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赫尔曼刚打开卢兴伟办公室的大门，里面就冲出来一个小姑娘，眼睛红红的，抽泣着，速度很快，差点撞到他身上。他快速闪开，看见小姑娘后面跟着隔壁组的一队人，每个人脸上都是沉重而压抑的，不用说，又是被卢兴伟骂了，这次还把人骂哭了，卢兴伟的情绪越来越焦躁了。

他让开路，让里面的人先出去，进去后关上门，对着卢兴伟开始问，“Lu，怎么回事，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你以前从来不骂人，可这已经是你这两个星期第二十次把人骂出办公室了，还骂哭了一个小姑娘，这不像你。”

卢兴伟听着不爽，反唇相讥，“这不像我，那什么像我，你了解我么，你就这不像我。”

赫尔曼双手摊开，“Lu，讽刺我解决不了你的问题，你只能先把问题说出来，我们才能帮你。”

卢兴伟一阵不耐烦，“我的事情不用你管，你只要管好公司里的事，别让他们拿那些白痴错误来烦我就行。”

赫尔曼一阵泄气，“Lu，你到底怎么了，你什么也不说，靠你一个人什么时候能解决他。”

卢兴伟的声音大了起来，“我说了，这是我的私事，不用你管，你没带耳朵吗，没听见是不？”

赫尔曼高举双手，“OK，OK，我不问了，你别发火，我先出去了。”

卢兴伟头也不抬地继续看文件，把赫尔曼晾在了那里，赫尔曼无奈耸肩，转身出门，决定回去就给亲亲老婆打电话，要她早点回国，自己搞不定了。

且不说赫尔曼回去给老婆打电话，而这将高廉带回一个故人和一份惊喜。视角转回荣景。

高廉顺利辞职，潘越也放下了心中大石，一门心思就等着高廉上任。而同时安北工厂的AI调教在顺利进行着，虽然无法像预期一样达到24%，甚至是完美的30%，但锋锐还是信守承诺，最低的15%在稳步进行。

潘越也想开了，活要一点一点干，饭要一口一口吃，没谁能一口气吃成个胖子。还是要做到最基础的15%，至于后面的，等高廉入职，再想办法就是了。

因此这段时间他心里超美，对人也十分宽和，谭荟对此极有体会。原本潘越看她眼睛里不自然带有两分嫌弃，如今这嫌弃没了，潘越也主动发话，谭荟和锋锐团队成员最近辛苦了，眼看调教要完成了，进度已经超前，大家可以适当休整一下，养精蓄锐，为最后一轮调校做准备。

潘越的主张让谭荟惊得张大了嘴，这还是第一次潘越对她如此和言悦色，体贴周到。纵观跟潘越打交道的过程，初始是客气，然后是嫌弃，最后是放弃，像这样周到还真从未见过。

不过也是好事，她已经三个月没回家了，这次可以趁机回家一趟，再去趟公司，把安北这边的情况跟卢总汇报一声。

打定主意，谭荟代表团队接受了潘越的好意，她开始安排跟她一样三个月都泡在安北的员工们分批休假，轮流值班。她体恤底下员工辛苦，先让他们第一批回家，自己值班，等第二批才走。

谭荟回到玉安的那一周，正巧是高廉到安北入职的那一周。

离职后，高廉又在玉安呆了两三周，新房装修收了尾，只要再晾晒蒸发一个夏天，秋天就可以入住了。房子没问题，但卢兴伟这边问题就很大了，他完全见不到卢兴伟，也没想到什么好主意让卢兴伟消气，眼看约定的时间到了，只好垂头丧气先来安北入职，盼望着可以在厂区堵到人。

他一边在心里转悠着堵到人之后说什么，到了安北先去见了潘越，拐弯抹角地打听锋锐现在进度如何，搞得潘越超感动，刚上任还没安顿下来就开始关注工作，阴差阳错对他的印象更好了。

潘越安慰他，“进度其实是超前的，锋锐做事还是靠谱的，提前了至少半个月，”他一边说一边拿起电话让人事总监过来办公室一趟，“这不，马上就要最后调试，我怕出问题，给他们放了个假，等你过来。”

