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卢爸爸第二次打的比上次更凶,更狠,使出了全身力气。高廉为了护好卢兴伟挨了好几下,巴掌落在高廉背上,引得他闷哼不已。
听见高廉吃痛的声音,卢兴伟不干了,他一把推开高廉,抬手就握住他爸的手腕,不让他再继续动手打人。卢爸爸一看气得更狠,用力甩了两下胳膊,想挣脱卢兴伟的辖制,可卢兴伟毕竟比卢爸爸年轻得多,一时半会儿他根本无法甩开卢兴伟的掌握。
卢爸爸就更狂躁了,“反了天了,你这个逆子,你还敢反抗,你给我放开。”
“不放,放开让你打,我不傻。”卢兴伟甚至用上双手,把他爸两个手腕都掐住了,不让他爸再动。
父子两人开始拉锯,在前厅开始绕圆转圈。而秦妈妈这时终于能插入父子二人之间,她也把手搭在卢兴伟的双手上,“有话好好说,你们父子两个闹成这样,是要干什么,都给我放手。”
卢爸爸气急败坏,开始无差别攻击,“好好说,你看他是能好好说的通的,不打他就不知道天有多高。放开我,我今天一定要教训这个逆子。”
卢兴伟则是直接放话,“妈,你看到了,我放手他就要打我。”
高廉拽了拽卢兴伟的衣角,对着秦妈妈开口,“妈,你看今天闹成这样,饭也吃不成了,不如就这样吧,我跟大伟先回去,改日等爸冷静了,我们再来。”
爸妈二字让卢爸爸再度破功,“不要叫我爸,我没你这个儿子,你给我滚。”
高廉充耳不闻,“那妈,我们就先回去了。”他转头对着卢兴伟,“大伟,你放手,我们先走。”
卢兴伟半信半疑地问卢爸爸,“我可放手了啊,你要再动手,我可就反击了。”
闹了半晌,就算有愤怒的加持,卢爸爸也力气殆尽,这会儿卢兴伟放手后秦妈妈接手握着他手腕,为防误伤秦妈妈,他也没再继续动手。
卢兴伟慢慢放开他爸,看秦妈妈止住了卢爸爸,他就想趁着这个机会赶紧走,要不然待会儿卢爸爸力气恢复过来,铁砂掌又要来了,今天的要挨了也白挨,早走早妙,他可还记得神棍年糕预言他要被关在家里一两个月呢。
二人不欲多待,转身想出门,这时卢爸爸大声冷笑,“今天闹成这样你们就想一走了之?”他手指高廉对着卢兴伟大声嘲讽,“他走我不管,但你,你敢走出这个门试试。”
说完,他又转向高廉,“你不是挺能耐的吗,那你猜我这天会不会让大伟走出这个大门。”
高廉张了张嘴,喉节滚动,呵出半口气,“当然不会,我猜如果我执意要带大伟离开,您会直奔卢家庄,去我父母面前跪地求我父母,要我放过你儿子。”
“什么!”卢兴伟大叫一声,不敢相信,连秦妈妈也被高廉的话惊吓了,瞠目结舌,看向卢爸爸的眼睛里全是质疑,这简直是不讲理的泼妇所为。
被高廉直白地说出心中所想,即便在暴怒中,卢爸爸脸上也闪过一丝心虚,但很快他又理直气壮起来,子不教父之过,高老四父妇俩教出高廉这样的崽子,带坏了他家大伟,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能消他心头之恨。
不过,高廉这小崽子也太灵了吧,这都能猜到,大伟有他还真是如虎添翼。两个人怎么就走上这条道了,要是做一辈子好兄弟,相互扶持,那才是美事啊。
卢爸爸还在遐想,可高廉已经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虽然来之前他猜到今天往后卢兴伟会被卢爸爸关一段时间,但卢爸爸今天展现出来的反对态度比他预料的要更坚决要彻底,情况比他预料的更糟糕,如果今天大伟被关了起来,那幸运的话他们可能只会被分开一段时间,但也不止一个月。而如果不幸运的话,后果他承受不起。
高廉再度咽了一口口水,拉起卢兴伟的手,十指交叉,“可是,我不怕,你要去我家就去吧,卢兴伟,今天我一定要带走。”说完,再不看卢爸爸一眼,坚决的拉着卢兴伟要离开卢家。
