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事情进展太过顺利，卢家同意的太快，高父高母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但两人始终保持着沉默，不乱说话给高廉添乱，给儿子以最大支持。

卢奶奶转头对着高父高母说话，语气又恢复了往日在外的温和，“亲家，既然你我两家都同意，那这两孩子的事就这么定了。只不过，今天我们才刚知道这件事，家里还乱糟糟的，这事就先拖后两天，等安稳下来，我再请你们过来坐客，商量下两个孩子的事。”

高父高母嗫嗫嚅嚅，嘴里咕囔了两下，也没听明白到底在说什么。

不过，他们说什么，卢奶奶并不在意，高家这三十多年，一直受卢家的恩惠，于情于理，只要高廉愿意，卢家同意，高父高母并没有什么话语权。

卢奶奶沉吟了几秒，又对着高廉说，“今天够了，就别刺激大伟他爸了，你先扶你爸妈回去。明天我让大伟他妈准备四色礼物，带着大伟去你家，接你后天来家里过节。”

高父高母听卢奶奶这安排，心里一酸，这是本地逢节接准儿媳妇过节的礼节，现在却变成了别人接他们家儿子。他家与卢家差这么多，高廉就算是男人，也只能做人家媳妇。

高廉倒是没怎么在意这些虚礼，他在外漂泊日久，老家这些传统礼节并不怎么熟悉，也不太关心，现对他最重要的就是把大伟放出来，两个月不见，他今天看见大伟的第一眼就差点泪崩，大伟什么时候这样胡子拉碴过，憔悴又虚弱，饱受折磨的样子，如果不是秦妈妈一直给他通风报信，他都快以为卢爸爸在家不是打就是骂了。

于是，高廉对卢奶奶说，“这些您安排就好，我就一个要求，把大伟放了，不能再关着他。”

卢奶奶白了他一眼，“你以为我是他爸那个蠢货。”她不耐烦晃晃手，“别磨叽了，赶紧滚，我还有事要做。”

挨了卢奶奶一顿说，高廉反而高兴起来，他的心彻底安稳下来，卢奶奶既然答应就不会反悔，他跟大伟的事，尘埃落定了。

高廉带着爸妈离开卢家，回到自己家，跟高父高母道歉，“对不起，爸，妈，今天让你们担心了。”

高父摇摇头，高母连声说，“没事没事，只要事情解决了就好，这样我们也能安心了。”

直到此刻，高廉脸上的笑容才带上了安心的味道，“放心吧，这事板上钉钉了，以后，我跟大伟就在一起了。”

手机铃声响起，高廉摸出手机，来电显示是大伟，他抬头示意爸妈自己要跟卢兴伟讲电话，“那妈，我先跟大伟说下。”

高母当然不会反对，“你去，你去，告诉大伟一声，也让他放心。”

高廉再度对爸妈笑一笑，然后边接电话，边上楼，准备回房。

留下高父高母在楼下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眼神褪去佯装的喜悦，俱是伤感与担心，从此以后，他们的儿子就是别人家的人了。高父拍拍妻子的手，出言安慰她，“其实细想想，找个媳妇，儿子也要分别人一半，遇到个脾气不好的，撺掇着儿子不管爸妈都有的，你看邻村柳老五家，那不就是。”

高母也开始满嘴夸奖卢兴伟，“是啊，想想也是，好歹大伟是咱们看着长大的，品性好，能力强，会挣钱，知根知底，家又离得这么近，就隔壁，以后孩子们回来也方便。”

两人对视一眼，无奈也好，妥协也好，辛酸也好，担心也好，现在就不能再出口了，只能埋在心底。他们没什么本事，不能帮衬高廉，而且高廉又进了卢家，就更要谨慎。

高廉不是不清楚父母的担心，但现在他无暇分心，自从高廉离开卢兴伟的视线，高廉的手机就一直嗡嗡个不停，卢兴伟不停地用消息轰炸着高廉的手机，再不理他，高廉怀疑再过一会，自己的手机就会因过载而爆掉。

卢兴伟人虽上了楼，但魂留在了楼下，整个人在房间里魂不守舍地转圈，持续不停的消息轰炸着。

【怎么样，怎么样，我爸有没有再为难你。】

【奶奶呢，她有没有为难你。】

【要不要我现在就下去？】

【你别怕，我马上就去，你等我。】

高廉迟迟没有回应，卢兴伟的耐心告罄，一个电话直接打到了高廉手机上，嘴里还在念叨着，“怎么还不接，怎么接这么慢。”

