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让你安排人盯着吗，怎么跑的？”

温聆消失了，季秋冬找到了她的朋友家属，都问不出她的下落。

“是下面人的疏忽，季总，除了温小姐失踪，我们还查到了一件事。”贺青惴惴不安地看着季秋冬，他预感到接下来的话会让季秋冬失控，整个人不复从前的淡定。

“说。”季秋冬不耐烦道。

“本来我们一直在调查温点点的下落无果，但从她那个姑姑温静那里有了其他收获。”贺青迟疑了下继续说，“温静的女儿，也就是温聆小姐，她在福利院的孤儿身份有问题。”

季秋冬莫名心中一紧，“她有什么问题？”

贺青继续说：“我们调查到的在这家福利院长大的名字叫温聆的小女孩，和现在的温聆小姐并不是一个人，可温小姐被温静收养时，却是用的这个身份，这一点很可疑。”

此话一出，季秋冬登时站起来猛地抓住了贺青的衣领，“这是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此温聆非彼温聆，那她究竟是谁？

季秋冬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这个消息像是一块巨石，瞬间抛进了他的心湖，把原本平静的水面搅得一团乱。

贺青硬着头皮说：“那边说暂时只能查到这里了，季总，如果想要证实那个答案，要么问温小姐本人，要么只能去找她现在的那个母亲温静。”

季秋冬红着双眼，颤抖着松开手，整个人不受力的倒在沙发上，贺青赶忙扶住他，才不至于让他跌倒。

季秋冬失神地栽倒在沙发上，心里突然一阵无边的恐慌。

如果，如果真相是那样的，那么他以前到底做了什么？

没有多耽误时间，季秋冬第一时间去了江城温静的住址，打开门，看见呼啦啦进来的一堆人，温静没说几句话就怂了下来。

“你说她是你哥哥温海的女儿，那你为什么要给她的身份造假？”

面对颤巍巍的温静，季秋冬已经懒得废话，平静的情绪下隐藏着风暴。

“当时...当时点点她受了那么重的伤，她妈也没了，我怕是早年收拾我哥哥那伙人找上了她们，为了不惹麻烦，就...就给点点偷偷换了个身份...”

“你们家家徒四壁，就凭你，能有这手眼通天的能力？”贺青在一旁适时问道。

温静擦了擦汗，实话实说，“我当然做不到，是当时有个穿着讲究的大老板帮忙做的，当时也没留下个名字，这事我后来想想也挺奇怪的，这人怎么突然冒出来说要帮我们的？而且还好像对我们家情况挺了解似的...”

季秋冬猛然抬眼。

“是不是他？”从手机翻出季胜峰的照片，季秋冬举到温静面前问。

温静仔细看了看，回忆了一下，“虽然老了不少，但应该是他没错。”

从温静家出来，车子行驶了一段，季秋冬让老周停下，一个人下车走到路边一处无人的长椅上坐下，抬头茫然望着黑夜。

他现在是什么心情。

激动，懊悔。还有些...无助。

他从来没想过，过去和她相处那么久的温聆，竟然就是死去的温点点。

她没死，老天爷让她又来到了自己身边。

可他却又伤害了她。

如今，温聆失踪了，季秋冬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他疯了一样想她，想找到她，可有莫名有点害怕见到她了。

他季秋冬到底做了什么啊？时隔十一年，再次相见，他没有认出她，还侮辱她，仗着身份地位欺压她。

季秋冬失神看着地面，重重给了自己一巴掌。

十一年间，季秋冬在季氏渐渐站稳了脚跟，温点点好好活着，却从没有过一丝去找他的念头，十一年后，温点点再次见到他时也肯定认出他了，可她没打算和他相认。

那天晚上，当他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她当时是什么眼神？

季秋冬慢慢回忆起来，当时，温聆看了他一眼，把头转了过去。

原来一开始，她就不愿意和他再有交集。

-

鹿州和十一年前没什么不同，老房子里面处处蒙着厚厚的灰尘，温聆一打扫就是好几天，才将整个房子收拾的整洁，像是人住的地方。

晚上，温聆来到阁楼的窗边，趴在那里看着天上的星星。

即便过去这么多年，这里的每处景物还是那么记忆犹新。

思绪莫名飘散，温聆想起了她曾和季秋冬一起趴在这里，季秋冬辅导她功课，少年耐心认真的侧脸好看得让她一度失神。那时她很喜欢他，满心满眼都是他。谁会想到，这么多年后，她避那人如蛇蝎，事业未来声誉全都抛下，一个人孤零零的跑来躲到了这个城中村的旧房子中。

