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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第 1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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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话,任荷茗在心里来回嚼了几日,待到身子大好了,正经弄了一桌简单的四菜一汤,找来一壶玉壶春酒,拉着忙中偷闲的薛钰同他一起吃。

酒过三巡,任荷茗见天上明月圆满明亮,心知八月十五还未至,只是这月亮已经看不出缺憾之处了,忍不住拿起酒杯走到庭中,杯中酒液对月,好似将明月摘在杯中,而后一饮而尽。薛钰也似乎有所感,轻轻走到任荷茗身边,伸手将他揽在怀里,轻轻问他:“阿茗,出了什么事?”

任荷茗侧过脸埋在她怀里,眼泪即刻就润湿了她的衣襟,随后将外祖母与他说的,皆以最细微的声音一字一句告诉薛钰。

任荷茗说得越多,薛钰将他抱得越紧,在他哭得一片潮湿的时候,她温暖干燥的唇抵在他的额角,给了他些许微末的安慰。

薛钰静静地听任荷茗说完,仿佛是明白他的痛苦一般,抚摸着他的头发说道:“辛大人是位好官。虽然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但是,这就是官场。有时即便你做对所有的事情,也有可能对不起百姓。这一切,还是要追本溯源。君者,源也。母皇心术不正,这天下又岂是几个好官拼上性命就可以保得住的。”

任荷茗说:“但是…她终究是你的母皇。”

薛钰笑笑,道:“虽说是母亲,然而,我也不过是她一时快活的产物罢了。锦衣玉食,自然不是没有,然而幼时也不曾少了因为父后获罪而吃不上饭的日子。你也知道,我父君出身平民,在她眼里,父君不过是相貌好些的玩物,而我则是出身卑贱不值一提的皇女。后来所有,都是父君一毫一厘辛苦算计为我争来的。这母恩,不能说没有,但,抵不过她做天下人之母,做得如此不恤不悯。此后无论母皇落得怎样结局,都是天道轮回,她咎由自取,不是我一人之力可以抗衡的。”

她的手指极巧,轻轻捋顺任荷茗的头发,又用帕子将他脸上狼狈的泪痕拭净。

她望着他的脸,用指腹摸了摸,叹道:“我如今就算是同你说,薛氏的女子不疯魔,恐怕也没法让你信了。不如这样,我同你说好了,我虽然无心帝位,但肯定不会如宝陵王和广陵郡王那般落败,不会让你被你不喜欢的女人抢了去。”

任荷茗瞪她:“说得好像你揣了个宝似的,人人都要抢。”

薛钰笑道:“我看你,自然觉得是天下最好的,自然担心人人都要来和我抢。”

任荷茗道:“那你放心。轮不到你。我与你妻夫同心,倒要看看,谁能害得了你。”

薛钰笑道:“厉害厉害。”

说到这处,任荷茗却不由有些黯淡了:“你想要长戍边疆的野心,怕是不能了。”

咸安帝之所以非要将薛钰关入宗人府半年之久,除了她深夜闯宫的大罪过,便是因为,薛钰在长安军中威望渐高,如今她已将大燕支驱入草原深处,咸安帝是要过河拆桥,恐怕就再也不会让她驻守幽云州。

薛钰却只是淡淡笑笑,道:“边疆安定,我昔日愿望已经实现。如今来修水利,不也很好吗?一样是为了百姓,哪里用的上我,我便去哪里。”

任荷茗犹豫片刻,道:“好是好,只是…未免太出风头了些。”

皇女之中,唯有薛钰有显赫的军功,如今为了帮助薛镇,在薛镇的安排下,她也有了防灾赈灾的功勋。虽然及不上薛镇前些年真正一步一步积攒下的政绩,也实在有些显眼了。

任荷茗担心薛钰,薛钰却笑道:“不要紧。多些功劳在身,也好护住你。”

任荷茗便不再说什么了。

只不过咸安帝还是有心要压着薛钰的功劳,以中秋宴以及和成公主周岁宴为由,将二人召回京城,赈灾最后的收尾工作最终不是由她们完成的,而是由辛彦来主理。且,虽然办差得了不少赏赐,但也只是些财帛,薛钰依旧只是郡王,没有能够复位亲王。

两人回京之时,也顺便将许再生带回了京城,于城外十里长亭将人放了。

许再生揉了揉手腕,神情颇有几分意外:“就这么放我走了?”