然而,他没拉动,卢兴伟定在原地,一手紧紧与高廉十指相扣,一手攥紧拳头,指甲陷入了掌心。他也想不管不顾,带着高廉就走,但他也了解他爸,他爸一定会马上驱车回卢家庄,真的去高家父母面前跪求,高父高母誓必会被逼得背井离乡,那时候他们还会同意自己跟高廉在一起么。这件事一旦真的发生,他跟高廉就真的再无可能了。所以,就算年糕想豁出去,他也不能让这事真的发生。
卢兴伟抓着高廉的手,“年糕,没事,我就留在家里,来之前,你不还说了我会被关一段时间吗,没事,我就被他关一段时间,他总不能关我一辈子。”他顺着两人交握的手使劲,把高廉拉进自己怀里,吻上他的额头,“放心,你先回去,我会很快解决这件事,到时我去找你,你乖乖在家等我。”
高廉额头抵在卢兴伟下巴上,眼泪就这么下来了,他知道大伟说的才是对的,但这已经是第二次,第二次他被逼得要放弃卢兴伟保全自己家人,他恨,为什么每一次都是因为他的家人,他的弱点,让卢兴伟付出代价。
高廉的情绪越来越汹涌,手也越抓越紧,另一支手也紧紧掐上卢兴伟的上臂。
卢兴伟已经感觉到了阵阵疼痛,手上胳膊上应该已经留下了印迹。但高廉的情绪不对劲,他忍着疼痛,不停吻着高廉的额头与顶发,“乖,不哭,相信我,我会解决这些,然后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卢爸爸旁观了半晌,觉得煽情没眼看,于是开口赶人,语气透着一股志得意满,两个兔崽子还想玩过老子,“行了,行了,别矫情了,你赶紧走,再不走我就叫人把你赶出去。”
卢兴伟又吻了高廉两下,他像完全没听见卢爸爸在说话,柔声哄着高廉,“年糕,你现在先回去,中午都没吃饭,先回去弄点吃的,你身体不能饿。晚点我们再联系。”
高廉不愿放开卢兴伟,卢兴伟说得越温柔,他的痛越深,心潮越澎湃,像汪洋起波涛,淹没他的所有理智。他死死守着最后一丝理性,害怕理性没了只剩下本能,他就会不顾一切强行带走卢兴伟,那会让卢兴伟的一片苦心全白费了,这不是大伟想要的。
高廉贪恋着卢兴伟的温暖与柔情,他柔顺地点头应和,“嗯,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回去,回去等你。”然后,他一把扑入卢兴伟怀里,双手箍住卢兴伟的脖子,用尽全身力气拥抱,宛如没有明天。
卢兴伟眼中也闪着泪花,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抱住高廉,此刻可能就是最后一次拥抱和亲吻,他不想放,但不能不放,心中恨意涛天。
卢爸爸越看越不顺眼,卢兴伟和高廉吻别的氛围衬托得他像棒打鸳鸯的恶霸,可明明就是这两个崽子做了大逆不道的事,反而现在搞得好像是他罪大恶极一样。他不想再看下去,上前就扯住卢兴伟,一把拽开,然后往大门那儿推搡高廉,“你滚,这儿不欢迎你,你赶紧给我滚。”
高廉被推搡着向大门退去,他看着卢兴伟站在客厅不动,而自己离爱人越来越远,心里的恨与怨震天,却不想爱人担心,带着泪水露出笑容,“那我先走,等你回来。”话音刚落,大门在他面前砰地一声被甩上,他与卢兴伟被分隔一方。
卢爸爸关上门后,回去客厅,他恨恨地对着卢兴伟,“你给我老老实实在家呆着,不准出家门半步,现在滚回你房间去。”他警告卢兴伟,“不要想着偷溜,我会让人看着你。还有,手机交出来,还想联系,我看你们是在做梦。”
卢兴伟阴着脸对卢爸爸说,“行,你收了我的手机,那你就代我去公司开会,处理工作吧。”
呃,大伟玩得那可是高精尖的玩意儿,他这个老父亲还真有点拿不住。目前他知道的能跟上大伟的,也就一个高廉,唉,这两崽子怎么就谈起了恋爱呢,要是没有这档子事,那还不四角俱全。
卢爸爸有些不甘心要妥协,但卢兴伟的脸冷得像北极的冰,冻得大获全胜的他都有点受不了,“行,那我就不收你手机,但你也不准出家门。”
卢兴伟接着问,声音里彻骨寒意,“那我怎么处理公司事务?”
