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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断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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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五年八月底,城里的热风吹得小孩心焦。不知道是不是城市太热,池岁星总想着现在要是还在景星乡,他都已经泡在水里避暑了;再不济,在筒子楼的院子水井里扔几个西瓜,过上一会再捞上来,井水冰凉,连带着西瓜也消暑解热起来。只是池岁星早在今天上午便跟大人们整理好行李,拖着家里最后的东西,上了汽车。景星乡外风景掠过眼眸,小孩既没哭闹也没落泪,呆呆看着窗外,随后视线又落回车内的毛文博身上。

“哥哥,你晕不晕。”池岁星问道。前些天搬东西时毛文博总会晕车,文丽萍说等他多坐几天,习惯了就好。

“有点。”毛文博说。小孩听完,便伸手握住毛文博一只手,让他觉得心安一点。果园的刘叔知道他们今天走,昨天送来许多橘子,让小孩路上吃。池岁星剥一个橘子,把橘子皮放在毛文博鼻子前面,闻一闻便不会晕车了。

在池岁星的想象里,自己离开景星乡,肯定会不舍留念,可真到了这天,却仿佛水到渠成。上车,听见大巴车发动。毛文博为了避免晕车,上车后便睡下,池岁星为了方便他哥睡觉,特意坐直了,好让毛文博能枕着自己。车内颠簸,毛文博顶多只是眯着眼,根本睡不着。

临近中午,他们才到了湾东。把最后的行李从车上搬到新家。前些天搬了许多东西,新家已经布置妥善,电视机放在客厅前,买了冰箱、新的沙发。至于景星乡那个见证了池文二人婚姻的缝补多处的沙发,只好留在了筒子楼。

安置房的房间虽小,两室一厅,一厨一卫,已经足够一家三口使用。池岁星还没好好熟悉家里,楼下便传来了许多小孩声响,池岁星到客厅看着文丽萍,她便知道,“去玩吧。”于是池岁星连忙带着毛文博,去小区的坝子认识新朋友。

塔山不远处是玻璃厂,外边是大片的荒地还没开始建房,在规划里,这片空地也会盖成楼房。还未开发的荒地,便成了小孩们玩乐的去处。池岁星下楼一看,还以为有新朋友,一眼望去,却全都是熟悉的面孔。

张浩、王逸、黄义、钟世林、周立言,就连王燕和张欣也在。景星乡平常跟池岁星玩得来的,在周家坝,在平洞,平时找他们还要走一段路。现在都在一个小区,平时不同栋,聚在坝子里,都要不了五分钟。池岁星立马对新家甚至对塔山都有了好感。

不远处的山坡把湾东围住,在塔山下方形成一块不大不小的平地。安置楼和玻璃厂便是在这片平地上建起来。不像景星乡那样,有建在山坡上的家属大院和单身公寓,地势起起伏伏,出门都要爬半截山坡。

要说新朋友,也不是没有。小区里现在两类人,一边是从景星乡搬迁安置过来的工人家属,另一边是三峡大坝移民工程的外乡人。移民来的多属重庆一带,方言互通,老一辈交流起来很是流畅。

池家在湾东定居,向彪早听闻这事,自从去年在果园一见,池岁星也没见过自己这个叔叔。等小孩们在外面玩累,听见楼房上其他家长叫小孩回家吃饭,一瞬间他好像觉得自己没有离开景星乡。天空蔚蓝,万里无云,依稀可见天际线边的飞鸟,小区里的榕树落下大片树叶,叠在一起,让小孩忍不住想上去踩两脚。

居民楼都大差不差,一楼都有小卖部,绿化带上的大树之间拉起一条线用来晾被子,不远处空地有乒乓球台和羽毛球场,单元楼下对门的人正聊着天。池岁星回头望去,公交车往这边开,又一批居民提着行李住进安置房。小孩仿佛在这迷宫似的小区里走失方向,绕了几圈都没看到十五栋在哪,毛文博只好跟小孩一起找,问周围的大人十五栋在哪,大人们也才搬来几天,有说在后面,有说在前面。池岁星只好挨个找去。

日落已近,池岁星终于在小区里找到十五栋,他这才反应过来十五栋原来在整个小区的小角落,居民楼后便是塔山的山坡。

小孩脖子上挂着的钥匙现在已经有两把,一把是景星乡筒子楼的,一把是湾东的。两把钥匙被文丽萍用细绳串起来挂在小孩身上,走起路来两把钥匙碰起来,在小孩的白褂面前叮当作响。他打开门,文丽萍便闻声转头:“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看看谁来了。”

