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大汉围堵在秦飞和林梦秋面前，为首的一个光着上身，右眼戴一只黑色眼罩，另一只眼正不怀好意地斜睨着她们。

“两位小姐，把东西留下，我就放你们安全离开。”独眼龙拖着懒懒的长腔说，右手装作是在不经意地耍弄匕首。

林梦秋冷笑：“几个人类，也敢来抢我们的东西？”

她话虽然这么说，可是心里很清楚，在这种场合下，不宜使用灵术。她还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风系灵术的范围，如果在这个密闭空间里施展，很有可能会误伤别人，并且毁坏建筑。林梦秋摸了摸腰间，暗暗在心里咒骂了一句，匕首、短剑，偏偏这个时候都没带在身上。她面不改色，左手却悄悄拉住了秦飞的衣袖，不易察觉地向后退了一步。

几个大汉倒也不敢轻易上前，只是站在原地凶狠地看着两个女孩，把手指关节摁得咔咔响。

秦飞眼角余光瞟见了电梯显示屏。谢天谢地，电梯就快上来了。刚刚林梦秋悄悄拉了拉她，她知道该怎么做。

电梯门呻吟着打开。两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感觉有一只有力的手搭住了她们的肩膀，硬生生地把她们拽进了电梯。与此同时，几个大汉张牙舞爪般扑了进来，刚扒住铁门，就被一股莫名的气浪仰面掀翻在地。

门顺利关上。林梦秋松了一口气，转头说：“谢了……”

谢到一半，她叫了起来：“怎么是你？”

秦飞一口气还没完全喘过来，听到林梦秋这么说，以为又遇到坏人了，赶紧转身。

面前站着一个高个子男人，看上去文绉绉的，戴了一副方框眼镜，镜片下的目光严厉地扫视着她们两个。

不像坏人，但这眼神倒也怪吓人的。

“干嘛这样看着我！”林梦秋有些委屈地说。

“你还好意思问，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你们不知道会捅出多大篓子！”

“是他们先来惹事的好不好，而且我压根就没想用灵术。”林梦秋辩解。

秦飞想缓解两人之间的紧张气氛，于是尴尬地插了一句：“呃呃，秋姐，是熟人啊？”

“初次见面，我叫唐意，隶属于炼金会。”男人扶了扶眼镜，简单地做了自我介绍。

秦飞甚至都没认真听。她刚注意到她和林梦秋进来的时候没有按楼层按钮，电梯竟然直接往下走了二十几层。她赶紧伸出手，按下了一层按钮。

“……炼金会啊，好像听过……”等秦飞回过神来，她只记得男人嘴里似乎说出了这三个字。第一次听说炼金会，还是刚认识灯侍的时候。

“我们会长想见你。”唐意说。

“会……会长？”

“炼金会会长。他现在就在灯河分部等你，灯河你听过吗，东界偏北的地方，比较靠近北界。”

“我想问一下，我要直接去东界吗？不是应该去北界找陈漾？”秦飞连忙问，在心里暗暗祈求千万不要一上湘岛就让她独自面对一群不认识的人。

“是的，直接去东界。”唐意礼貌地点头，“陈堂主现在也不在北界。”

“你刚刚出手相救，不会就是为了让秦飞没有理由拒绝你，不得不去见葛老头吧？”林梦秋怀疑地问。

“哪有，我收到消息后，从下北一路跟着你们，”唐意冷冷回答，“碰巧撞见你们有危险罢了。”

“我不信。”

唐意懒得再理她，对着秦飞继续说，“如果你答应，可以坐我们的专车过去。当然，如果你不想答应，我们炼金会也不强求。”

秦飞正在考虑，林梦秋突然盯着手表说：“哦，秦飞，你还是答应吧，陈漾说让你先跟着炼金会的人去东界。那这样的话，接下来就没我什么事了。”

“不行，秋姐，你陪我一起好不好？”秦飞赶紧拉住林梦秋的手。

“不可以哦，我还有事。”林梦秋轻松地说，“你看，快到了。”

“哇！”

秦飞忍不住惊叹。他们已经走出了电梯，繁华的北界在她眼前徐徐展开，天地开阔，高楼林立，大路宽敞干净，街道两旁人来人往，喧闹声如流水不息。

“这里是北界的中心。北界是湘岛最繁华的地方，居民也最多。东界的话，主要是景色很好，你待会坐车去灯河那边，就会有与现在不同的感受。”林梦秋对秦飞说。“……那我就先走了，再见！”

她一下子就跑没影了，只留下秦飞和唐意并排呆站在原地。

“……”

车上的氛围异常尴尬。唐意一言不发地开着他口中的“专车”——一辆破旧的灰色皮卡，而秦飞独自一人坐在后座，努力稳住自己不被颠下来。

“……系上安全带，就不会这么晃了。”秦飞第三次摔下座位时，听到唐意在前排淡淡地说。她咬着牙伸出一只手，一边摸索着安全带，一边坐回座位。

“还没到吗？”她难受地问，感觉自己要晕车了。

“快了。我们就快出北界了。”唐意说，“你看这边的环境，我们很靠近东界了。”

“你们炼金会是做什么的？”秦飞问，“我还没了解过呢。”

“研究一些比较古老的法术，冶炼金属，炼药。”唐意说，“炼金会历史很悠久，只要是前人研究的东西，我们这一代都会继续钻研。”