潘越最后转身对着高廉接着说，“你不过来，我是不放心的。”

高廉听懂了，心里极其特别十分失望，他不死心地问，“也就是说，现在项目暂时停工，锋锐没人在这儿？”

潘越一听立马摇起了头，“那不是，那不是，他们是轮流值班的，有人在这里，只不过谭荟走了。”

就在这时人事总监来了，潘越叮嘱高廉，“你先别管这个，先入职，安顿下来，先跟人事商量着把信息管理这个部门给我建好了，下周等谭荟回来，我让她跟你对接，向你报告详细情况。”

谭荟都不在，那卢兴伟也不在，高廉的计划落空了，只好把心思转回到工作上，先按潘越的吩咐跟人事商量着架构起组织层级及岗位，还有职责。这些余平先来的这一个多月已经做好了一部分，但还有一部分是他拿不定主意的，就等着高廉过来做决定。

在高廉苦哈哈地当苦力干活的时候，谭荟回到了玉安，先回家跟父母团聚了下，一个月没见了，谭爸爸谭妈妈可想死女儿了，好不容易回家了，可得好好亲香亲香。在家舒坦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她就去了公司。

还没进公司，谭荟的心情还保持着放假的松弛，但进了门没走两步，她发现情况好像有点不对，早起来上班的同事表情严肃，动作拘谨，一个个飞快滑入办公室，动作丝滑流畅，像是有谁在后面追一样。她不明所以，前后左右张望，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疑惑了一路，到办公室，谭荟就把不解扔到了脑后。她打个电话确认了下卢兴伟已经在办公室了，就把电脑一收，资料一带，主动上去汇报项目进度了。

自从上汜节离家出走，卢兴伟这段时间一直住公司，郁闷之下投入全力工作，标准拨高再拨高，几乎没几个人能在他的高标准严要求下全身而退。

谭荟对待工作也是极为严谨，卢兴伟对这方面倒是没有不满意，听完进度以后，没说什么，只意有所指地问了句，“荣景那边，最近有没有新变动？”

谭荟疑惑，“什么新变动？没听说啊。”说完，她忽然想到了一点，“倒是这次放假，有点奇怪。您知道的，潘总一直对我们是有微词的，但最近似乎发生了什么事，他心情极好，上上周还找到我们说现在进度提前，不如轮换休息几天，后面好进行最后调校。”

听完这话，卢兴伟的嘴角紧紧抿起，鼻子里喷出两道火热的气流，眼神愤懑不甘，咬牙切齿地说，“他、当、然、高、兴！”一字一顿。

谭荟被卢兴伟的语气惊了一下，直觉不敢接话，默了数秒，小心翼翼地问，“卢总知道荣景发生了什么事。”

卢兴伟此刻的心情极为恶劣，完全不想跟谭荟讨论这个话题，他不耐烦地打断谭荟，“行了，这事你就不要管了，按着计划把项目做完，东西移交就行，以后荣景不用我们操心。事情说完了没，说完了就出去。”

没头没尾丢下几句话后，谭荟被卢兴伟轰出了办公室。走出来后，办公室里传来一声闷响，她莫名其妙地回头看了看，到底没敢转回去敲门，最后还是决定回自己办公室，照卢兴伟的意思管自己的事就好。

电梯口，她遇到了赫尔曼，赫尔曼看见了她，又探头望望她来的方向，其它什么话也没说，第一句话就问她，“Lu没凶你吧？”

“呃，没有，把我赶出来了。”谭荟难得起了八卦之心，她向赫尔曼打听消息，“我最近都在安北，公司是出了什么事么？”她拇指指指自己身后，“怎么了这是？”

赫尔曼耸耸双肩，“不知道，莫名其妙就变成这样了，还一天比一天严重。”

谭荟很惊讶，“你没问？”

赫尔曼摇摇食指，“不，不，不，你说错了，是他没说。不过，我猜，是为情所困。”

“啊！”谭荟更惊讶了，“高总不像是始乱终弃的人啦。”

赫尔曼被逗笑了，“你怎么不说Lu是始乱终弃的人？”

谭荟眼皮上翻，“要是他弃了，那他现在这么狂燥干什么。”

