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丘灵泽前脚刚离开幻乐城,后脚麦冬他爸就来了。麦冬也不意外他爸来得这么快,迎上去说:“爸,没事儿了,是找明语的,人已经走了。”
麦冬爸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他拍了拍麦冬的肩膀,又看了看明语他们几个,才跟秋松诚打起寒暄:“秋总,这几个小子给你添麻烦了!包涵包涵啊!”
秋松诚虽然年纪还小,但是混迹商场已好多年,早已八面玲珑,他笑回:“谈不上谈不上,都是朋友,麦总言重了。”
麦冬爸:“不不不,平日就听麦冬说,不少承蒙你关照,改日一定赏脸喝一杯,让麦某聊表谢意呀。”
秋松诚:“谢意不敢当,但麦总若邀,松诚哪敢不到?”
麦冬见他俩寒暄的话已说到头,连忙跟秋松诚告辞:“诚哥,那我们今天就先回去了。”
秋松诚颔首,又亲自把他们送出去。
明语、华玄英和凌泉还是坐乔陆深开的车回去,麦冬则被他爸搂着按进了他爸的座驾里。
虽然麦冬爸一路上没说什么,但是麦冬知道他爸生气了,他爸在用这个举动表达着自己的不满。有几个父亲愿意儿子的朋友有潜在危险的?万一波及自己儿子怎么办?
明语则更清楚麦爸这种不满是针对他的,毕竟是因为他的事,才让麦爸虚惊了一场。
他们各自沉默着回了家。
明语一进门,就发现他爸明旗也在家。他像没看到他爸一样,脱了衣服就上楼。
明旗坐在客厅的沙发里,开口:“听你干爸说,左丘家的那小子找你去了?”
明语听他爸这口气,肯定是见过左丘灵泽的,他转头深深看了他爸一眼,回:“昂。”
明旗招了招手,示意明语从楼梯上下来说话,明语不动,反而转回了头背对着他,明旗无奈道:“左丘是想跟集团合作,他们想接替山本,重拾几年前断掉的商线。我和你华叔评估了,这个合作对集团百利无害。”
“当年你和阿玄都还小,不知道因为阿皓的那场官司集团损失有多大,现在该告诉你们了。”
“本来那年集团已经签订了跟山本的合作,我们两家人去日本,除了带你们游玩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就是,我跟你华叔还得亲自再跟山本确认一些合作项目的细节。”
“谁想阿皓出了事,偏偏肇事的还是山本的独子,你华叔和梅心阿姨整天跑官司,彻底跟山本翻了脸,咱们家当然支持你华叔,就单方面跟山本中止了合同,因此集团也伤了元气,这几年才缓过来。”
就算明旗不说,明语对此也早有感知,他又对上明旗,在明旗的这些话里,他猜疑的是:“咱们家支持华叔?如果不是爷爷给你压力,你确定你会中止合同?”
“废话!”看到明语用上帝的姿态说着大逆不道的话,明旗气得颤抖,“你给我滚下来!”
明语不动,父子俩就这样一上一下剑拔弩张地对峙着。明旗甚至都忘记了自己回来的目的。
但明旗一向没明语有耐性,最终他又骂了明语一句:“滚!爱滚哪儿滚哪儿去!就不想看见你!”终结了对峙。
不想看见我你还回来?明语腹诽。
“还有什么事儿赶紧说吧,别我滚了,你一会儿还得来给我低声下气。”明语知道他爸不会轻易对他长篇大诉,肯定还有更重要的要说。
明语给了台阶,明旗自然乐意下去,他说:“说吧,你什么意见?合不合作?”
明语真要气笑了!干嘛来问他啊?“公司是我开的吗?”明语反问。
明旗怔怒:“不是你开的也迟早是你的!你以为合作是一天两天的事儿?”
“呵!爸,别揣着明白装糊涂!”明语冷峻地瞪着明旗,“我的未来是什么,你比我还清楚!不是吗?”