以后会怎么样呢？

季秋冬会不会找到她，如果找到她该怎么办。这些温聆还没想好，她只知道，她对这个人已经爱到极点，也失望到极点，她只想从他身边逃离。

房前的巷道尽头闪过车辆的远光灯，那灯光渐渐行进，温聆抬眼望去。

巷道很窄，只能容纳一辆车进入，温聆只能看见灯光，看不见车的样子，直到那辆车停在了自家院门前。

温聆见车上下来个人，慢慢朝院子里面走来。

院门没锁，温聆本想着这地方也不会有人找来，直到看见那人的身形样貌，她整个人冻在了原地。

来人穿着一身黑色西装，里面的衬衫也是黑色的，活像一个索命的阴鬼。他抬起头，和窗边的温聆对视正着。

温聆睁大双眼，喉咙好像被人掐住了，发不出一丝声音。她看着下面的人，目光渐渐凝结。

是季秋冬。

已经想不出他怎么会找来这里，温聆看着季秋冬没和她对视多久，便慢悠悠地往屋子内走来。

温聆回过神，慌张的走下楼。在摇摇欲坠的木梯口和季秋冬对上。

那是让温聆有些难以形容的眼神。没有愤怒阴冷，季秋冬眼睛红红的，平静的盯着温聆，像要看穿她的灵魂。

“你怎么找来这里的？”温聆看着他，平静问道。

季秋冬能找来这里，那八成也知道她是谁了。这么久以来，他强留在身边的人竟然是当初那个入不得他眼的胖女孩，季秋冬应该很厌恶吧。

季秋冬依旧盯着她，半晌才缓缓开口，“温点点，你把我骗得好苦。”

“我说过我们不是一个世界，我也够不上你，是你非要把我留在身边，季秋冬，你如今知道真相开始怨我了，怪的了谁呢？”温聆扯了下嘴角失笑道。

季秋冬对她的讽刺恍若未闻，继续自顾道：“这些年，你都去了哪里？当初为什么诈死？还有你...为什么见了我还装作不认识？温点点，是你太健忘，还是当初我自作多情？”

这话说出来，温聆也听不明白了。

“季秋冬，你讲的什么我听不懂，当初是你当着全校人的面说不喜欢我，是你不辞而别，是你违背约定失约了我四年才有一次的生日，健忘的是你，自作多情的是我。这么多年了，在我已经快要走出你给我带来的阴影之后，你又突然出现，再次把我原本有了些希望的生活搅得一团糟，我是骗了你，季秋冬，但我不欠你的。”

“不是的...温点点，不是...”季秋冬想要去拉温聆的手臂，被她无情甩开。

“你大老远来这里找我，是又想抓我回去？季秋冬，凭什么你就可以随心所欲，当年可以随便和我划清界限，现在又对我穷追不舍了？”

“不是的，”季秋冬强忍胸口的起伏，“当年我疏远你，又忽然退学，是怕你受我的牵连，我大伯他们已经盯上你了，如果我还不管不顾和你整日形影不离，他们一定会对你下手的！”

温聆双眸闪动看着他，“你这样做了，我们家不还是受到了牵连，一切有什么不同吗？”

季秋冬被噎住，素来阴沉寡淡的神色闪过一丝无措。

算了，如今纠结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季秋冬，你现在知道真相了，那天我等你等到十二点，深更半夜回家被人袭击，我妈担心我一夜未归，一个瞎了眼睛，精神有疾病的中年女人为了找她的女儿，大半夜出门被车给撞了，最终抢救无效身亡。后来，我改了名字，寄人篱下，活得小心翼翼。我知道，这些也不能都怨你，可是季秋冬，我做错了什么，在十一年后，还要被你这样羞辱？你来这是要抓我回去吗？继续做你求而不得白月光的替身，继续践踏我的尊严，继续恶心我吗？季秋冬，坏事做多了是有报应的。”

季秋冬听着温聆的一字一句，那些话像把刀一样切割着他的心。

“不是的，你不是替身，你是你，一直都是你，错的是我，我大错特错。”

季秋冬看着面前人，她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敌人。

怎么会这样呢，他们怎么会这样呢？

“季总，您这又是哪一出，我怎么看不懂了？”温聆愣了片刻，再次讽刺的看着他。

季秋冬的心好像要碎开了，眼泪不知何时湿了脸颊。他看着温聆，几乎用了所有的力气，对她说，“温聆，你不是替身，我喜欢你，我喜欢的人一直是你。”

空气瞬间凝结。

温聆久久看着他，不自觉向后退了两步。

“季秋冬，你什么意思？”

“我喜欢的人一直是你，十一年前是，十一年后也是，从没有别人，只有你。”季秋冬加重了语气，“对不起，我不该那么对你的，对不起...”

迟来的剖白向一支久违的利箭刺中了靶心，温聆愣在原地。

季秋冬的脸苍白无比，不似以往的矜贵神气，好像生了场大病，轻轻一碰就要碎了。

“所以，你现在和我说这些，又是想做什么？”温聆笑出了声，可倾泻而出的眼泪却暴露了她的崩溃，“你现在是想告诉我，这么多年，是我误会你了？”

“不是，温聆，我说这些不是想求你原谅，是我当初的不坦白造成了后面的悲剧，那些错误已经无法挽回了，但我现在说的话都是真的，我这一辈子心里都只有你一个人，以后也不会再有任何人，如今我找到你了，能不能不要走，不要离开了。我什么都可以给你，你想要的一切，我都会尽全力给你，给你最好的。能不能别离开我？”

季秋冬说得恳切，可温聆已经听不进去了。

“季秋冬，其实这些话，哪怕你不是在十一年前说，就在几天前说，我都会很开心，真的，可是现在，太晚了。”

碎成齑粉的东西，不是想拼就能拼凑起来的，他们之间误会也好，芥蒂也罢，造成现在的局面，已成了意难平，怨难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