池岁星本来都想好借口了,在外面找不到十五呀,帮路过的老爷爷搬东西呀,结果没挨骂。他探头过去,向彪正好在沙发上。

“向叔叔。”小孩打招呼。

向彪把小孩拉过来,“暑假作业做完没呀。”

池岁星自然没做完,只好说,“做了很多了。”

“还有几天就开学了。”向彪问道,“你想在哪读书。”

小孩有些疑惑,“不是说在耀福小学吗。”

“你想的话也可以在湾东小学上。”向彪说,“只是会远一点。”他抱着小孩接着说道:

“但是湾东小学好一点。”

池岁星没想那么多,转头看着毛文博,“那哥哥呢。”

毛文博脑袋细细想来,大概是家里人托关系让他们进湾东小学,觉得耀福小学毕竟是子弟学校,比不上湾东小学。

“去湾东吧。”毛文博给小孩出主意。

“好。”池岁星点点头,“去湾东小学。”

他说完又有点后悔,问向彪:“向叔叔,去湾东小学是不是就没有以前的同学了。”

“可能吧。”向彪安慰小孩,“以前的同学可能都会在耀福。”

文丽萍留向彪在家吃了晚饭,后者说自己还有工作,没再多留。搬到新家的第一天,池岁星习惯吃过饭后去阳台上坐一会,看看日落的风景。却陡然发现这里已经是湾东,家里没有阳台。

他只好回到陌生的卧室,毛文博后脚跟进来,“我在湾东小学上过几天学。”

池岁星有些好奇:“什么时候。”

“小时候,一年级的时候了。”他还记得那时候自己是一年级四班。

小孩一阵思索,“是不是可以不用做暑假作业了。”

“不行。”毛文博断然拒绝,“该做的要做完。”

“反正就剩一点点了。”池岁星摇头撒泼,“而且去湾东小学读书又遇不到认识的老师,不做也没事。”

毛文博没强硬要求,两人坐在新床上发呆。池岁星老是会想现在要是还在景星乡会怎么样,跑到周家坝,跟他们打弹珠,在筒子楼下面给周叔找白头发赚点零花钱,或是就这样跟毛文博待在一起,无所事事。

新家没什么装饰,灰白的墙皮,卧室里放着一张对小孩来说有些大的床。文丽萍考虑到池岁星经常和毛文博睡在一起,床架子特意买的大一号的。床边是一个书桌,两人平时写作业可以坐在一起,或是一人坐在凳子上一人坐在床沿边。书桌旁是一个木柜,毛文博跟池岁星的衣服都放在这里。池家在景星乡的很多东西都搬了过来,那口老锅,池建国买的电视,阳台上的绿植,还有老式的磁带播放器。池建国平时会用来放些歌,池岁星听多了,也会唱一些。

湾东城里不似景星乡那般热闹,人都住在一起,却说不了什么话。夜晚的天空被污染遮蔽,许久都看不见一颗星星。

小孩无聊躺在床上,玩着手里的黑白游戏机。电视里放着小霸王游戏机的广告,小孩在想自己什么时候有一个,不过就算有了应该也会被大人限制一天只能玩一个小时之类的,或者考试得考到多少分才能玩。池岁星觉得与其这样那还不如不要了。

卧室开着窗,热风飒飒,池岁星身上只穿了裤子,热得他想把最后一件也脱了。景星乡这时候就没这么热,窗户一开便是凉风,夏天的半夜甚至还会冷飕飕的。窗外也会有很多声音,蝉鸣蛙叫。小孩越来越想,终究有些沮丧。

毛文博见小孩还没睡,“怎么了。”

“我想家。”池岁星抹了一把眼泪,埋头进毛文博怀中。

“没事没事。”毛文博拍着小孩后背,“我在呢。”

窗外没有布谷鸟,汽笛消寂,楼下叫卖声却比景星乡的声音大,不远处还有楼房未建,工地施工的声音九点多便响起。池岁星本想睡会懒觉,施工的声音叮叮当当,小区里有一片空地是农贸市场,早上六七点也跟着吵起来。只是好在农贸市场距离十五栋有段距离,池岁星觉得最吵的还是工地。