卢爸爸狡猾地眯眼对他说,“你可以线上,别以为我不知道,现在文件,会议全都能在线上操作。行了,我会让人把你电脑送回来的,现在,回房去,好好反省。”
卢兴伟没再跟他爸抗辩,只冷漠地盯了他一眼,一句话没说,转身就上楼,回了房。
留下楼下的卢爸爸因为他这态度,又气冲斗牛,捂着心口指着楼梯对秦妈妈说,“你看看,你看看,你看你这好儿子,这么大岁数,好坏都分不出来。”
秦妈妈一边心疼老公今天被气得心绞痛有发作的征兆,另一边又心疼儿子这是被他爸伤了心,听卢爸爸这固执己见,想当然的说法,她也开始发愁了,这可怎么劝啊,晚点还是找高廉商量下。
卢兴伟气汹汹地奔回了自己的房间,关门声震天响。他现在满脑子里都是高廉无声流泪地画面,年糕的满面泪水像在他心里放了把火,无能为力的暴虐充斥着全身。
他用力攥紧拳头,手臂青筋突出,闭上双眼也无法制止自己的暴国冲动,突然,他用力踢了房间的柜子一脚,又冲到书桌前把桌面上的东西一把扫到地上,这样根本不够。
正当他想接着砸下去的时候,铃声响了,是高廉。
铃声将他的神智从暴虐冲动中拉回来一点,他拄着书桌,全身颤抖,手掌哆嗦着从口袋掏出手机,声音却柔软平静微带轻快,“喂,年糕,你怎么样?到家了?”
高廉瞬间顿了一下,“还没呢,我现在在车上,就在你家小区门口,正准备回去。你怎么样?”
卢兴伟马上冲出房间落地窗,冲到阳台,扶着阳台玻璃窗向外张望,嘴里回答高廉的声音却仍然轻快,“我没事,我爸把我关起来了,就跟你想的一样,我觉得很快他就会想通了。”
高廉忘记了卢兴伟看不见,拼命点着头,重复着卢兴伟的话,像是在安慰自己,又像是在安慰卢兴伟,“嗯,我们一起努力,一定很快就能说服他的,你别急,我会想到办法的。”
卢兴伟再度轻快回答,话语里自信爆棚,“那肯定的,也不看看你老公是谁,放心,我肯定能搞定的。”他接着轻柔安慰高廉,“你别哭,也别气,我爸那个人的脾气你知道,你别跟他一般见识,现在也别在我家门口逗留了,先回家,吃点东西,睡一觉,我们再一起想办法。我没让我爸把手机拿走,我们随时联系,一定会找到办法的,好吗?”
高廉知道卢兴伟在抚慰自己,怕他情绪失控,拼命点头,“嗯,我听你的,我一定乖乖听话,我现在就回家,回去我就睡觉,然后起来想办法,我们会想到办法的。”
卢兴伟佯装满意地笑了,笑声轻松,“那我就放心了,这段时间你要照顾好自己,只有你好了,我才会好,知道么。”
“嗯,知道知道,我会照顾好自己。”为了不让卢兴伟担心,高廉压抑住自己嗓音里的哭泣声,努力装出平静。
卢兴伟闻言表扬了高廉,“年糕,真乖,那我就先挂了,早点回去啊。”
“嗯,再见。”电话挂断后,刺骨寒意从心底升起,漫过高廉全身,他哆嗦着把脑袋埋在方向盘上痛哭出声,他失手了,太自大了,大伟根本不会像他估的那样被关上一个月,他们会分开更长的时间,甚至是永远,他要失去大伟了,他又一次失去大伟了。
高廉的泪水汹涌而下,旧时卢奶奶的话在他心里激荡,你哪里配得上大伟,这句话简直快成了他的魔咒,他用了十几年想挣脱出这种恶意,却还是在真正面对时发现自己的卑微与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