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很久后的一天，我坐在北京亚运村附近一家名叫巢的咖啡店里，回想起跟方俊初次见面时的场景，忍不住就长吁短叹起来。假如时光能够倒流，我相信自己一定会做出新的选择。只可惜这个世上没有后悔药，能有的只是徒增烦恼。

“肖先生之前在医药领域干过？”见我摇头，方俊想了想，又追问道：“那就是做过销售方面的工作，因为现在要跨行业，所以才想着给自己充充电？”

我笑着叹了口气，答道：“很可惜，以上两种情况从未在我身上发生过。”

“那我就不明白了，坤少干嘛要把你调进大华生物呢？”见我有点惊讶，方俊不慌不忙地解释道：“因为以你的情况，别说入职，就是大华生物的HR你都见不到。除非是坤少出面给他们打了招呼，否则我实在想不出还会有第二种可能。”

听方俊这么一解释，我也当即坦然答道：“没错，方总你猜对了，确实是坤少出面给HR打了招呼，所以我这种白板才有机会进入大华生物工作的。”

既然注定以后会在大华生物再相见，那还不如现在就把话说明白。尽管我暂时还不算是职场中人，可毕竟也在欢场混迹多年，那些个人情世故还是明白的。有些话晚说不如早说，说了不如不说。反正也是个死循环，还不如去勇敢面对。

方俊嘟着嘴瞧着我，做出一副深度思考的样子。过了半晌的工夫，我才重新听到他说话的声音。

“你跟梁浩然又是什么关系？不会跟坤少一样吧？”他的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似乎是想要一次性把我看穿一样。

我缓缓地出了一口气，用戏谑的口吻问道：“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样？”

“是不是都与我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其实我对梁浩然的那点小癖好早就心知肚明。”方俊端着杯子，却没有喝里面的绿茶。“都这个年代了，对于那点男男之事，世人非但不会觉得膈应，反而冠之以耽美之名。”

说到这里，方俊忽然笑了起来。只不过这笑在我看来，却满满都是无奈！

“可是你的亲妹妹未来是要嫁给梁浩然的，难道你就可以看着她去做同妻？”我轻轻咬着嘴唇，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是说你根本就不在意这些？”

没想到方俊竟然轻轻一拍桌子，说道：“被你说对了，我确实一点都不在意。说到底这些都是双方家长的决定，我辈不过就是执行罢了，根本不能拒绝。何况这种联姻对于两家的生意而言，都是有百益而无一害，何乐而不为之呢？”

见我有点目瞪口呆，方俊的嘴角微微一动，露出了一丝轻蔑的神情。

“我知道肖先生肯定不理解，甚至还非常反感。这不奇怪，毕竟你我身处不同的位置，这就是所谓的屁股决定脑袋。”方俊喝了一大口绿茶，“如果有机会，你不如去问问梁先生。如果他真的有原则，为什么不首先拒绝这桩婚事呢？”

我承认被方俊的这段话给打懵了，因为对方说得相当在理。很明显，浩然之所以没有拒绝这桩婚事，也是出于利益上的考虑。那些在我这种普罗大众看来，完全不能被接受的事情，在上层人士眼里，不过就是彻头彻尾的工具和交易。

“还有一点我没明白，坤那么一个精明的人，怎么会接受你去到浩然身边的呢？”方俊眉头紧皱，说话的口气也变得皮里阳秋起来。“不是说你们这个圈子是最自私的吗？有什么好的都只会给自己留着，他坤少怎么就这么博爱呢？”

其实我也曾经不止一次地问过自己同样的问题，但始终没有找到一个能令我心悦诚服的答案。久而久之，我就开始试着不再去想这个问题。没想到就在今天，方俊却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重新提出了这个问题。

见我没有作答，方俊故意很用力地咳嗽一声：“肖先生，您知道是为什么吗？”

我用力咽了口唾沫，摇头道：“方总，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同时，我也很好奇坤少为什么会这样做。”

方俊诶了一声，说道：“也可能是我想多了吧，或许坤少这一次就是突然间变得博爱了，也或许是他真的活明白了。算了，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我心说你方俊可真是个混蛋，分明什么话都让你一个人说了，偏偏最后还要来上一句当你没说，这明显就是在吊我的胃口。

想到这里，我把身子向前探了探，试探着问道：“方总，你是否方便把话说得再清楚一点？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好奇而已。”

方俊考虑了一会儿，答道：“这样说吧，我认识坤少也有几年了，算是亲眼见证了他如何从梁浩然身边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跟班，逐渐成长为现在的模样。从最开始的韩坤，到现在大家口中的坤少，这可不是一个简单的称呼上的变化。”

见我没有开口，方俊呵呵一笑道：“这样一个杀伐决断的厉害主儿，忽然间就转了性子，你觉得可能吗？就像当年的换马事件，到现在我可还历历在目呢？”

“换马事件？”我好奇地追问道：“那又是怎么一回事？”

就在一瞬间，我清楚地看到方俊的脸狠狠地抽了一下，整个人也变得不自然起来。

“哦，没什么，那是华业金融内部的一起意外事故。”方俊端过茶杯喝了起来，好半天的工夫，他才重新看向我，幽幽地说道：“不管怎么样，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如果有可能的话，真心希望我们能成为好朋友，而不是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