但凡高廉再迟几秒，卢兴伟就管不了别的，准备直冲楼下，去营救心爱的年糕了。

电话接通的时候，首先传入高廉耳中的第一句话就是卢兴伟的叨咕，“怎么还不接，怎么这么慢。”

高廉莞尔，“接了，接了，别唠叨我了。”

高廉的声音响起那一瞬间，卢兴伟来回转圈的动作戛然而止，他急冲冲问高廉，“你没事吧，我爸我奶有为难你么，你别怕，我马上就下去。”一口气飙了好几句，语速又急又快，让高廉想插话都插不进去。

高廉还没回答第一句，卢兴伟的下一段又来了，“你怎么不说话，没事啊，我的事我做主，他们不同意没用，我愿意就行，你先别哭，我马上去找你，我们一起想办法，等我。”

高廉这才忍不住打断他，“你到是给我说话的机会啊，你一直一直问，总得给我时间让我说啊。”

卢兴伟一噎，“那你说。不，你先告诉我，你还好么？”

卢兴伟的爱意再度让高廉破功，今天为了战斗强行摒弃出去的情绪回归他的身体，他现在心潮澎湃，急欲向卢兴伟诉说，“我没事，我成功了，奶奶同意了。”

这个答案确实出乎卢兴伟的意料之外，“她同意了？怎么会，她高中不是逼你离开么，现在怎么会同意？”

“今天人多，我没问，但她确实同意了。如果我没猜错，她很快会找你爸妈谈谈我们的事。”

这时，卢家一楼突然爆发了很大的争论吵嚷声，声音大到卢兴伟的手机里都隐隐传来响声，更别提就在二楼的卢兴伟了。他一边走向窗户，想听得更清楚点儿，一边跟高廉说，“楼下好像在吵架，我能听见我爸的声音，听起来他气疯了。”

“嗯，应该是奶奶去找他了。”

卢兴伟觉得就像在做梦，感觉有点假，“这样就能解决？奶奶不会另有目的吧？”

高廉觉得好笑，“奶奶帮你解决你爸，你还不愿意啊，难道你想跟爸再吵几回，打一架。”

卢兴伟撇撇嘴，“我爸跟奶奶那就不是一个段位，奶奶答应的这么痛快，我总觉得有诈。”

“那有什么，只要我俩在一起，什么解决不了。”

卢兴伟这会儿脑洞大开，“你说，奶奶没开条件说无论如何，让我生个孩子吧。唉，这会儿楼下没声了。”

卢兴伟的不着调高廉是深有感触，平时都是冷处理，但今天他心里实在高兴，就陪着卢兴伟胡说八道，“那她要真是开了这个条件，你准备怎么办？找个代孕？”

乍听代孕，卢兴伟头摇得像拨浪鼓，“那不能，那违法，违法的事咱可不能做啊。”

“那不违法，你跟我都生不了孩子啊。”

卢兴伟想出了个馊主意，“那还不简单，我们领养个孩子，然后呢，找个鉴定中心，出份合格的亲子鉴定不就行了。怎么样，这主意不错吧。”

好吧，这个主意直接把高廉整不会了，“嗯，干得不错，顺便说一句，你拿这份亲子鉴定给奶奶看的时候，提前通知我，我就不回来了。”这主意要真干了，奶奶估计得打断他的腿，不是卢兴伟的，理由是太蠢，而他居然没阻止大伟做这么蠢的事。

“唉，唉，唉，楼下声音又大起来了，这声音，这是我妈，她在吼我爸。”卢兴伟憋屈了两个月，现在看到他爸倒霉，就幸灾乐祸。

高廉悠悠地在电话说，“你收着点儿，要是让奶奶看见，她准会削你。”

卢兴伟没好气回答他，“知道，这回我们赢了，奶奶那脾气，要得寸进迟，她能饶得了我们。”

高廉回答他，“知道就好。对了，我跟奶奶说让她放了你，你现在能出门了。”

卢兴伟眼睛嗖地亮了起来，亮度惊人，“那我现在能下楼打探下敌情？”

