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文博带他们几个去了一家西班牙餐厅。
凌泉点了一大堆海鲜。
楚辞一上午跟文博交流最多，就跟文博坐在一起了，文博看楚辞什么也没点，凑到楚辞耳根说:“一个菜也不点，给我省钱啊？”
楚辞知道文博在开玩笑，会心一笑，没说什么。
文博这个人相处起来还是很有亲和力的，说话颇为俏皮，楚辞倒觉得他不像长辈，反倒像个大哥哥。
“文叔，专业的就是专业啊，楚辞都能打中球了！”凌泉就上午楚辞的表现，发表观后感，末了还cue了一下明语：“嘿！语哥，你看见了没？”
明语就是看见了才更气，他全当没听见凌泉问他，专心地翻着菜单，专挑贵的点。
“可别说，我看这趋势，楚辞要再经文叔指导两次，就能超越你了。”秋枫实接了凌泉的茬。
“呵呵，说不定，说不定。”凌泉看明语仍旧一副臭脸，也有点嫌弃自己在自讨没趣。
“所以啊楚辞，你以后可要多来文叔的俱乐部啊！”文博轻拍两下楚辞的肩膀，说:“你来，我肯定在，保你不日就出师！”
楚辞受宠若惊：“我哪有那出息？不过，还是谢谢文叔了。”
“啪叽！”明语把菜单扔到楚辞跟前，打断了那师慈徒孝的场面，冷着脸道:“我点完了，你点！”
楚辞拿起菜单还给了服务员，说:“不用了，就这样吧。”
一桌子佳肴，明语却没好好吃，夹一个这个贝，舔了舔，扔了，夹一个那个鱼，尝了口，扔了，恁谁看了不说个暴殄天物！
“你不爱吃就别糟蹋！”华玄英在边上实在看不下去了。
明语一推盘子，干脆不吃了。他眼睁睁看着楚辞跟别人说说笑笑，却不睬他，哪还有胃口？这一上午，他就像个局外人一样。
餐桌上所剩无几的时候，楚辞要离席去趟卫生间，明语眼瞅着跟楚辞独处的机会来了，毫不犹豫跟了出去。
这家西班牙餐厅的卫生间还挺大的，明语倚在洗手池旁，盯着楚辞上了个小便。
要搁旁人早骂他变态了。楚辞知道明语一上午都别着劲儿，现在跟着他出来，也不上厕所，就那么看着，猜到明语上午别的那股劲儿八成就是因为他。
方便完楚辞仔细洗着手的时候，在镜子里瞟了明语一眼，问他:“你怎么了？”
明语的千般醋意肯定是不能跟楚辞讲的，他如鲠在喉半天，才委屈地说:“为什么不给我回个电话？”
楚辞恍然大悟，由于理亏，慌神了几秒，才磕磕绊绊地说:“噢，你说前天，我……我是……”
“算了，”明语打断了楚辞的解释，他也不想听那些借口，转而卑微地问楚辞:“你以后能不能接我电话？或者有空了回我一个也行，别让我等太久，行吗？”
楚辞没想到明语这么在意那个电话，就以为明语当时找他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歉意立马都从喉咙里溢了出来:“发生什么事了？对不起，我……我没想那么多。”
明语不想听楚辞跟他说对不起，他要的真不是道歉，于是只追问楚辞:“行不行？”
楚辞垂下头，不敢看明语赤诚的眼睛。明语给他打的电话，他确实看到了，他只是不想回，他自私地想躲在假期里，做自己。也只有在假期里，主观断开跟明语他们的联系，他才能放松，才能清醒，才能不逼自己继续当骗子，自欺欺人。
虽然特别期待楚辞一个肯定的回答，但明语也不想逼他，半天得不到回复后，明语只好失落地转身回去。
楚辞矛盾极了，他听着明语沉重缓慢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背上竟沁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来，有一瞬间，他希望明语能停下来，等等他，等他鼓足勇气。
“行！”楚辞接近吼道，可能是以为明语走得很远了，怕他听不到。只是，他始终没有勇气抬起头来。
狭窄的走廊里，明语回头，炽热地盯着楚辞，他说:“答应了，一辈子都得做到。”
一辈子，对于楚辞来说太沉重了，他明白他是楚词这个秘密迟早会被揭开，因此他和明语的友谊是有保质期的。刚刚他答应明语那个要求已经力所不及，他没有能力再应下更多，于是只得落荒而逃。
