辘辘车轮声回荡在幽深的地道中。

目铃换上了艾米丽的衣服，悄悄将眼睛睁开一道缝隙，只能看到三两人影在昏暗的壁灯下不断拉长缩短，仿佛鬼魅在阴间行走。

最后一扇石门打开，四周亮堂起来，也逐渐变得喧嚣。

“这批货看上去都不错啊！”

“哈哈，你别想了！顶多让你摸几下，除非你想尝尝经理的拳头！”

这时昏迷的“货物们”也逐渐苏醒，发出了或惊恐或愤怒的呼喊：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我是xx国的男爵！”

“求求你放我离开……我的父亲是大富豪，他一定愿意支付赎金！”

穿着短打的绑匪哈哈大笑：“怎么可能放走你们？你们可是xx国国王亲自指定的猎物啊！”

男爵精致的脸庞瞬间吓得惨白。

这些人前一秒还沐浴着阳光，高高在上享受天堂的极乐，下一刻便被绑架至阴暗的地洞，成为更顶级的权贵的玩物。

不过此类货品是少数，更多的还是一些普通家庭的被掳走的女孩。她们来自北海各国，在度假村集运周转。

目铃靠在角落，冷眼观察四周的环境：容貌姣好的年轻男女大约三十余人，还有二十余个身强力壮的奴隶；绑匪的数量是他们的四分之一，看上去都弱得可怜。要不是敌人的后援数量未知，她早就破笼而出，给这些不配称为人的禽兽们欣赏脑袋开花的奇景。

轰隆，隐藏的石门开启，目铃之前见过的度假村经理走了进来。

绑匪们顿时噤若寒蝉。

经理负着双手，无视了货物们的怒斥求饶，脚步一刻不停地掠过他们：

“2级，3级，2级……等等。”

他脚步一顿，掀开了那个瑟瑟发抖的粉发女孩被头发遮掩的半边脸，旋即大怒：“你们怎么办事的？！这么大的胎记没注意吗？！”

短打绑匪立刻诚惶诚恐地道歉。

经理冷冷地瞥了女孩一眼，不带一丝情感地说道：“5级。”

“是！”

经理路过目铃，眉毛一挑：“1级。”

听上去是对她的容貌的肯定，可惜目铃讨厌这种仿佛在夸赞五花肉肥瘦相间非常美味的评价。

经理每留下一个评级，就有专人冲进笼子，扯着奴隶的胳膊关进对应的房间中。

目铃自然也不例外，只是她躲过了咸猪手，眼神如刀，冷冷说了一句“我自己会走。”

抓目铃的绑匪发现自己居然有瞬间被眼前女孩吓住了。那双红瞳妖异且摄人，令自己后背惊出一身冷汗。

“对了，”目铃停住脚步，转向经理询问道：“不同的评级会有不同的去处吗？”

经理顿住脚步，似笑非笑：“当然，人是有三六九等的，当贵族的时候有，做货物的时候更有。

“最顶尖的，送去拍卖场，甚至有可能得到天龙人的青睐；高级的，便是各国达官显贵；中等的，就轮到了空有金钱的富商；再次一级，放在海贼城镇中，也能获得源源不断的收入。实在不行，还能供给黑市，那里有一些科学家，会喜欢这些材料。

“你是1级，达到了在香波地的拍卖行内出售的等级，幸运的话能去伺候高贵的天龙人了。我们会再饲养你几天，等候其他前往伟大航路的货物一同发出，希望这段时间你能安分一点。”

“哦，那真是谢谢了。”

“不用谢。”

目铃安静地走进了空旷的1级牢房。

经理很快挑拣完货物，打开石门旁的机关，顺着来时路回去了。目铃悄无声息扔出一个小方块，在机关旁边划了一道浅浅的白痕。

大厅里顿时只剩下一开始的十几个绑匪以及面容哀戚的奴隶们。周围的呜咽声络绎不绝，绑匪们露出享受的神情。

目铃窝在角落，通过电话虫和另一边的罗交代自己的境况。

听到目铃安全无虞，且只需要在牢房里待一段时间，罗暗自松了一口气，转头询问道：“萨博当家的，你的同伴什么时候能到？”

萨博：“明晚。”

目铃一愣：“那不是正好在交易会举办的时间之后？真可惜，我不能去见识上流社会的拍卖会了。”

萨博轻笑：“你放心，上流人的宴会，总是最下流的。”

……

进入交易会时，罗依旧穿了一件兜帽大衣戴着络腮胡遮掩面容。他的身后还跟着佩金和夏奇二人。

临走前，一角还在他们耳边碎碎念“船长和目铃的决定真是太任性妄为了”。不过夏奇更奇怪老大怎么会同意目铃让自己陷入危险，做一些滥好心的事。

“客人，请问需要一杯香槟吗？”

耳边传来侍应生礼貌的询问。佩金心不在焉地摇摇头。

罗听到这声音却转头望去，和金发青年对视了一眼，微不可察地颔首。

萨博确认了“队友”的位置，转身离开，轻盈地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除了一些隐藏真容的人，大部分权贵们毫不在意地露出身份的标记：头顶的王冠，胸口的勋章，手上的印戒。萨博趁他们大肆交谈未曾注意的瞬间，丢下了几个监听电话虫。

交易会很快就开始了。

一开始是只接受以物换物的交易环节。卖家有指定的想要的事物，抑或买家能给出其他令卖家心动的代替品，由度假村作担保进行交换。

佩金和夏奇在这个环节见识了许多这辈子都没见过的珍奇。

“这块巨型龙涎香约五十公斤，来自一头年龄超过百岁的雌性抹香鲸，足足一千名士兵为了取得它葬身鱼腹。卖家希望能交换刀枪不入的海兽皮……”

