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一个蓝色文件夹放在桌面，里面有两页A4纸。
相比周颂那厚厚一摞的材料，宋昱辰的稿子便显得格外简略。
有了前车之鉴，没有人看好宋昱辰。
拍摄团队是沈氏集团旗下影视公司的工作人员，一个个都憋着火气。
有老板在，他们不敢发表什么意见。如果是普通商业拍摄，在周颂开场沉默三分钟的时候这主播早该被换掉了！一分钱都不给结的那种！
“这个帅哥长得好好看啊，一举一动也比较沉稳大气。”
“长得好看有什么用，说不定是花瓶呢，这种最中看不中用了。”
“真搞笑啊，沈氏集团总裁第一次公开露面竟然搞得这么荒谬，赶紧换专业卫视主持人来吧。”
“我已经不奢求他能问出什么好问题，别哆哆嗦嗦地丢我母校的人，我就谢天谢地喽。”
周颂在一旁缓了好一会儿，才逐渐从刚才的紧张情绪中走出来。
方才直播前诸位工作人员还对他客客气气，此刻已经无人问津。而取代他的那位主播，正是他最讨厌的宋昱辰！
他自知搞砸了，但他好歹也是从小被父亲带着出入各种社交场合，比宋昱辰这种土包子要大方得多。
他不信宋昱辰能做得比他还好！
现场弥漫着低气压。
沈惑面上不显，但从他指尖持续不断轻敲沙发扶手的小动作来看，有明显的不悦。
“困了。”
“我赌五毛钱，这个丢的脸更大。”
“他叫宋昱辰，书呆子一个，平常都不跟我们同学交流的，就知道死学习。”
“呐，我跟五毛钱。”
第二场直播倒计时。
3，2，1，直播开始。
导演打板的同时翻了个白眼，就没接过这么不像样儿的活儿，真是事业生涯一大污点啊。
宋昱辰抬头，对着镜头露出标致而明艳的笑容：“大家好，我是本场主播宋昱辰，今日访谈对象是赫赫有名的沈氏集团总裁、沈家二少爷沈惑先生，”他转向沈惑，“沈总您好。”
标准的播音腔普通话，柔和干净的声调，简单直接的开场白，现场工作人员眼前一亮——且不说后面的话题，这他妈才是一个正常的访谈栏目该有的基本规格！
沈惑眼底闪过一丝惊艳。
他没见过这样专注于工作任务、一本正经的宋昱辰。
“你好。”
“近期沈氏集团和天海大学合作项目刚刚落地，旨在建立校企合作机制，面向高校学生的需求建立针对性实习基地，校企深度合作是当前热点，也与我们学生息息相关，您可以为我们介绍下吗？”
沈惑唇角微微勾起，一改先前淡漠不耐的模样。
这个项目是目前集团规划的重点之一，天海大学是众多高校中的顶流，被作为试点，后续还有许多项目在策划中。
赶来围观的观众，一半都是高校老师学生，另一半是关注金融圈的人，宋昱辰从这个角度切入，的确能极大调动观众的兴趣。
集团本就要大规模宣传这个项目，正合他意。
沈惑侃侃而谈，仿佛与刚才那个对着周颂惜字如金的不是同一人。
“这个主播厉害啊。”
“卧槽，我已经做好准备看八卦了，忽然被拉回专业领域。”
“沈总的意思是以后可以通过学校的渠道进行预先校招了吗？”
“那我们这些不是天海大学的该怎么办？有没有其他机会？”
……
弹幕上问题喷涌而出，这次却都是针对二人谈到的内容所提。
导演害怕影响两个学生主播的心态，并未把弹幕打开公示给现场。
但宋昱辰仿佛长了透视眼一样，每一次追问都恰到好处地问到观众的心坎儿上。
工作人员们互换眼色，都流露出赞许的神态。
等在一旁巴不得看笑话的周颂，愈发心灰意冷。
怎么可能……宋昱辰怎么会知道弹幕在说什么？而且他怎么能做到如此专业的水准，他明明就是个性格孤僻的土包子……
宋昱辰已然将沈氏集团近期的规划和项目一一抛出话题，在与沈惑交谈过程中所展现的集团财力雄厚又心怀天下，无愧于华国第一这个称号，而沈总也是才华横溢、运筹帷幄。
直播效果很好。
现在已经进行到第二阶段。
话题过渡到抽象的概念，宋昱辰提到不少学科研究的重点难点领域，请求沈总谈谈自己的见解。
“啊啊啊感谢主播啊，这正是我最近研究的方向！”
“我导昨天就在逼着我赶紧把小论文写完，正头秃呢，忽然给了我灵感！”