但对于明语来说，足够了，楚辞的一个“行”就能让他这一天变得圆满了。
第二天，明语就尝试着给楚辞打了电话，楚辞果真接了，明语喜不自胜，虽然楚辞还是找借口推辞了跟他一起去旌荣院，但是明语还是高兴了好几天，甚至还起了兴致回了蓝山，跟凌泉他们瞎混了一段时间。
夏天的雨都是雷阵雨，总是干干脆脆的，说来就来，说下就下。
这天，当明语正盘算着怎么才能把楚辞约出来的时候，麦冬找他来了。
明语挺稀罕的，问麦冬:“凌泉怎么没跟着？”
麦冬说:“我叫他去玄哥家了。”
明语:“哦。”
麦冬看着明语从二楼下来，说:“我来你家，跟你说点儿事儿。”
“什么事啊？”明语一边问着，一边猜想是不是凌泉又怎么了？
恰在这时，雷阵雨来了。
明语看了看外面阴沉沉的天，跟麦冬说:“说下就下，亏你早来了一步。”
他给麦冬拿了瓶冰雪碧，自己也来了一瓶。
“语哥，你是不是喜欢楚辞啊？”
明语正咕咚咕咚着雪碧，听麦冬这么一问，惊诧得呛了一嗓子，先是喷了满地，然后猛咳了几声。
明语没怎么想遮掩，对麦冬，没有必要回避这个问题，他“嗯”了一声。
麦冬反而一脸严肃起来:“你确定是那种喜欢吗？”
明语又“嗯”了一声。
“我早该想到的，”麦冬迅速打开雪碧，喝了一口，“所以，秋南里说的那个‘他’是指楚辞？”
明语还是“嗯”了一声。
麦冬指着明语，声调还挺高:“秋南里算给你面子的！说吧，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楚辞有非分之想的？不会是从他来的第一天就？你看上了他的脸？你可真够肤浅的，不要跟我说你是一见钟情，天底下根本就没有什么一见钟情，都是见色起意！”
明语只庆幸他昨天给牛阿姨放假了，不然要让第三个人听见麦冬对他这样一堆言辞，他非要捶死麦冬不可，然后再找个地洞把自己也闷死里边算了。
“你他妈是来审犯人的？还是来兴师问罪的？我怎么就不能喜欢楚辞的脸了？啊？你能喜欢男的，我就不能？就你最深情，你对凌泉是日久生情，你纯真，你无私，也就凌泉蠢，他傻逼，他看不出来！”明语也是毫不客气对着麦冬一顿输出。
“怎么？楚辞就不蠢了？”麦冬反问。
两个人都挺幼稚的。
窗外的雨点已经变小了。
明语突然也没那么大火了，他本来也没生麦冬的气，只是麦冬一上来就把气氛烘托到如火如荼的程度，他自然也不能弱下去。
可能是没有了雷电的衬托，明语也冷静了，他坐到麦冬旁边，久久才说了句:“蠢，他们都蠢。”
或许麦冬和明语都很感激这场雷阵雨，它没有让凌泉和华玄英很快出现，打断他们的谈话。
“我说你怎么会突然对一个不是很熟的人好？你不是一个好交朋友的人，也不是一个眼软心软的人，更不会轻易拿出真心，原来你是对他动了情。”麦冬肩膀靠着明语，慢慢地说。
明语笑了:“麦冬你真的很有才。”
麦冬也笑。
明语又说:“也很懂我。”
麦冬低了头，他看着手里的雪碧，慢幽幽地吐字:“暗恋很苦的，语哥。”
明语缄默。
是啊，暗恋很苦的，明语知道。他已经体会到了啊！
麦冬沉沉的语气里透露出来意思，是不希望明语像他一样被暗恋折磨，但是麦冬也知道，不管他来说什么，都已经迟了。从一开始明语回答的那三个“嗯”里，他就看出了明语被暗恋折磨的样子。
“那有什么办法呢？喜欢就喜欢了啊！”明语揉着麦冬的头发说。
麦冬没有反抗，他扭头对明语道:“你那天太明显了昂，小心玄哥看出来！”
“哪天？”明语满不在乎地笑问。
“少在这儿装蒜！”麦冬拨开明语在自己头顶肆无忌惮的手。
“噢！”明语假装恍然大悟，“那天啊！”
外面的雨停了，只是乌云还没有散。
麦冬起身，在客厅踱了两步，似乎在思考有些话当不当说。
“干嘛呢？还有什么话，直说！”明语不耐烦，麦冬刚才不还来势汹汹的，现在怎么又婆婆妈妈起来了。
“语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麦冬还是选择说出来，“我总觉得文叔看楚辞的眼神不太对。”
“啊？”
明语确实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