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清问了袁丽丽一个问题：“袁医生，我想知道，目前全球有没有失语症患者痊愈的案例？”

袁丽丽顿了一下，如实回答：“没有。”

王婉清和何盼蒂的心沉了下去。

“但是，婉清，你可以做第一个。”袁医生望着她，用坚定的语气说道。

王婉清看着袁医生，挤出一丝微笑，随即离开了诊疗室。

何盼蒂跟在王婉清身后，喋喋不休起来：“老王，你说吧，你到底有啥心愿还没做的，咱们赶紧趁着你还没有彻底恶化之前都做了，一边做一边治，凡事做好两手准备，你说呢？”

王婉清没说话，何盼蒂本来已经习惯她的沉默了，但是突然想起来医生的叮嘱，赶紧说：“我问你话呢，你说啊，你刚才不是说自己有什么一定要做但是没做，不想留遗憾的事吗？说来听听啊！”

王婉清看了看突然变聒噪的何盼蒂无奈地说：“我是失语症，不是癌症。况且我想做的事情，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不过的确，必须要把这件事尽快提上日程了。”

何盼蒂赶紧追问：“什么事啊？我要怎么帮你？”

王婉清停下脚步，低下头望着何盼蒂，张了张嘴，把想说的话又咽了下去。何盼蒂本来还在等着王婉清跟她分享，结果看她又一言不发，一下子急了，“你可别再保持沉默保持神秘了，这样对你的病情没有帮助！你想做什么事情，难道我还能不帮你？还是你信不过我？”

王婉清被她逗笑了，最后不得不说：“告诉你也可以，不过你需要答应我两件事。”

“什么事？放心，我肯定答应。”

“第一，不要让我的家人和外面所有人知道我的抑郁症恶化成失语症的事情。”

“这个肯定，不然股价跳水，咱们和王氏都要受牵连。”

“连小飞也不可以说，知道吗？”

“小飞的性子你是了解的，就算不说，她自己也会打听出来啊。”

“她能不能打听出来，那是她的事，但是你得答应我，这件事情绝对不可以让第四个人知道。”

“好好好，我答应你行了吧。”

“第二，我想做的事情，除非我主动告诉你，否则，你绝对不可以问。”

“这怎么行？你没听袁医生说啊，我必须时时刻刻问你才行！不然你的病情怎么控制？”

“答应我，Kelly！有些事情不该你知道，是为了你好，需要你知道的时候，我一定会原原本本地告诉你，不会对你隐瞒一丝一毫的。好吗？”王婉清望着何盼蒂，语气竟然略带请求。何盼蒂不明白王婉清到底有什么事瞒着她，犹豫着没有回答。

王婉清见状，放软了声音说：“这样吧，我答应你，除了这件事，其他任何事情，你只要问我，我都一定配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也不想病情恶化对吗。你看行不行？”

何盼蒂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不是因为王婉清不肯同她分享秘密，而是王婉清用请求和商量的语气跟她说话。何盼蒂当然不是受虐狂，非得别人用命令的口吻和她说话她才舒服，可她能明显地感觉到，一直高高在上的王婉清，她的骄傲，已经被病情击碎了……王婉清是她心里永不低头的王者，可王者，终究是普通人。这些年来，她都差点忘了，王婉清是一个有七情六欲的普通人，是会生病、会难过、会害怕、有自己的秘密和脆弱的一面的普通人，而不是什么刀枪不入的神。是外界一直以来神化她太久了……

何盼蒂垂下眼帘点了点头道：“我答应你，对这件事情永不过问，除非你准备好要告诉我……”

王婉清欣慰地笑了。

一直等在车里的小飞看回来的两人神色不似平常，忍不住问道：“怎么了？医生怎么说，没大碍吧？”

两人不语，李小飞觉得事情不太对。何盼蒂装作不经意地补了一句：“还能说什么呀，医生叮嘱不要熬夜，要多放松，不要背负太大压力，老三样。”