“这是一张三十年前xx海贼团遗留的藏宝图，卖家希望能分得获取财宝的五分之一……”

佩金与夏奇止不住地窃窃私语。罗用兜帽遮住自己的表情，抱着长刀沉默不语。萨博毫无存在感地站在拍卖厅的角落，幸好没有客人回头，否则必然会被吓一跳。

直到主持人说出下一件要交易的物品，两人才不约而同地竖起了耳朵。

“一百箱SKS半自动步枪，卖家希望能交换一些特殊矿石，比如钇矿、钼矿等等……”

海贼世界的各国军队武器级别差距巨大，低等级的、贫穷的部队还在用传统前装滑膛枪，强大的、富有的王国早就升级成了连发枪甚至自动枪。这轮交易的本质非常清晰，强国以自己已淘汰的军备掠夺弱国的资源，只不过两者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

罗向灯光昏暗处瞟了一眼，果然看到那个革命军不知对着电话虫在说什么。

“……”

很快，以物换物交易环节结束，轮到了重头戏的拍卖会，大厅气氛有了微妙的转变，一些穿金戴银的富商直起了身板，手指上的宝石戒指折射出绚丽的光晕。

主持人站在台上，慷慨激昂地拍了两下手，铁链拖曳声中，一个戴着奴隶项圈的长颈族少女被带了上来，眼神呆滞。

“来自伟大航路的稀有种族，血统纯正，年仅十五，能歌擅舞。起拍价——一千万贝里！”

“一千一百！”

“两千！”

“……”

座位上举牌如林，夏奇被这阵势吓到了，但他瞧见船长一动不动、镇定自若，立刻装作见多识广的模样，抱胸睨着台上的拍品。

看着看着，他心里冷不丁冒出了一个疑问，只是刚要出口，就被佩金的惊呼打断了：“船长，那不是我们的钇矿吗？！”

“嗯。”

“可恶，我们的东西怎么可以被别人拿走？”

“无碍。”

“那……我们的副船长被别人拍走也没事吗？……”

“……？！”

罗放下翘起的二郎腿，身体微微前倾，手指不自觉地扣在扶手上，唇角绷直，眉心紧皱，震惊地盯着台上戴着奴隶镣铐一脸茫然的目铃。

不是说她还要在牢房里待几天吗？为什么会被放在交易会上拍卖？！

“……”

目铃也一头雾水。

昨晚自己提议“夜探敌军大本营”，却被船长断然否决，只能百无聊赖地蹲在角落数蚂蚁；正偷偷挪动引诱蚂蚁的面包屑，牢门却忽然被人推开。一个小喽啰牵着她手腕上的锁链，将她到了交易会的后台。

幸好她临走前在牢房石砖缝中藏了一颗“地图图钉”，否则革命军的人多半会扑个空。

可目铃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没能得到“服侍天龙人”的机会？是评级被降了？还是有人故意换掉了她？

台下忽然传来一阵叫价声，将她从思绪中拉回。再一回神，竞价已飙升至三千万贝里。

她却半点高兴不起来——毕竟按照初步估算，她未来的悬赏金至少是三十亿。这些人若真用三千万就将她拍走，简直是捡了大便宜。

“……五千万第二次，五千万第三次……成交！”主持人脖子涨红，高高扬起锤子，“恭喜35号买家！”

罗目光如刃，死死盯住“35号买家”的位置——他得记住这人的样貌，找机会把目铃劫出来。

与此同时，目铃百无聊赖地抬起头，正好看见一张熟悉的胖脸。

伽鲁士王子脸上露出一个恶劣到扭曲的笑容。他挥了挥那双戴满宝石戒指的短手指：“你们办事果然靠谱，还把我指定的‘货物’加入了拍品。”

管家笑得谄媚：“您昨天一说想得到这个女人，我们立马就派人把她抓来了。” 虽说当时根本没人动手，这女人是自己莫名其妙出现在牢里的……但这种细节，就不必与客人多说了。

“现在，你是我的了。”伽鲁士王子咧嘴一笑，眼睛被脸上的肥肉挤成一条缝，“你猜我会怎么对你呢？”

他说着，翘起一条腿，把靴子直接伸到目铃面前：“跪下，把我的鞋舔干净。”

目铃瞪大双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不知道该怎么服侍我吗？”王子眼珠一转，随手指了旁边某个侍应生，“过来，为我的新奴隶做个示范。”

侍应生的脸色陡然苍白，她仓皇地望向管家，却只能看到管家催促的威胁的眼神。她摇摇晃晃地来到王子身边，目铃下意识想要拉一把，可还是和她跪下的身子错手而过。

侍应生的眼里含着泪水，但依旧扯出一个殷勤的笑，伸出舌头，一点一点在王子鞋尖舔舐。

王子乐不可支，四周围观的贵族们也喜闻乐见这种滑稽有趣的场面，相视会心一笑。

“现在，轮到你了。”王子的笑容骤然阴鸷，“当初给你机会做我的女人，你不懂珍惜，现在，只能做我的奴隶了。”

后面不知是谁推了目铃一把，她一时没站稳，险些与地面亲密接触；幸好扶住了把手稳住了身体。

周围又是一圈快活的笑声。

目铃感到有谁在掰自己的手指。

王子冷冷地盯着眼前挣扎的目铃。

直到一个声音突兀响起：“王子殿下。”

一名侍应生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站到了伽鲁士王子身后，低声叹息道：“如此对待一位女士，未免有失您的教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