明旗当然清楚,只是有时候他选择性地健忘而已,或者是说,他只是不想承认是他限定了儿子的人生。
作为传统的军N代,明家每一个男子都注定是当军人的命运,但是明旗不想,他看着身边的一个个兄弟都下海经商,混得风生水起,他也向往那种自由,他不想一辈子生活在家族的荫护下,更不想过军属大院里日复一日枯燥单调的生活,所以他用爱情和婚姻换来了自由,那也意味着他彻底堵死了儿子的人生路。
可怜的明语还没出生时,明旗就放弃了对明语的管教权,他答应老爷子一切跟明语有关的决定都听老爷子的。明老爷子很精明,他吸取了对明旗教育的不成功经验,从小就对明语军事化教育。所以明语敢不听明旗的话,敢违逆明旗,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军人不得从商,是法律铁一般的规定。
明旗想到这些,心里很难受,他分不清这是对明语的亏欠,还是内疚,总之他开始反思:刚刚对儿子都说了些什么啊?明知道儿子的未来已经被规划得明明白白,还刺激他……儿子对命运少有反抗,已经是够乖的啦,顶自己几句又算得了什么呢?
明旗独自坐在客厅,吸了两根烟,对明语的气也消了,跟左丘家合不合作的答案也有了。
明语洗完澡刚上床,就看到了华玄英发来的消息:问你了吗?
明语给华玄英打过去电话,华玄英接起来,他知道明语会说什么,就没开口。
明语说:“我不管,无所谓,你说怎样就怎样,都听你的。”
“我也说了无所谓。”华玄英说。
明语吃惊,他以为阿玄会反对。“你知道,你说了无所谓……”无所谓的话,跟同意合作无两。
“我知道,”华玄英道,“他来找你不就是想要合作吗?他以为打通你就可以了,给他,那他就不会再来找你了。”
“……阿玄。”明语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们都清楚,左丘灵泽出现一次,他们的噩梦就多一次。
果不其然,这晚,明语被梦魇住了。
只是跟以往不同的是,这次在梦里,被刺中心脏的人明明是华皓白,可当他躺在明语怀中以后,却变成了楚辞,明语惊痛不已,他知道这是梦,他在梦里一直喊:“快醒来!快醒来!只是梦!”可是他怀里的楚辞满口鲜血,已说不出话来,胸口一直在流血,血好多,浸湿了他的裤腿,虽然梦里的他知道是在做梦,可他还是很急,更加拼命地喊:“快醒来呀!”
但是哭喊没有用,反而喊来了阿玄,阿玄拉他,让他跟他走,他不,他还抱着楚辞呢,他不能离开,阿玄突然怒了,露出了左手的血刃!
“啊!”明语喊得自己的脑子都要炸了,但他还是知道凶手不是阿玄。“不是阿玄!不是阿玄!快醒来!快醒来啊!这都不是真的!”
“呲啦!”一把很长的利剑从阿玄的后背贯穿前心。明语瞠目,突然失音了,他很窒息,他不愿放开楚辞,又想伸手去抓阿玄,但他还没碰到阿玄,阿玄就轰然倒在了他面前,后面站着的是一个满脸冷漠的少年,他留着泷谷源治一样的头发,这人只是看了明语一眼,就走了。
明语痛苦至极,他看着阿玄和楚辞的血汇聚,又一点一点爬上他的身体……
“噗!”一杯冷水泼来,明语倏地睁眼,他重重的喘着粗气,惊恐还残留在脸上。
“就知道你会做噩梦!”明旗站在床边。
听到明旗的声音,明语就像突然得到了救赎,他骤地起来抱住明旗,热泪止不住地从眼里流出,委屈地大叫:“爸!”
明旗好久没听到这样一声爸了,他心里一酸,摸摸明语的头。毕竟还是个孩子呀,他的儿子。
“过去了,都过去了,没事儿啊……”明旗的心里软和和的。
明语听了这安慰回过了神,一把推开明旗,重新裹进了被子里。
明旗被推了个踉跄,倒也没生气,只是轻哼:“多大了?还跟小孩儿似的!”