李小飞狐疑地看了看何盼蒂，默默发动了车子……

“我问你话呢！你倒是说呀，真想急死我是吧！”李小飞不满地嚷嚷着。

何盼蒂的回忆被打断，她看了李小飞一眼，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李小飞，我不知道你都打听到了什么，但是你知道的太多了。”

李小飞愣了，急着说到：“我这不是担心王总吗？不是你怎么回事，这种事也要瞒着我？”

何盼蒂：“没错，不仅要瞒着你，还要瞒着全世界。你记住，无论你打听到了什么，又知道什么，你都要当做不知道。不仅不可以她面前提起，更不可以跟任何人提起。这不仅是为了王总，也是为了整个王氏，更是为了你自己。明白吗？”

李小飞：“不明白，何盼蒂，你什么意思？我、我又没有告诉任何人，我只是自己关心她也不行吗？”

“是的，不行。”何盼蒂严肃地，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警告到。

“你……”李小飞心里委屈极了，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连关心王婉清也不行，眼泪在她的眼眶里打转。

何盼蒂看到她这副样子，于心不忍，缓和了语气：“我知道你什么事情都会保密，但是，你有没有想过，隔墙有耳。你以为你只是在私底下关心她，但或许你的关心就会被别人顺着蛛丝马迹抓到王总的把柄。

我问你，假如现在有人知道王总身体出了问题，那么明天王氏的股票会怎么样？后天王氏继承人又会花落谁家？这些你都想过吗？”

李小飞一时语塞，她知道王婉清虽然看着强势，但是在王氏内部，其实一直如履薄冰。

“还有，”何盼蒂看她不说话，知道她应该听进去了，于是干脆多提点她几句，“你猜，为什么王总不想让身边任何人知道她的事情？仅仅是因为担心王氏的股价和她自己的地位吗？如果你只停留在这个层面，那就大错特错了！王总她现阶段需要的不是任何人的同情、关怀，她也不想让任何人为她担心，为她难过，她要的是一切如常，是暗度陈仓，是不动声色地解决问题。如果你真的那么喜欢她、关心她，那就请你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只管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那已经是帮了她大忙了。”

李小飞低着头，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何盼蒂无奈地叹了口气，拿出面巾纸递给她，本来想再安慰几句，但是又觉得也许应该让小飞自己消化一下，于是没便有再多说。

李小飞擤了擤鼻子，嘟嘟囔囔地说：“你那么厉害干嘛，我最讨厌你们俩了，每次有什么事情都瞒着我，虽然我只是个司机，不懂商场上的事情，但是这点分寸我也是有的好吗？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情，你放心，我永远都不会多问，这总行了吧！”

何盼蒂看着李小飞又委屈又倒霉的样子还是被她逗笑了，她揉了揉李小飞的脑袋：“行了行了，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王总不是答应过咱们吗，等到她把那件她认为的大事做完，就带着咱俩远走高飞，你不记得啦？”

李小飞想起王婉清的承诺，总算破涕为笑：“记得，那可是咱仨约好的！”

“对呀，这说明在王总心里，我们是无法取代的。一些事情她不说，不代表不信任我们，而是她可能觉得还不是时候，如果说出来不能够帮到她，那你会不会难过，会不会自责？”

李小飞点点头：“会。”

“所以说嘛，王总知道现阶段咱们能力有限帮不到她，但是又不希望我们自责难过，所以她才什么都不说，她这样做，是因为她关心我们。这是她保护我们的一种方式呀。”王婉清轻声说着，说给李小飞听，也是说给她自己听。

“好啦，我明白了，以后我不会再多问了。也不会因为这些事情，影响到开车了。”

“这还差不多！”何盼蒂满意地笑了。

“顾客，车洗好了！”洗车行的人冲她们招了招手。

何盼蒂点点头，起身把两人吃剩的垃圾收起来丢进了垃圾桶，随后和李小飞取了车，驶向夜色深处。

昏暗的浴室没有开灯，赤身裸体的王婉清将自己沉进浴缸里，借着月光，透过水波望向天花板，心里不住地祈祷着：“姥天，请再给我一些时间吧、再给我一些时间吧，只要能让我做完那件事情，哪怕最后你要拿走我的命也可以，拜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