷爷竟然没有跟他们闹,而是每周把我送给他们。后来我问过那个叔叔,他说每个月我爷爷可以从这里拿到800块钱。
我不知道800块是多少,只听说是一笔巨款。我知道,爷爷是把我卖了,让我给远在城里的弟弟赚钱买房子。打那之后我就麻木了,想跑,也跑过无数次,可是每次都会被爷爷抓回来打个半死,一到周末又会准时送到那个酒店去。
后来我发现,不仅仅是我,我们村子里那天献花的女孩,都被送进过那间房子。又隔了半年左右,我们在那间房子碰面了,他们要求我们一起陪着他们。
一年后,他们让我去酒店的频率越来越低了。我本来以为,一切终于可以结束了,可是有一天,我竟然被隔壁的陈伯伯给欺负了,我拼命挣扎,可是他却说,他是用小菊和我爷爷交换的……
后来我弄懂了,村子里的男人们开始交换去过10楼那间房间的女孩给其他人,换取和别人家孙女、姪女甚至是女儿干那种恶心的事情的机会。再然后,那些家里没有女儿的老男人和老光棍们,也天天上门来找我爷爷,他们一来,我爷爷就把我推进屋子里最里面的小房间,然后他们会给爷爷钱。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两三年,后来我就上小学了,有一个支教的老师发现了村子里的事情,然后她去村头的治安办报了警。
虽然我心里也抱着一点不切实际的期待,但我知道她不会成功的,因为汪大爷,也是我爷爷的客人,他怎么会报警抓自己呢?于是那个老师自去镇子上报警,警察说他造谣,要把她关起来。后来是校长和她的班主任把她接回来的。
她没有死心,告诉我们她会去市里报警,可是,她走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再然后,也陆陆续续有支教的女老师报警,警察来了我们村,就说这些老师是造谣,寻衅滋事,要把大家都关起来。
当时抓了好多好多支教的女老师,因为支教老师都是各个大学的,所以当时很多大学支教处的主任们都一起去警局接支教老师了,我们还以为事情终于闹大了,这下可以把那些坏人们绳之以法了呢,结果又不了了之了。那些支教的老师们也都被驱赶着,一夜之间离开了这个村子,被调去其他地区了……”
说到这里,胡小兰顿了顿,嚅嗫着说:“我们私下里都在猜,最开始那个去市里报警的老师,应该是遭遇了什么不测,可能早就被警察害死了。所以我们都很恨警察,觉得警察没有一个好人……”胡小兰偷偷看了看车宝虹等人,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你说的没错,这群警察还真是没有一个好人!气死我了!”孙乐梅一拳打在病床的围栏上,骨头和金属碰撞在一起,发出“铮”地一声。“你防着我们是应该的,你要真不防才危险呢!”孙乐梅认认真真地和胡小兰说到。
胡小兰得到了孙乐梅的安慰,心里的愧疚一下子被打消了下去。
高聪飞速地记录着胡小兰的证词,见她终于停了下来,于是也终于舒展了一下筋骨,转动着自己酸痛的手腕道:“果然,这个地方和我们推测的一样,警察估计早就被买通了。毕竟是省长市长等达官贵人,在这个地方,的确是只手遮天。普通的老师,还真的拿他们无能为力,弄不好,就会把自己搭进去。”
“这么说来……”车宝虹突然想到了什么,“我想起来了一件事。实际上,支教地区和学校都是随机的,我们本来抽中的并不是这间学校,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临出发前,我接到一通教育局的电话,说是抽签出问题了,我们和其他一所高校抽到了同一个支教地点,所以重新给我们指派到这里来了……”
孙乐梅皱起了眉头:“教官,难不成……难不成是有人故意把咱们的学校换到这里的?”
高聪点了点头:“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不排除这个可能性,否则怎么会这么凑巧,偏偏咱们这个班随机抽签出了问题,又偏偏把咱们派到了这里。”
车宝虹没在这件事情上继续纠缠,她严肃地说道:“这个问题现在已经不重要了,无论是偶然也好,是故意为之也罢,现如今,我们都已经被牵扯到这桩案子里来了,你们要有心里准备,我们即将面临的,可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我知道接触这件案子对你们来说还为时过早,但是既然遇到了,我们作为警察和预备警察就不可以退缩,明白吗?”
“明白!就算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