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冬给司机乔陆深打了个电话，正巧乔陆深已经在来蓝山的路上了，三人没等几分钟就被接上，驶向清城一中。
明语内心无比焦灼，他盯着手机，心不在焉地不断亮屏又息屏，亮屏又息屏……
凌泉麦冬看着明语眉头紧锁的样子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车上的气氛寂若无人。
良久，明语经过一番思想斗争，还是打开微信又看了一遍那些照片。每看一张，就是在他的心口上狠狠地剜了一刀。他真希望照片里的人不是楚辞，只是一个和楚辞长得很像的人，但是照片里被紧紧抱住的人后颈上的三颗红痣，是那么熟悉，就像当初和楚辞重逢时一样，明语也是用那三颗红痣确定了楚辞的身份。
“别看了。”麦冬打破了沉寂，他实在看不下去明语痛心的样子。
明语扣了手机，双手抱头，脑子真的很乱。
“语哥，你一会儿问楚辞的时候，能不能控制点，不要太凶啊？”凌泉踌躇着，小心地询问，“凶”字说得特别小声。他怕明语火冒三丈的架势把楚辞吓着，从而激起更大的矛盾。
明语还是抱着头，没什么反应。
麦冬示意凌泉不要说了。
凌泉难得不听麦冬的，接着道：“说不定楚辞不知道被拍了呢，说不定楚辞也是受害者呢？”凌泉也不晓得他为什么要帮着楚辞说话，明明前几天他还跟楚辞拌了口角。
“受害者！”
这三个字刺激了明语的神经，他突然想起来，昨天上午楚辞一见到他就哭了，后来回到房间就洗澡……
难不成……楚辞是被那男的强……？明语不敢想下去。
“凌泉说得也有道理，语哥，你先冷静点，不要太激动……”麦冬没能阻止凌泉说话，就帮着凌泉说话。
“咱们马上要到了，问问楚辞到哪儿了？”明语忽地问，根本不在意他们的。
“啊？”凌泉不知道他们的话明语听进去了没有，下意识拿起手机，“我、我问问枫实。”说完，给秋枫实发了条短信。
几秒后，“说是还有五分钟吧。”凌泉收到秋枫实回复，立马汇报。
“就坐车上等吧，”麦冬说，“在外面干站着太傻！”
乔陆深在学校对面找了个停车位，正好视野宽阔，能对校门两侧一览无余。
陆陆续续地，他们仨在车上看着一拨又一拨学生从各处涌入校门，三五成群，乌乌泱泱。
有几个幸灾乐祸的男生从车前经过，嘴里调侃着楚辞:
“没想到楚辞是那个啊？真看不出来！”
“这有什么看不出来的，长成那样，瘦精瘦精，娘里娘气的，绝对是下面被，诶～是吧”
“嘎嘎……”
说到“诶”的时候，那男生还特意停下脚步，很夸张的用胳膊向前捅了几下，动作相当猥琐。
明语听了那个气，凌泉麦冬肉眼可见。
就在明语抓住车门把手那一刻，说时迟那时快，麦冬立马锁了车门，阻止了明语要出去揍人的冲动。
“再等等，还有三分钟他就来了。”麦冬对明语赔笑。
明语狠狠瞪了麦冬一眼，但这时候他也顾不上别的，跟麦冬计较有什么意思呢？于是缄口、压火。
山雨欲来风满楼，对于眼下的情况，楚辞早有预感，只是他做好了应对事故的心里准备，却没有那个心理承受能力。当他离学校越来越近，遇到的同学越来越多，看到的指指戳戳、听到的窃窃私语越来越密集的时候，他的脚步也开始变得不安起来，忽快忽慢的，准确地表达着他的紧张和无措。
秋枫实紧随着楚辞的脚步，没敢说什么，那些无情的审判的目光和不怀好意的笑容，他看了都难受，更不要提楚辞了。
“楚辞知道发生了什么吗？应该没人敢告诉他吧。”秋枫实想，“楚辞要是永远都不知道就好了。”
凌泉眼尖，远远地就望见秋枫实和楚辞，嚷嚷:“他俩来了，走走走，下车。”
明语首当其冲，他穿过马路，站在学校门口，看着楚辞向他这边走来。
“好多人斜睨他呀！他似乎察觉到了，都不敢抬头！”明语心里一阵酸楚，他仿佛看着楚辞陷入一个漩涡里，孤独、无助，却还倔强地不肯呼救。刚才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他怎么就没有想到，楚辞极有可能不是自愿拍那些照片的呢？
楚辞是谁啊？他可是那个禁封内心多年不愿交朋友的楚词呐！又怎么会突然有那样的亲密关系呢？一定是那男人对楚辞用强的！
“楚辞！”明语大声地喊，他装得见到楚辞很开心，朝楚辞挥手。他想，他必须是那个伸手救他的人。
突然的震耳欲聋惊得凌泉一哆嗦，凌泉抬眼，看到有生以来，明语最难看的一个笑容，突然有些哽咽。
麦冬察觉了凌泉的微妙情绪，他也未尝不是这样的感受。
很多学生朝他们看来，楚辞也闻声望去，同样看到了有生以来，明语最难看的一个笑容。
说实话，刹那间，楚辞是疑惑的，忐忑的，他不太明白，明语这种笑容的含义？但后来，当他看到明语逆流而上，紧紧勾住他的肩膀跟他说：“早上好啊！”的时候，他才感悟到那个笑容是多么珍贵。