临近开学,耀福小学修得差不多,教学楼崭新,课桌大都是从景星学校搬来的,老师也是。开学前的某个午后,小孩吃过饭在楼下玩。街道两旁的小树才移植过来,光秃秃的没有绿叶,树枝上吊着树木营养液,让池岁星想到自己生病打吊针的样子,他一开始还以为是小树生病了也要打针,心里不觉同情起来。而后毛文博才告诉他这是营养液,可以让树更快长出树叶,池岁星更觉得它可怜,就连什么时候长叶子都不能自己决定。

一群小孩蹲在地上,从家里或是一楼老人们摆龙门阵的地方端来几个凳子,蹲在地上把作业放在凳子上。

“你语文做了吗。”

“做了做了。

“给我抄抄,我给你抄数学。”

小孩们的对话便是如此。见池岁星来,“你作业做完了吗。”他们介绍道,几个人提前分工,谁做数学谁做语文,谁做前十页谁做后十页。

“都换学校了怎么还做作业。”池岁星说。

“换学校了也是以前的老师。”其中有人提醒,“老师都调到耀福了。”

小孩看了看毛文博,眼神有些询问性质,毛文博点点头小孩才说,“我开学在湾东读。”

“哇?”周立言问,“你怎么去湾东。”

黄义高举手臂,“我也是去湾东。”

“那你们岂不是都不用补暑假作业了。”周立言羡慕道,“怎么我就是在耀福。”

他拿着自己那本完全没写的数学作业,“池岁星,你数学好,能不能帮我把这本写了。”

“自己写。”

“我给你五块钱。”

小孩诚然有些心动,却一想到还有几天就开学,这时候答应周立言,他最后几天的暑假大概也要在作业里度过,于是摇头。

“不行。”池岁星把毛文博搬出来,“而且我哥说我就算去湾东上学也要把作业补上。”

毛文博心里暗暗否定,他是这么说过,可小孩倒没怎么遵守,他已经决定最后那一点作业就让它空着了。

周立言眼见无果,只好加紧奋笔疾书。夏天午后的小区里,知了在没有树叶的榕树上鸣叫,仿佛这样枝桠便会疯长,树叶便会茂盛。池岁星本是下来找他们玩的,除了黄义,其他人却全都在补作业,池岁星跟黄义不太熟。后者穿着新款的体恤,大概是在湾东或是暑假去其他地方旅游时买的,脖子带着首饰,在小孩很少见到手表的时候,黄义手腕上已经戴上电子表了。上次还他还没有,黄义说这是暑假他爸给他买的,一百多块钱,是平常煤矿工人半个月的工资。

黄义待着无聊,回家把他们家里的自行车骑了出来。跟上次黄正借给小孩骑回家的那辆不一样,明显又买了一辆新的。黄正在煤矿的职位说大不大,薪水比池建国多,比毛健全少,说什么也买不了这么多东西。

池岁星家里也有,平常是池建国在用,小孩把自行车也骑出来,两辆自行车像是不同的物件,一个破旧,一个崭新,一个老式,一个新潮。毛文博待在原地,张浩还在旁边毛哥毛哥的叫,让毛文博帮自己写点题。池岁星便跟黄义骑着自行车在小区里绕圈。都是些熟悉的人,张叔周叔付姨、刘国强牛奋进雍勇。池岁星还有空挨个打招呼,就连移民过来的原本不是景星乡的人,都对池岁星印象颇深。

小孩绕着塔山骑了两圈,满头大汗。把自行车停在一旁休息,跟毛文博一起蹲在补作业的小孩周围休息。毛文博转头叮嘱,“自行车别被偷了。”

“不会。”池岁星说,“都是认识的人。”

黄义扭头一看,停车的位置只剩下一辆车,池岁星的那辆。

“我车呢!”他立马跑回去,偷车贼正骑着车往前面走。听闻声响的小孩跟着黄义奋起直追,那偷车的贼在小区里拐几个弯,便把黄义甩开,路上只留下一些小孩,还有不愿放弃的黄义。他本就矮小,吃得营养却不长个,跑得自然慢。眼看追不上了,车是新的,要是丢了还不知道要被家长怎么打,他只好一直追,追到拐角,再也见不到车的模样。他眼神模糊,汗水滴在眼角,双腿一软,径直倒在地上,还不断哭诉着:“我的车!我的车!”

池岁星扶着他起来,车应该找不到,也不知道偷车的人是不是住在这个小区。黄义想让他们都帮忙在小区里找一找,除了池岁星和毛文博两个不用补作业的,其他人脑袋点头,嘴上答应这几天在小区里看看能不能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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