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辞到家的时候,他爸也已经回来了,看见他进门,就兴奋地朝他说:“吆,儿子,没想到你在学校还挺受欢迎的呀!”
文玉听了,立马肘了他老公一下,训道:“楚秦!你会不会说话!我儿子多优秀你不知道吗?优秀的人自然受欢迎,有什么好想不到的?”
“对对对,老婆说得都对!”楚爸立马变乖,继续听老婆大人谈那几个孩子。
楚妈侃侃道:“几个里面就属叫小语那个身板最直了,坐得也直,走得也直,诶吆,那直得,就像当过兵一样。”
楚爸啧啧:“那么小的孩子,怎么可能当过兵!”
楚妈:“就是说呀,你可想而知那个孩子气质有多出众……”
楚辞默默地上了楼,回到了自己的卧室。他不打算把明语的身份告诉他爸妈,避免他们为自己担心。
可楚辞本人却担心得不行,明语跟他走得越近,他就越担心自己会暴露,现在明语都找他找到他爸妈家里来了。
是不是前两天没接明语的电话,把明语逼得急了才找来的?楚辞想,还是他做得太大意了,他以前没有朋友,也不常跟同学交流,但倒也不是完全没有人想跟他做朋友,然而每次人家给他打电话到家里约什么的,他都是不接或者拒绝,久而久之人家也就不找他了。
他想着明语大概也是这样吧。
可事态却向着他以为的相反的发展了。
“嘟……嘟……”一阵手机的震动。
楚辞摸出手机,是明语。
得接。刚刚的分析让楚辞决定,按了接听。
“喂?”对面传来明语的声音。
“喂。”楚辞应道。
“我到家了。”明语听起来挺高兴的。
“嗯。”楚辞又应道。
“嗯。”明语似乎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等了好几秒,明语依然没开口,楚辞才觉得明语没话说了,就道:“那挂了。”
“你等等……”明语突然急冲冲地挽留道。
“什么?”楚辞问。
“那个……”明语说,“我回蓝山了。”
“哦。”楚辞条件反射地听到“蓝山”两个字就皱眉,他不知道明语跟他说这个干什么。
“我和我爸,”明语又说,“我和他,怎么说呢?”
“和好了?”楚辞顿悟,明语不会是要和他谈心吧?谈他和他爸的事?还记得上次明语去华庭找他,他亲眼看见明语跟他爸打电话都剑拔弩张的,现在这是和好了吗?
“也不能说和好吧,”明语那头说得很轻松,“就是最近心情好,不想跟他怄气了。”明语肯定不会告诉楚辞还有一部分原因其实是为了保证他下半年的经济状况持续稳定。
“哦,就是说你先让步了吧。”楚辞真的只是客观地抓住了明语这句话的中心含义。
做题做多了的好处就是能轻松抓住题目的关键信息。
“呃,”明语有一丢丢尴尬,他就知道他不该没话找话,“你可以这样理解。”
“还不是因为我大度嘛,呵呵。”明语找补道,试图挽回自己的形象。
楚辞默了,明语说他大度,那能大度到不介意儿时的种种摩擦,不介意他现在的瞒天过海吗?
“楚辞?”见楚辞又没有声了,明语也不好生聊下去,“那……没什么事晚安了。”
“嗯”。楚辞挂了电话。他又开始思考一直困扰他的问题:明语是真的把他当好朋友处的吗?不然为什么老打电话找他谈心?明明自己小心翼翼把他往朋友圈外推了,但他非要钻孔跑进来!和以前他从朋友圈边缘打发走的人都不一样!
楚辞不明白他的防线怎么在明语身上就不管用了呢?他后倒在床上,盯着巨大的吸顶灯,直到眼睛里只剩下一片刺眼的白光。
他想:对明语,他到底是应该几分虚与委蛇,几分真心对待呢?