明旗走后,明语看了下手机,凌晨一点,他对刚才的梦心有余悸,也不敢睡着了,正面躺在黑夜里睁着眼睛。他做过好多梦,大都醒来就不记得了,但今天这个梦,太惊悚,他越想忘就越记得清晰。
明明白天还见着楚辞,但现在还是想见到他。
明语打开微信,点开和楚辞的对话框,也不知道楚辞删除他好友了没,明语默默打字:我做噩梦了,梦到了你。
犹豫了几秒,明语删除了这句话,虽然说的是事实,但这么唐突地跟人说做了个关于人家的噩梦,也是有病。
他想了想,又打字:那个日本人来找我了,跟你说过的,就是因为救他,害死了我大哥,他说他来报恩,可笑!其实是他想跟我爸的公司合作。说实话,我不恨他,我只恨我自己,但是,我不能见到他,见到他,我会做噩梦。楚辞,我好怕再做那个噩梦。
明语还有好些话想跟楚辞说,如果他们还是朋友,他自然会毫不犹豫地把这些话发送出去。但楚辞已经明确地说不把他当朋友了,他若一厢情愿发信息给楚辞,是不是恬不知耻啊?
明语退出了微信。他还有一丝倔强,即使他现在很想跟心爱的人倾诉,那也不能是在这样的关系中,如果楚辞因为他是同性恋而厌恶他,他却发去深夜骚扰,那简直是不要脸了。
就算心有不甘,也得当面说清楚。
熬到早上8点多,明语尝试着拨打楚辞的电话。
意外地,楚辞很快就接起来了。
明语的心突突地,他开门见山地跟楚辞说:“我想见你,今天。”
楚辞的声音很冷清:“明语,要不要我提醒你,我们已经不是朋友?”
明语听得心里一紧,坚持道:“我有话跟你说。”
楚辞:“没用的,我已经做了决定。以后也不要给我打电话了,就算打过来,我也不会接,这是最后一次。”
楚辞说的够绝!
明语瞬间就来了气:“楚辞,要不要我也提醒你,你答应过我,以后会接我电话的。”
楚辞当然记得,那次在文博请的饭局过后,他亲口答应明语的,当时他看得出来明语的情绪相当不好,所以才一时心软。但此一时,彼一时,一年来,楚辞做梦都怕在明语面前暴露身份,现在好不容易有充足的借口摆脱明语了,他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
楚辞狠下心,不留情面道:“明语,不要胡搅蛮缠!我答应你的时候,我们是朋友,可现在我们不是了,你懂不懂?”
“胡搅蛮缠?呵呵……”明语苦笑一声,咬牙切齿道:“我是不懂啊!我不懂我不顾一切为你,护你,讨好你,怎么就不配做你的朋友了?我不懂我们相处的时候,分明你也乐过,笑过,感动过,怎么就能轻易说出断交的话?难道就因为我不该喜欢上你?好,如果喜欢你是个错误的话,那你给我听好了,楚辞,我明语喜欢你,是个错我也认了,但我不会改!一辈子都不会改了!”
楚辞错愕地听着明语的怒吼,明语最后好像在向他表白,那偏执的表白,震得他的耳朵火辣辣的。他觉得明语定是失了理智,多说无益,丢了一句:“你怕不是疯了!”匆忙挂断了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短暂的“嘟”声,便没了音,明语怒不可遏,摔了手机,骂道:“敢挂我电话!”
“不想见我是吧?我去见你!我看你躲哪儿去?缩头乌龟!”
明语去衣帽间抓了衣服,边穿边走,准备立刻要出门去楚辞家。然而他刚出了他的房间,就傻眼了:华玄英赫然坐在二楼客厅里。
明语手足无措:“阿玄?你怎么在?”
华玄英慢慢地站起来,森然地望着明语,道:“精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