“炼金会成员也是人类和鱼人都有吗？”秦飞又问。

“对的。但是人类居多。纯血鱼人其实也少，更多的是鱼人混血。炼金会创始人楚朝阳，他就是个半鱼人。”

一旦有了话题，坐车的时光就变得没这么难熬了。事实上，没过多久，秦飞就被通知下了车，双脚踏上东界的土地。

林梦秋说的没错，这里风景的确很好。秦飞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地方。在此之后过了许多年，她常常会回想起刚来东界的那一个下午，高远的天空呈现深邃的蓝色，不远处的灯河闪着粼粼波光，远山山顶被白茫茫的积雪覆盖，还有厚厚的一层云环绕在山尖。她们所在的地方没有多少房屋，显得格外空旷和安静，凉丝丝的风迎面吹来，竟然还带着花草香甜的气息。

“有点冷。”秦飞说。

“对，东界是湘岛最冷的地方，而且越往东南方越冷。”唐意告诉她，指了指远处一座若影若现的雪山，“灯河，新山这些偏北的地方都还好，最冷的是耀王山那边。”

“灯河和我想象的一点都不一样！我以为是条大河，这样看去顶多算条溪吧。”秦飞惊讶地说，两个人正沿着河岸慢慢地走。

“你说的没错，只不过灯河的水来自耀王山，我们管新山这边的河段叫灯河或者灯溪，上游河段叫燃江，而中间一段最平缓，河面最开阔，叫熄江。”

“然析界主的名字是这么来的吗？”秦飞好奇地问。

“是的。”唐意点头，“你看，我们到了。”

一栋看上去完全由石头砌成的尖顶房子孤零零地立在眼前，古铜色大门紧闭着，流露出一股朴实又庄严的气息。

唐意一言不发地带着秦飞走上二楼。二楼有一条很长的走廊，安静得可怕，鞋子踩在地上发出有节奏的“噔噔”声清晰可闻。

唐意在一间会议室前停了下来。里面似乎有人正在开会，声音透过门缝隐约传了出来，秦飞只听清楚“灯盏”“河灯社”几个词。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唐意就直接推开了门。里面摆放了一张圆桌，桌旁坐着七八个人，一个个都是一副很认真严肃，不好亲近的样子。

听到门开了，他们停止讨论，全都转过头盯着秦飞看。

好可怕啊，在这种封闭的会议室独自面对这样一群不认识的人。秦飞简直巴不得立刻转身离开。

桌子旁正中央的位置坐着一个白头发白胡子，看上去很威严的老人。他冷淡地开口说话：“二位请入座吧。小唐，辛苦你了。”

秦飞非常拘谨地坐下。她心里紧张得要命，特别是发现周围一圈人都盯着自己看的时候。她其实从小就是一个内向社恐的人，而面对和自己年纪差距大的陌生人就会变得更加不善言辞。

“秦飞啊。”坐正中央的老头戴上老花镜，皱着眉眯起眼看手中一份文件。

“嗯。”秦飞僵硬地应了一声。好家伙，还准备了资料。

“首先，感谢你愿意前往炼金会。”老头说，“我是会长葛纳。闲话就不多说了，我们直接步入正题吧。”

“秦飞，我要事先和你当面确认，夜王灯盏，是不是在你身上？”

秦飞犹豫了一下，然后坦诚地点点头：“是的。”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又重新聚焦到了她的身上。

“好，秦飞，我要跟你说明一下，（不管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这是由我们炼金会打造的灯盏，移交给河灯社社长陈漾保管（秦飞感觉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带着明显的怒气），然后他出于某种原因……某些计划，把它转赠给了你。”

秦飞更加不自在了。这些人不会是想把灯侍从她手上拿回去吧，那她和灯侍之间的契约还作数吗？

“我们了解了情况，和陈漾事先预料的一样，灯盏和你体内的碎片共鸣了，对不对？”

“呃，对的。”秦飞尴尬地说，“然后它现在似乎认定我做主人，有点……离不开我了。”

“喔喔喔……”灯侍苍老的笑声突然响起，“你这丫头，说话怎么这么奇怪。”

灯侍一开口，秦飞顿时有了底气，没这么紧张了。

“是这样的，秦小姐。”坐在葛纳旁边的一个男人说，“既然碎片和灯盏共鸣了，我们也不好开口向你要回去，就相当于我们把最精致的一座灯盏送给你了，可是就是说，我们会长……咳，我是说我们，对这座灯盏还有点小小的私心。”

“因为我们打造出的灯盏，是为了帮河灯社找出夜王碎片的大致方位，相当于河灯社只是借用，而最终归属权还在我们手中。”

“可是我们听说，你的情况比较特殊，无论我们怎么自欺欺人，都无法否认灯盏已经完全属于你了。”男人继续说，“所以我们一致决议，邀请你加入炼金会，这样灯盏名义上还是属于本组织。不知秦小姐意向如何？”

“我？加入炼金会？”秦飞瞪大了眼睛，“我可不会什么炼金术啊……”

她觉得有些好笑了。这些人对自己造出来的东西就这么舍不得吗？

“学者的执着罢了。”灯侍在耳旁淡淡地说。

“别担心，只是给你一个成员身份，你要是不想被打扰的话，我们平时有事不会来找你的。”男人继续耐心解释。秦飞看见葛纳的眼神，不由得打了个寒战，那眼神就好像如果自己不答应，就别想走出这个门了。

“这样的话，可以。”她点点头，“我同意加入炼金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