明语这边挂了电话,心里又莫名失落起来,这通电话让他觉得楚辞和他没有共同话题。
是的,他完全没有想过是楚辞不会聊天的问题,所以更不会抱怨是楚辞不会说话才导致了这通电话的失败。
明语长叹一声,大半年来,他这才顿悟级别地感受到,他对楚辞知之甚少!楚辞喜欢吃什么,喜欢喝什么,喜欢穿什么,喜欢做什么,他似乎都说不上来。
跟麦冬相比,作为一个暗恋者,他太不称职了。
他得有所作为。
于是,他开始三天两头往楚家跑。一开始还拉着凌泉麦冬,后来干脆自己一个人也可以长驱直入了。
而且每次的目标都很明确,直奔楚妈妈,跟她聊东聊西,有时还甚至帮忙照看楚辞的弟弟。
楚辞虽然早有明语可能会常来他家的心里准备,但见明语这架势,还是非常特别十分极其地受宠若惊。一开始楚辞非常警惕,时时陪伴在侧,深怕她妈跟明语聊出什么破绽,后来明语越聊越不着调,尽提些家长里短,财米油盐什么的,问到关于他的,也就是初中时的一些情况,楚辞的戒心也就慢慢放下来了。事实上,有时候他是真的跟明语耗不住了,于是就该干嘛干嘛去,不过还是不会走出明语和楚妈声线以外的地方。
好几次为了避免明语再来跟楚妈妈促膝长谈,楚辞咬着牙主动约明语去旌荣院看望爷爷们。
这可把明语乐得不行,每次出门都精心梳洗一番,把它当做是跟楚辞的约会,去旌荣院一去就是一天。这一天里,除了跟爷爷们聊会儿天,吹会儿牛,更多的时间是他拉着楚辞逛小花园,以及陪着楚辞坐公交车。
楚辞从来没有一个暑假过得像这个暑假一样,盼着快点开学。
毫不夸张,楚辞是掰着手指头熬过暑假的。
着急得他,离开学还有几天的时候就搬回了华庭。
因为不到规定的时间,他不想叨扰白阿姨,宁愿饿肚子,他也不在乎。
明语自然是第一个知道楚辞搬回华庭的,更知道楚辞是一个人,第一天就给楚辞送去了豪华的午餐。
素炒三丝,腊肠笋尖,油焖大虾,桂花糖芋仔,八鲜菌菇汤。
四菜一汤,一应俱全,全是楚辞爱吃的。
楚辞下巴惊得愣是说不出一句“谢谢”。
明语这是把他摸得多深了啊!细思极恐。
吓得楚辞当天毫不犹豫就答应了秋枫实的邀请,第二天去秋家共进午餐,后来还加了晚餐。
第三天,干脆早餐也包给了秋家。
吃早餐的时候,楚辞惶恐地问秋枫实:“你有没有觉得明语最近精神不太正常?”
楚辞怀疑明语由于暑假独居,再加上父母离异,可能缺乏母爱和父爱,导致异常孤独,为了寻求陪伴,才盯上了他。
“啊?他怎么了?”秋枫实完全不明所以。
“你不觉得?”楚辞只是想得到秋枫实的一点同感。
问题是,这件事上,秋枫实是不可能跟他有同感的!除了楚辞,他们几个哥们都知道:第一,明语不缺母爱,父爱也还是有的,除了亲爹,毕竟还有俩干爹,而且他更多的是爷爱好吗!第二,明语独居是他自找的!他爸倒想带着续弦跟他一起住,是他自己不肯啊!第三,他绝对不孤独,华玄英就住他家隔壁,两人亲兄弟似的,搁以前都是形影不离的!何况还有凌泉麦冬时不时的叨扰呢!
“没什么感觉啊!”秋枫实被勾起了疑,“你见他怎么了吗?”
楚辞对明语为他做的,羞于启齿,也可能是话赶话,他难得的问起了明语的家事:“我记得他是跟着他爸一起生活的,可他爸为什么让他一个人住在蓝山啊?”
秋枫实神秘一笑:“噢,你担心这个啊?”
楚辞哽住:你哪里听出我是担心了?纯属好奇!好奇!
“不用担心,不是他爸狠心,其实这是明语要求的。”秋枫实早饭也吃完了,随手抽了张纸,擦嘴。
“他要求的?”对于这种奇葩要求,楚辞难以置信。
秋枫实扔了餐巾纸,“不不,要求这个词也不准确,应该说是逼迫,对,他逼他爸的。”
“啊?”楚辞越听越离谱,哪有儿子把老爸逼出门的?“我不信,你别打哑谜了,到底怎么回事?”
“你不信也得信,这还真是事实,我也是听凌泉他们说的,好像是因为明语他爸再婚了,有天直接把后妈给他领回家去了,明语根本不知道,记不记得明语去年请过病假?”
楚辞点点头,他记得。
“那天明语刚请假回家就撞见那后妈住进了他亲妈的房间,”秋枫实绘声绘色地,突然一拍掌,“那还了得?把明语气的,直接把那女的赶出家门了。他爸更是气得吆,当场就给了明语一巴掌,随那女人走了,听说那一巴掌啊,凌泉用了整整十个嫩鸡蛋,都没给明语揉下去!”
楚辞听着一激灵:十个嫩鸡蛋都没揉下去,该肿成啥样了?他想象不出明语那张完美精雕的脸成肿那么高会是什么样子。单亲家庭的孩子就是苦啊。拿明语跟自己一对比,楚辞觉得自己幸福多了。
“这么说,明语只是不让那女的进门,是他爸选择了跟那女的住。”楚辞说。
秋枫实竖起大拇指:“精辟!”
楚辞垂眸:“说到底,他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秋枫实看着楚辞那悲悯的样子,也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