。。。。。。

高廉直接挂了电话，挂断前丢给了他一句，“你要是找死，你就去。”这小子，真不嫌命长。

卢家堂屋，姑姑一家坐在沙发上，听着一楼老二房间里传来的争吵声，怒吼声，以及时不时地无声，一家四口精神都有些恍惚。

半晌，姑姑犹犹豫豫地开口，“咱大伟，真的找了个男媳妇？”

她大儿子在一边答得干脆，“是的，妈，二哥真的找了个男媳妇，还是前院的年糕哥。”

她再度说话，语意迟疑，“那他将来可咋办，年糕也不能给他生孩子呀。”

此话一出，直接让蹑手蹑脚下楼的卢兴伟心里一梗，他到底没忍住，偷偷摸摸下楼想听墙角。

卢兴伟直接顶了回去，“姑，你别操那心了，咱家又不没孩子。你要真担心，就让大哥多生几个，将来过继一个给我不就行了。再说了，没孩子我跟高廉才自由呢，有孩子都围着孩子转去了。”

这话也不是不对，但姑姑自小被灌输的就是养儿防老，“那你俩老了咋办？生病了床前也没个孝子啊。”

这下连大表弟都开始翻白眼了，“妈，这什么年代了。”

姑姑拍了他儿子一巴掌，“你懂什么，估计说养儿防老，养儿防老，没孩子，老了无依。”

被拍了一掌，大表弟敢怒不敢言，闷头生气去了。卢兴伟看得好笑，“姑，表弟说得没错，这什么年代了，还养儿防老，现在早不流行了。”

姑姑有些不相信，“那流行什么？”

卢兴伟三指一搓，“流行这个养老。”

姑姑自小是个老实姑娘，长大了嫁到婆家也是老实本分，没见过这些花活。她学着卢兴伟的动作，不懂，又不好意思问，“这个，是什么？”

大表弟忍不住了，“妈，那是钱，现在只要有钱，什么事都有人干，有没有儿子都一样。”

姑姑不相信，老一辈人千百年传下来的经验，现在怎么就变了呢。

姑父搂住她的肩膀，“大伟的事，让大伟自己做主吧。他开那么大公司，他老婆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你看那电视里大老板的老婆们，没个三俩三，哪敢上梁山啊。”

这话当是实在，姑姑点点头，家里家业不小，一般人还真拿不下来。平时她冷眼看着，家周围就没有一个能帮得上大伟的，要是娶个外面的，不知根不知底，还要担心人姑娘有别的想法，万一笼络了大伟，让大伟不亲家里了，那就不好了。从这点上看，还不如高廉呢，从小看着长大的，放心。

姑姑这边刚告一段落，那边门响了，卢奶奶慢步出了门，后面跟着脸色通红的秦妈妈。

卢奶奶一眼就瞅见竖着耳朵的卢兴伟，瞪了他一眼，“你这几天给我老实点儿。今天给我老老实实呆在家里，明天跟你妈一起去高家，带上节礼，接高廉后天来过节。”说完又警告卢兴伟，“别给我作怪刺激你爸，要是让他气着了，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虽然不明白奶奶为什么突然这么雷厉风行，但大事抵定对于卢兴伟是个意外收获，他竖起三根指头发誓，一点异议没有，“yes，sir，我发誓，我一定不再刺激我爸。”

卢奶奶又转头冲着秦妈妈说，“你这两天辛苦点儿，我让老三帮你，你们两个把该买的东西买好，该有的礼数不能缺，有什么缺的少的，不行就让人送过来。在老大回来之前，把这事给我办了。”

秦妈妈知道轻重，干脆地点头，“我知道了，我马上就去准备，先看看家里有什么，实在不行的，我连夜让人送过来。”兹事体大，她也怕卢大伯过来又生事端，不如就依婆婆，直接过礼，把消息透给庄里人。如果全庄都知道了，那消息也就瞒不住了，风险又少了一分。

说完，秦妈妈匆匆过来，拉起姑姑的手，“好三姐，你可得帮帮我，家里这边，礼是怎么备的，你给我再说说。”时间这么紧，姑姑也跟着着急起来，两人拉着手，去了家里的仓库，翻东西去了。

卢奶奶又吩咐姑父，“今天的事，出去嘴严着点儿，人家问起来，就说这两个小子谈上了还不告诉家里，被他爸打了一顿。”姑父连声应好，保证统一口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