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你们相处得还挺融洽的。”
这三人的相处方式和谐得有些出乎布兰德预料,他都提着刀冲过来准备加入战局了,结果双方居然还只在聊天。
“横滨的民风还真是淳朴啊。”外乡人感慨道。
这一句话直接让在场的另外三个本地人沉默了。
什么民风淳朴?
给我干哪儿来了,这还是横滨吗?
“额…你说得对。”中原中也犹豫片刻,这位横滨最后的良心开口,试图在外乡人面前挽救横滨的风评,“我们横滨确实一直都…民风淳朴。”
外乡的猎人狐疑地暼了中原中也一眼,总觉得他这句话说得有些言不由衷。
在布兰德的操控下,猩红的输液线自畸形的人体背后脱离,如盘卷的蛇群一般蜿蜒环绕在佐佐城信子的周围。
佐佐城信子的目光透过血线看向这位不请自来的恶客,她的眼中先是浮现几分惊异,最终露出了然的神色,“羔羊死了吗。”
虽然是疑问的话语,但显然她已经对另一个自己做出了判决。如果负责控制终端的羔羊还活着,自然不会任由对面的猎人操纵她的梦境杀死她的同胞。
女人释然地向后靠去,倚在逐渐失温僵硬的同胞身上。
悬下的血线缠绕在她的肢体上,束缚着她的行动。力道之重,几乎要勒破女人的皮肤。
佐佐城信子仍一幅毫无感觉的样子,她的声音轻柔,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责备,仿佛在诉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猎人,又是猎人,我讨厌你。”她在尸体的耳边小声抱怨着,像是女儿在母亲的怀抱里撒娇。
死亡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沉重得几乎令人窒息,佐佐城信子感到自己的存在正在被无形的力量一点点吞噬,而她却无力反抗。
她的手指紧紧抓住同胞僵硬的身体,指甲深深嵌入冰凉的皮肤,仿佛要从这具枯瘦的尸体上汲取力量,一种从未有过的强烈愤怒自比她诞生的世界还要更加遥远的记忆中浮现。
我是谁?
——我是三分之一的佐佐城信子,我是我最后的人性,虔诚的义人。
——我们……是斯柯的子嗣,是旧日神祇的眷族,传播祂福音的圣徒!
这是人类的愤怒,这也是野兽的复仇。
同胞体内中包含着她的血,佐佐城信子能以自身为引,强行激活那部分血液,已达到使死去的尸体“复生”的效果。
而代价就是她的全部,名为佐佐城信子的人性都将化为点燃同胞们的星火,彻底消散。
但我们都要死了,还在乎这些干什么?
“你们总是自以为是的毁灭着什么。”她就这样着拥抱着死去的的同胞放声大笑,用刻薄的语气讥讽着她的仇敌,“你难道还以为自己是什么好人吗!”
话音落下,红雾乍起。
浓稠的雾气在大楼中翻滚,仿佛有无数双无形的手在搅动着这片暗沉的空间。被束缚的女人没了身影,而死去的尸体们却在雾中若隐若现,硕大的头颅在暗中攒动。
——这片死寂的世界顿时变得勃勃生机。
“我果然还是不喜欢打群架。”布兰德有些晦气地挑眉,每次面对复数敌人时他总会莫名的感到背后发凉。
‘难不成跟我以前的经历有关系?’布兰德在心里胡乱猜测到。
但马上兴奋与欣喜的情绪顺着体内奔涌的热血冲入大脑,他的脸上洋溢出一抹纯然的微笑。猎人抬手压低了头上的三角帽,在帽檐的阴影之下,那双黑眸似乎泛起猩红的微光。
“咔嚓——咔嚓——”
骨骼摩擦的声音从四周响起,伴随着低沉而蹒跚的脚步,尸群从雾中缓缓走出。它们的皮肤灰败,眼球深陷大脑,枯瘦的肌肉挂在骨架上,每走一步都能听到它们头颅中传出的、令人作呕的黏腻声响。
在它们脚下,有零星未发育完全的人贝伸出手蹼,蛆虫般蛄蛹向前爬行。
布兰德手中的慈悲之刃轻轻一抖,刀刃从中变形,从细长的单刃刀分裂成两把短刃,刀刃交错,宛如一对展开的蝶翼。猎人眼神凌冽,身形微微前倾,像一头蓄势待发的鹰隼在审视着他的猎物。
第一个尸体扑了上来,它的动作僵硬却迅猛,布兰德侧身一闪,右手的弯刀顺势斜着劈过它的头颅,连带脖颈与肩膀的骨肉被一同一分为二。
随着半颗头颅滚落在地,蓝紫色粘稠的脑浆混合着冰凉的血液泼溅在布兰德与其他扑涌而来的尸群上。