赫尔曼觉得谭荟跟他老婆一样灵慧，双手竖起大拇指表示赞同。

谭荟走后，卢兴伟越想越气，越想越不服，抬手就砸了鼠标，他就是不能忍受高廉觉得别人比他更好，年糕心里的位置只能是他的，旁人一丝影子都不能存在。如今出了个潘越，年糕居然觉得潘越对他有知遇之情，这简直不可饶恕。

在这场角逐中，卢兴伟像个困兽，被辖于网中，不得解脱。

谭荟惦记着卢兴伟说的变化，只在玉安待了两天，就辞别依依不舍的两老回了安北。然后她就在安北工厂见到了那个让卢兴伟如鲠在喉的“变数”，高廉。

谭荟是在刚投用正处于调校中的9号厂房见到高廉的，她一开始没认出来，光顾着耳边团队成员的汇报，说荣景新成立了信息监管部，潘总下令后续就由信管部门跟锋锐对接AI所有业务及进度。

她正一门心思琢磨着这是不是卢总说的变化，以及这个信管部负责人好不好处，谁知转眼就与高廉迎头碰上。

谭荟这次是真惊了，她大张着嘴站立当场，眼珠差点突出来，完全不理解为什么高廉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穿着荣景的工服。身边同事也看见了高廉，正指着高廉给她介绍，“谭总，这就是信管部老总，高总。”又准备给高廉介绍谭荟，还没开口就被高廉打断了。

高廉笑容温和，“不用介绍了，我与你们谭总认识，挺熟的。”同事有些意想不到两人竟会认识，但也没怎么在意，正巧这时旁边有人叫他，就道了歉继续去工作，留谭荟陪着高廉熟悉现场。

谭荟此时仍觉得身处梦中，但已经不再像刚才那样惊讶的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起初她就一直在争取高廉的加入，或者最起码的参与，但卢兴伟一直卡着，这就只能不了了之。现在高廉加入了荣景，可以直接接手这个项目，对她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好事，高廉的技术不在她之下，经验还比她丰富，困扰许久的难题也许可迎刃而解了也未为可知。

嘿嘿，就是有点对不起卢总。谭荟眼珠子一转，想到这次回公司的见闻，明白了一些事情，强压了许久也没压下嘴角牵起的弧度。

高廉还是一派温文，像是没看见谭荟疯狂抽搐的嘴角，打着了解情况拐弯抹角地问她，“你们卢总不在啊？听潘总说，项目马上快到末期了？那时候你们卢总来么？”

谭荟在心里笑翻了天，脸上却不敢有所表现，嘴角都快压得抽筋了，还得保持一本正经，“按计划是要来的，但现在不确实，我们卢总最近事情太多，比较心烦，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抽时间过来一趟。”

高廉心里有点想骂娘，看他笑话，还不给个准信，难怪先人说唯女子难养，谭荟这妮子良心大大地坏。他很郁闷，也不装了，直接冲着谭荟就翻了个白眼。

谭荟却不想卷进他跟卢兴伟之间当炮灰，愣是当高廉白眼是空气，不动声色转了个话题，“高总，这边走，我再跟您讲讲项目详情。”

高廉恨恨地拿食指点了点她，却没有其它办法能求她吐句实话，无可奈何停了这个话题，随她看设备去了。

两人一起先把9号车间先粗略转了一遍，了解了个大概，又掉回头去了1-8号车间。谭荟详细说明了前面八个车间的情况，遇到的问题以及解决的方法，还有留下的隐患，以及谭荟提出的一些改进型建议。

高廉一一记在心里，然后又约定了交接时这些要全部记录在册。谭荟没有异议。

当天结束的时候，也许是高廉的到来让谭荟肩上的担子轻松了不少，也许仅仅只是出于吃瓜，谭荟告诉了高廉一件旧事，“高总，你知道么，我们接手荣景这个项目，第一次危机就是你帮着解决的，当时卢总觉得只有你才有办法，但他又不想让你知道是我们接手了这个项目，就找人把问题拿给了余总，然后间接让你出了手，果然你一出手就解决了问题，危机也顺利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