薛钰只笑笑:“你胎投得好。”

眼下还不是和苏相拼个你死我活的时候。

回了京,任荷茗照旧是先入宫向萧继后和周太后请安。时隔半载,或许是因为新添的和成公主,萧继后与周太后并未见老态,反而更显年轻,萧继后穿着海水蓝的轻便箭袖,正陪着和成公主在庭院中玩耍,而周太后面含笑意,拢着件青地万寿菊披风安稳地坐在一旁观看。

在已经得知当年真相的现在,任荷茗其实有几分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萧继后。

虽然任荷茗所知不过零碎,但大约,当年入京为质的萧纯钧在安陵郡王薛璜和广陵郡王薛瑢之间,是真心喜欢广陵郡王的。然而后来广陵郡王亲口认下堤坝工程粗制滥造和贪污广陵郡府库两项大罪,萧继后便再不信任她,与她断了情分,加之咸安帝彼时装出一副完美的翩翩女君模样,顶替了广陵郡王运送粮草的大功,成了萧继后和幽云军的恩人,又有咸安帝即将继位的情势所逼,萧继后才嫁给了后来屡屡使他伤心、做下种种恶事的咸安帝。

任荷茗总有说实话的冲动,然而他不能。

眼下的咸安帝依旧是大权在握的咸安帝,正因为她擅长权术,多年来广陵郡王始终没有能力与咸安帝相争,她才不得不将所有的一切都深埋心底,断臂的切身之疼,含冤无处可诉之苦,所爱被人夺去的剜心之痛,她全部都独自咽下,没有透露出来一个字。

任荷茗又有什么资格,将广陵郡王多年来的隐忍毁于一旦。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萧继后做着这个已经伤透了他的心的女人的皇后,贤惠地为她纳采年轻美貌的男子,平衡危机重重的后宫;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广陵郡王自污自毁,承受来自百姓的唾骂和来自咸安帝无尽的嘲笑羞辱;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咸安帝做着她高高在上的皇帝,自得地演着她深情不负的戏码,享受着万民的敬仰和膏腴。

她不配。她不配。

恨意在任荷茗的心中升起,好似紫黑的浓毒的雾,却在这个时候,忽然看到和成公主向他跑过来。和成公主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喜欢牵着人的手到处跑,像只蹦蹦跳跳的小白兔子,可爱极了,他扑在任荷茗的腿上,任荷茗连忙接住他,只见他仰起圆圆的小脸,举起手中的一朵菊花,任荷茗于是笑着低下头,让和成公主把那朵花簪在他头上。

还好有这孩子。幸好有这孩子。

任荷茗细端详他的脸——其实他并没有长得特别像谁,人们总说他长得很像咸安帝,但,原本咸安帝与广陵郡王的母亲就是一对同母同父的姐妹,父亲更是一对双生兄弟,她们的长相就有六七分相似。

他是广陵郡王的孩子。

或许对于不知情的萧继后来说,这并不是一个多么好的消息,这两个女人在他眼中,一个是残酷无情的皇帝,一个是昏庸无道的郡王,但这个孩子,他看向他的目光始终是温和的,好似在寒冬腊月里看向一缕灿烂的阳光。

对于广陵郡王来说,这孩子或许更加是她人生中为数不多的慰藉,是任荷茗觉得她应得的东西。

陪伴在周太后身边的还有那位母亲乃是燕陵军主帅的黄氏,萧继后过来抱起和成公主时,目光指着他特意加了一句:“黄傧如今有孕两个月出头。”

任荷茗含笑道:“恭喜黄傧。”

黄傧笑容淡淡的,也看不出什么欢喜不欢喜的,起身向任荷茗行了一礼。

除此之外,最得宠的还是任如君,依旧将苏君压在下头。许是因为许再生的事情,苏君依旧不曾翻身,但苏氏那位新入宫的惜贵人年轻秀丽,倒是也算得宠,宫里因此颇为热闹。

萧继后是全不在乎恩宠的,任荷茗自然是知道为什么的,如此闲适不必侍奉咸安帝,对他来说是更轻松的好事,然而咸安帝却要把那份深情演到底,她初一十五是一定要歇在坤宁宫的,任荷茗不知萧继后对此是什么感受,也不便真的问他。

许是跑得累了,和成公主嘟嘟哝哝地靠在萧继后膝上,萧继后将他抱起,轻轻拍了几下,和成公主自己给自己哼着高高低低的歌谣,不多时便睡着了,秋日午后金灿灿的阳光泻落下来,廊檐下是一片舒适的阴凉,一时间,众人都没有出一点声息,任荷茗也忍不住凝视着那沉睡的小宝贝。

萧继后和周太后坐在一起,一人轻轻地拍着孩子,一人小心地给孩子带上一顶软帽,不必说话,自有一种奇特的安宁。

同是嫁给了自己所不爱的女人,生下了自己所爱之人的孩子,为了自己的孩子虚与委蛇。任荷茗很难想象那种生活,即便在已经几度见过了灾害与战争的如今,即便任荷茗知道这种痛苦相较于人世间的生离死别来说不值一提,看着他们的模样,仍有丝丝苦涩渗入他的心里。

和成公主很快睡得熟了,任荷茗便要告退,临走之前,周太后又嘱咐他道:“如今钰儿得皇帝倚重,你这个郡王君的分量也是足的,许多事情,该张罗的总要张罗,你可明白?”

任荷茗微微一顿,点头道:“茗儿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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