明语搂着楚辞，大大方方地从偌多人目光中穿过，他嘴角始终保持着上扬的弧度，单纯地以为，笑就是阳光，可以照亮一切阴霾。
对于明语这样的善意，楚辞没有拒绝，因为他知道，明语在帮他。
上课时间，明语查遍了网络上散播楚辞不雅照片的ID，尝试各种手段让他们删除动态。下课时间，他又和凌泉奔波在学校各个难搞的ID真人所在的班级，面对面逼他们删除。搞了大账号，搞小账号，忙得不可开交。
楚辞不出教室还好，有明语、麦冬、凌泉、韩方海、王冲、郝雷他们几个在，别人也不敢明目张胆议论他。女生这边，本来也没几个，基本上都是同情秦思雨的。
楚辞一出教室，明语就会作伴。明语觉得有他在，能压住一些言论，至少那些人不敢大声说，让楚辞听了去难受。事实也是如此。
三节课后，楚辞刚起身去上厕所，明语呲溜就跟上了。完事两人一前一后回去，楚辞故意走去了一个僻静的拐角。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楚辞转身问明语。
明语偏头，抿着嘴。他在权衡：告诉楚辞好，还是让楚辞不知道的好？
看明语踌躇不决，楚辞道：“你不说，我去问凌泉。”话落就走，明语急忙拉住他，小心地问：“你昨天上午到底为什么哭？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楚辞：“到底怎么了？所有人都知道，只有我像个傻子！”
“那是因为你不上网。”明语拿出手机，把照片给楚辞看。他妥协了，与其让楚辞去问别人，还不如他来说。
楚辞看了一张，两张……
直到看了最后一张，是那个男人在亲他的脸，终于忍不住胃里的一阵翻江倒海，弓着身子干呕了起来。
明语见状，条件反射地拍打楚辞后背。
楚辞摆摆手，忍了忍，说道：“胆汁都快让你拍出来了！”
明语立马举手示停，担心地问：“你没事吧？”
楚辞苦笑：“就是很恶心。”
恶心？恶心……
明语亦喜亦悲。
“你，看了这个，怎么还……”怎么还坚定地站在我身边？你不是应该愤怒吗？不是应该厌弃我吗？楚辞赧于说下去，他耻于那些照片，也惭于明语的维护。
明语猜着了楚辞想问什么，他自己说：“刚看到的时候我真是快气炸了，我恨不得马上抓着你问清楚，我猜你不是那样的人，你明明跟我说，两个男的在一起需要考虑很多的，后来我看到你在闲言碎语和指指戳戳中朝我走来，我就只想用自己的力量帮你抵挡一些。”明语顿了顿，认真地看着楚辞，“心里的很多疑惑，也不急于问你了，我甚至担心问出口会不会让你更难受？”
“你问吧。”楚辞知晓明语这一上午一直在受着那些疑问的折磨。
楚辞都这样说了，明语也不扭捏，他一箩筐的问题：“那男的是谁？你们什么关系？你喜欢他？还是他在纠缠你？还有……你是不是被欺负了？”
既然要问肯定是要问清楚。
楚辞看着明语的眼睛，里面装满了担心和不安。
“我没有被侵犯，你放心。”楚辞缓缓地开口，他自然清楚明语最关心的是什么。
听到这句话，明语眉心略开。
“那些照片只是摆拍。”楚辞继续诚恳地解释，“我，没有喜欢的人。”
楚辞没有喜欢的人，这个答案令明语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
但只是一瞬间的情绪波动，明语就连忙控制住了，他佯装镇定，对楚辞说：“好，我去帮你搞定那男的，必须让他滚得远远的！”
楚辞不愿让明语掺和进这件事里，毕竟他猜测背后黑手是华玄英，华玄英跟明语的关系非同一般，是有血的、甚至是命的牵扯，明语一旦彻查到底，知道真相，那又是一场内心的极度拉扯，他该会有多痛苦，多难受啊？一想到这里，不擅掩饰情绪的他说话就有些急：“这件事跟你没关系！你不用掺和进来！”
楚辞不是明语，他自然体会不到明语听到这种话，心有多寒。
明语隐忍了一上午的牛脾气，在此刻终于憋不住了，他脸色骤然一变，本来已经舒展的眉心又蹙了起来，赌气地转身就走，结果走了几步仍旧压不住怒火，背对着楚辞，严厉地低吼：“楚辞！你为什么总是拒我以千里之外？”
楚辞一怔，站在他的立场，他觉得他说得话自然是为了明语着想，明语突然地责备让他猝不及防，可他没法解释，嘴张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明语没等楚辞反应，一个人走了。他怎么可能听楚辞的？什么叫跟他没关系？怎么能跟他没关系？明语心想：“我爱上了你，这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