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伤，过几天它自己就好了，不用处理。”秦照回着沈皆的话，手上也没闲着，换了个地方接着揉。

沈皆静静地靠在秦照的怀里，没有再接话。

秦照知道沈皆现在这样的精神状态，虽然他自己偶尔能说出些话做出一些动作，但要像从前那样跟秦照正常对话或者互动几乎是不可能的。

秦照把人抱得更紧了一点，下巴挨着沈皆柔软的头发，轻声说：“睡吧。”

这是十多天来，秦照难得睡的一个好觉。

自从沈皆术后跟他说完那一番话，为防着他寻着机会自杀，秦照几乎是不眠不休地看着人。偶尔累极了，会趁沈皆睡着了趴在他床边小憩一会儿。

甚至连这短暂的时间里，秦照都要用绳子把沈皆的双手跟自己的手绑在一起，生怕自己不小心昏睡过去，沈皆就出了什么意外。

而今晚沈皆很顺从地靠在秦照怀里开始入眠，秦照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梅花香味，感受着怀里人的温度和柔软，忽然觉得原来幸福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第二天起床时，套间客厅就已经放好了新的衣物。秦照有些不舍地亲了亲沈皆的额头，去穿好衣服洗漱了。

等他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沈皆也已经醒了，他坐在床上放空。

秦照不确定他现在的记忆点是什么时候，轻声问：“等会儿想吃什么？”

沈皆没有反应。

秦照已经习惯了自己十句话里有九句话都得不到回应，也不着急，按照沈皆从前的喜好点了早餐。

沈皆又呆坐了一会儿，然后掀开被子下床往浴室走去。

秦照没有冒然跟进去，他靠在门边听着里面的动静，最后沈皆走出来时不知道是腿上一下子没了力气还是因为溅出来的水弄湿了地板脚滑，他整个人突然一下子向前倾倒，眼看就要摔在地上。

秦照及时出手把人捞到了自己怀里。

“还好......”秦照心脏蹦蹦加速，庆幸是虚惊一场。

低头看向怀里的人，却发现沈皆的手紧紧护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孕中期引产不是那么好恢复的，虽然术后已经小半个月了，但沈皆的小腹还是微微凸起，没有彻底平坦下去。

那微微的隆起，像沈皆刚怀孕三个月左后的时候。

所以秦照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沈皆现在的记忆点是他刚怀孕那段时间。

他打横一抱，将人送到床上。沈皆躺下时轻轻在肚子上摩挲了一下，像是在安慰肚子里刚刚受到惊吓的“孩子”。

秦照看得心里发酸，正巧这时门铃响起，是早餐来了。秦照接过餐车，谢绝了护工的服务，将车停在床头，开始照顾沈皆吃饭。

他盛出一碗薏米粥。粥是现熬还很烫，秦照用勺子翻搅了好一会儿，估摸着温度差不多了，就舀了一勺递到沈皆嘴边。

沈皆看了看勺里的粥，没有要喝的意思，甚至还微微往后避了一下。

秦照见他明显表现出抗拒，有些不解。

他跟沈皆吃饭的时候不多，但好几次都见他早餐是喝的薏米粥。

“怎么总吃这个，这么喜欢？”

“齐医生说我脾虚胃弱，喝这个能祛湿健脾，其实味道一般。”沈皆说完又面无表情地喂给自己一勺。

“这么早就开始养生了？”秦照觉得沈皆这么犟的人却对齐医生的话言听计从，有些反差地好笑。

沈皆觉得秦照是调笑自己，微微抬眼瞪了他一下说：“眼看着要三十了，未雨绸缪怎么了。”

秦照当时除了觉得沈皆有时候还怪有趣的之外，也自然而然地记下了沈皆早上惯喝薏米粥的这个习惯。

所以面对沈皆的抗拒，秦照觉得他应该不是突然习性大变了。

难道是不想被自己喂？

秦照回想了一下，他们之前确实没有过这么亲密的，甚至称得上肉麻的行为，而沈皆的记忆又停留在从前，所以觉得别扭吗？

于是秦照拉过沈皆的手，把碗放进他手心，看他拿稳了才说：“那你自己吃，我不烦你。”

秦照刚一收回手，沈皆就把那碗粥放回了餐车上，明显带着不高兴。

正当秦照疑惑时，就听到沈皆说：“我现在不能吃这个。”随后拿起一块烤得微焦的三明治慢慢咀嚼了起来。沈皆最后吃完有些负气地转过身，留个后脑勺给秦照，盘腿坐在床上看着窗外放空。

秦照思索着沈皆的那句话，打开手机就开始搜索。

果然如此。

“薏米是一种药食同源之物，其质滑利，对生殖腔平滑肌有兴奋作用，可促使其收缩，因而有诱发流产的可能，尤其是孕早期要慎食。”

秦照之前完全没了解过这些，难怪沈皆生气。

之前沈皆怀孕的时候，秦照除了遵医嘱给沈皆补充信息素外，几乎没有别的关心。

甚至因为宋亦的事跟沈皆吵架，连最基本的情绪安抚都没做到，这些细枝末节的事就更别提了。

沈皆一个人应付着接踵而来的大事小事，为许文也谋划，跟秦照争吵，最后被日积月累的情绪压得崩溃，还小心翼翼地注意着孕期禁忌，将孩子保到了五个月。

最后又彻底失去她。

秦照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不负责任。他自认为作为公司的董事、秦家的未来掌权者，他做得尽善尽美，一向认为自己是一个很有责任心的人。

却独独忽略了身边的沈皆。

最后秦照默默吃完了那碗薏米粥，让人把东西收回去后，从背后抱住沈皆，将头埋入他的颈窝，手覆上他的小腹，对沈皆和那个逝去的孩子认真地说：“对不起，是我做的不好。”

沈皆动了动身体，不知道是因为被秦照的头发蹭得有些发痒还是因为听懂了秦照的话而有些动容。但他没有转过来，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秦照抬起头，发现沈皆脸上除了呆呆木木的表情外，还明显有些不满，蹙着眉，嘴也轻轻地抿着。

医生说出现别的情绪或者愿意多说话的情况，其实是好事，起码能感知到外界而不是一味只沉溺在自己的记忆中，说明病情有减轻的症状。

秦照乘胜追击，接着轻声哄着：“我错了，你给我一次机会吧沈皆，我一会儿就找齐医生问清楚孕期的各项禁忌，以后再也不犯了。”

像是弥补之前的遗憾，秦照说得真情实感，想到那个那个早夭的孩子，语气中微带哽咽。

沈皆感知到了，他轻轻嗯了一声，转过头吻上了秦照的唇。

突如其来的接触让秦照猝不及防，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害怕沈皆是转头不小心误触的，僵硬地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而沈皆以为秦照是不想跟他接吻，有些失望地转回去。

秦照很敏锐地捕捉到了沈皆的情绪，急忙追了上去，轻柔又认真地跟沈皆接了个吻。

原来这就是沈皆的本能吗？因为实在太喜欢秦照，所以会因为他的不上心更难过生气，也会因为他的示好就原谅开心，感受到秦照的对他的关心和在意会高兴到想跟秦照接吻。

沈皆对秦照的爱像烈焰一样炙热，但因为秦照的冷漠和沈皆的自尊而被压抑，直到沈皆不再是沈皆，病情让他变得像一个有话就说、脸上藏不住事的小孩，秦照才能窥见沈皆对自己那几乎刻入生命本能的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