他没有停顿,左手的利刃顺势刺入第二个向前袭来的尸体胸口,刀刃一转,肋骨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饱饮敌血的刀锋发出轻微的嗡鸣,慈悲之刃同它的主人一起为这场厮杀的到来而欢呼雀跃。
更多的尸体顺着阶梯接踵而至,它们攻击毫无章法可言,只有一种不死不休的疯狂。
将双刀合并,布兰德无视向他袭来的手臂,一脚踩住爬来的人贝,左手抬起枪爆了它的脑袋,右手的刀刃混着飞溅的脑组织在空气中划出明亮的银色弧线,刀刃飞舞间带起大片蓝紫色的秽雨。
干枯瘦弱的肢体比想象中更加坚硬,利爪划破猎人的皮肤、贯穿他的躯干,这些无关紧要的伤势布兰德根本懒得理会,只有足以影响到他行动的伤势才值得猎人浪费力气去闪躲。
随手把洞穿胸口的断臂拔出,未等袭击者做出反应,布兰德的左拳便破空而来。
远超常人的力量在瞬间爆发,拳风带着激起的气浪向前轰去,下一秒,在肉丨体发出的闷响声中骨渣与碎肉带着咸腥甜腻的腥气四散纷飞。
另一旁,一股黑红色的力量以中原中也为中心爆发,地面仿佛被一只巨手狠狠拍下,周围的尸群被这股力量碾压,骨骼碎裂的声音此起彼伏。重力在他的操控下化为无形的重锤,将敌人碾成齑粉。
担心这些血液带有未知的污染,中原中也并未选择他擅长的近身战。而是谨慎地操纵着异能,控制不让那些血液靠近到他和太宰治附近。
“喂,你还好吗?”注意到布兰德伤势,中原中也向他问道。
布兰德深吸了一口气,手臂的筋肉虬结,带着切金断玉的气势插丨入敌人的躯干,伴随着一记内脏暴击,怪物与自己的血一起混在他的身上。猎人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在迅速愈合,肌肉和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连接。
“哈哈哈哈哈!我现在好得很啊!”
在与尸群互相掏心挖肺之后,在猎人狞笑着砍倒最后一具还能行动的尸体后,对着一地残肢断臂满意的拍了拍衣角。
“所以就这么结束了?”中原中也嫌恶地避开地上的残肢和血污,狠狠剜了太宰治一眼,“结果就是让我过来当了回打手,最后也没捞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中原中也所谓的有“价值的东西”自然是指罪魁祸首的佐佐城信子,如果能把人带回港口黑丨手党,以他们的手段自信能得到所有的情报。
结果现在连对方的尸体都不见了。
太宰治笑嘻嘻地摊手说道:“别这么说嘛中也,反正你看到的那些东西也足够给森先生交差了。”
顿了一下,太宰治继续意味深长地说:“而且有些东西也不适合出现在我们的世界。对吧,布兰德先生……布兰德先生?”
“您是想到什么事了吗?”
猎人愣愣地站在原地,待太宰治在他眼前挥手时才反应过来。
倒不是回忆起了什么——可能是这位佐佐城信子把自己整得太过稀碎,或者猎物实力太弱小,这次并没有他旧日的记忆浮现。
布兰德发愣的原因是——
“我居然被讨厌了!”
委屈巴巴.jpg
第一次被人(明确说出)讨厌的布兰德有些无辜地眨了眨眼,凑到太宰治身边小声说道:“其实我一直以为自己还挺受欢迎的?”
太宰治闻言打量了一下布兰德,猎人长得一长标准的英伦风帅脸,当他撑着手杖安静站着的时候,就像从古典小说中走出来的绅士——看起来优雅又疏离。
尽管男人的外貌上称不上完美无瑕,但也足够能让大部分人在初见时心生好感了。
如果他真的能做到安静的话。
当布兰德凑过来的时候,还有几滴血珠顺着男人的颌骨滑落,太宰治甚至能看到对方睫毛和发丝上的血沫。
扯了扯嘴角,太宰治一只手挡在嘴前,同样小声的和布兰德说:“我亲爱的朋友,以我跟女孩子们交往过的经验来看,女孩子们都喜欢外表整洁的人。”
他伸手从兜里掏出了一张纸巾,示意对方把脸擦一下。在得到猎人真诚地感谢后,他点点周围畸形的尸块,“不过佐佐城小姐应该是不在乎外表的那类人。”
说着,太宰治往左凑了两步,一只手准备搭在布兰德的肩上,在看到他肩膀上还有带着余温的不明液体后,讪讪地把手放了下,转而将脑袋凑了过去想继续说什么。
随后就被中原中也拉开了。
注意到布兰德看向他的眼中还带着茫然和疑惑,中原中也被两人像是来郊游一样的悠闲态度快气笑了,“我说,你们两个喜欢聊天就出去聊,我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