“嘶，我忽然觉得我也该回母校读个在职，这些理论对公司还蛮有用的。”
“天，不愧是大佬，讲问题一针见血，真的多亏这场直播，让我能听到超级集团的总裁亲自给我答疑解惑啊！”
蹲守在屏幕前的校领导满意得频频点头：这才是我们top1高校的学生风范！
学生们的关注点却不在这里。
不少理论过于高深，他们还没学到，尚且听不懂。
但大家都在讨论一个问题——宋昱辰怎么懂那么多？！
“提前上网搜的吧，拿来装逼的。”
“咱们才大一哎，老师哪里有讲到这堆东西，他就是胡说八道而已。”
“装得跟个经验丰富的专家教授似的，一看年龄十八学历大一，切。”
学长学姐们不干了。
“学弟学妹们有这闲工夫多读点书，而不是在这酸人家装逼。”
“我敢说他对专业的理解深度在我之上，我博二，导师是张院长，不服来battle。”
“你有能耐你装一个。”
“现在孩子怎么这样？承认同学优秀很难？”
大一的被怼的哑口无言。
大家酸归酸，却心知肚明宋昱辰水平远在他们之上。
不过虽然他们对宋昱辰究竟多么厉害没有实感，但他们大概知道，周颂想超越宋昱辰简直是痴人说梦。
直播已经进行了一个半小时。
但没人喊累嫌烦，人人都在聚精会神听谈话内容，这让他们觉得受益匪浅。
相比之前周颂十分钟下场的狼狈模样，这场访谈几乎可以在央妈直接播出。
沈惑自诩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大善人，宋昱辰之前频频出言冒犯，几次戏耍他让他吃瘪，他都记着。
他本不打算让宋昱辰在这次直播里如愿。
但在谈话过程中他几次反问的刁钻问题，宋昱辰如数接下，优雅而从容。
谈到最后，沈惑竟生出一种惺惺相惜的欣赏感，简直相见恨晚。
曾经他只把这个可怜凄苦的孩子当男宠和玩物，但即便是男宠，也会有自己的喜好和长处。
他不得不承认，宋昱辰的确是个金融方面的天才，尤其难得的是许多想法与他高度一致。
沈惑的确冷血，行事风格也暴戾，但对于他欣赏的人，从不吝啬于表现出来。
宋昱辰扫了一眼提纲，已经接近尾声。
哎不是，这眼神他妈的怎么回事？
今天刚见面的时候，沈惑还是一副讨厌他又想征服他，偏偏还做不到的狠戾状态，现在眼神柔和得仿佛另一个人。
宋昱辰感叹，渣攻啊，果然贱。
原主的记忆在他身体里，曾经原主痴情陪伴沈惑整整十年，十年里集团大部分事务由原主处理，沈惑拿他当狗使唤，私下里早早出轨宋旻言。
如今沈惑一早跟宋旻言勾搭上，又惦记着他宋昱辰。
狗男人。
吃着碗里瞧着锅里，永远外面的花花草草更诱人。
宋昱辰眨眨眼睛，对着镜头露出个俏皮笑容：“正经事情讨论结束，接下来冒昧问沈总几个私人问题。”
“您和未婚夫是怎样认识的？”
宋昱辰的眼底带着几分狡黠。
若是说真实的初遇时间，是父母与沈惑签下契约，私自将他的自由卖给沈家之时。但要算公开是结识时间，则是经由沈景华介绍，在寿宴上直接订婚的时刻。
沈惑眼神闪烁，斟酌一下道：“经父亲介绍认识。”
“董事长介绍……那算是商业联姻吗？”
沈惑沉默。
“但沈总说择偶标准就是未婚夫那类，所以说沈总对董事长的介绍十分满意是吗？”
宋昱辰带着三分幸灾乐祸。
他将沈惑矛盾纠结的心理摸了个透彻：不爽沈景华包办婚姻，理智上想要寻找门当户对的助力，身体本能上与宋旻言纠缠寻欢作乐，出于强烈的征服欲和占有欲还惦记着自己……
既要又要还要，天下哪里有那么多好事，都让你沈惑占了？
“啊啊啊，越来越喜欢主播了，也太敢问了！”
“豪门真乱啊，看沈总这欲言又止的样子，啧啧，不知道一句话背后多少隐情。”
“沈家保密工作做这么好啊，没听说谁家和沈家联姻啊？”
“大的世家家族就那几个，到底是谁？”
沈惑和宋昱辰对视，分明看到了对方眼底狐狸样儿的狡黠。
沈惑垂了垂眼，微微勾起唇角：“何必明知故问。”
宋昱辰微微一愣，有了些不祥的预感。
沈惑道：“辰辰，你再问多少次我的回答都是一样，我对你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