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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第 1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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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将到年下了,除了新年这一桩喜事,便是外祖母和姨母入京这件事最让任荷茗高兴。

咸安帝对辛彦来十分器重,诏辛彦来进宫长谈,而后赏赐无数。趁此良机,咸安帝还正式为郦平澜与辛鸣玉赐了婚,郦家与辛家将礼数都一一做好,里外里两月之期,正月里,鸣玉便过了门,从此成为了郦平澜的正室。

辛彦来暂住在京城的辛府中,任泊峻曾去拜访,但辛彦来依旧不曾见,只是令人将任蕴琭请进去,坐谈了片刻。

任荷茗亦不便光明正大地上门,于是挑了个月黑风高的日子,带着紫苏去后院翻了个墙,一路溜到外祖母的书房。

时间虽然已是深夜,但是辛彦来的书房依旧亮着烛火,她的窗户开着一缝,从这开着的一缝,任荷茗看得到她正在灯下写字。许久不见,外祖母似乎又多了许多华发,眉间的刻痕,似乎又更加深了一些。

辛彦来写了一会儿,搁下笔,坐在大椅里闭目养神,又过一会儿,轻声说:“锦毛玉老鼠。还不进来?”

任荷茗笑笑,将窗子合上,从书房正门进去,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下一件黑貂裘,盖在辛彦来身上,绕到辛彦来身后,轻轻为她按揉起肩膀来:“外祖母好不容易来京城一趟,也不说见我一面,可见我如今真是过街老鼠。”

辛彦来微微笑笑,道:“陛下虽然一时不肯宽恕兰陵郡王,但并无意太重发落了她。为的是什么,你可明白?”

任荷茗低低道:“明白。幽禁薛钰,是因为她在长安军中的功勋威望有些过了头,如此,她站在兴陵王一侧,兴陵王的风头就要压过阳陵王了。但苏家树大根深,不知何时阳陵王的风头又会盖过兴陵王,到时,还须薛钰和外祖母帮衬扶持着兴陵王。”

外祖母轻叹一声,道:“茗儿果真是长大了。”

“茗儿知道,外祖母不能见茗儿是为了避嫌。”任荷茗轻轻道,“茗儿不是不懂事,只是有些事,茗儿必得来问一问外祖母,茗儿才冒此风险来见外祖母。”

他绕到桌子对面,郑重一拜:“我知道当年广陵郡发大洪水时,外祖母是广陵郡守,遭此大灾,外祖母却不降反升,多年来,在朝堂上也有过不少非议。茗儿想知道,其中的真相。”

辛彦来只是静静望着他,没有说话。

任荷茗抬起头道:“外祖母,她们对薛钰用了‘攻心’。”

辛彦来的双眼霍然睁大,任荷茗道:“当时如若不是广陵郡王远赴幽云都为薛钰解毒,如今薛钰早已不在世间了。她们用了一次,未必就不会用第二次,如果茗儿连藏身在暗处之人的一点底细都摸不到,茗儿实在害怕。”

辛彦来沉默片刻,最终道:“你到广陵去一趟罢。去过回来,我便告诉你。”

任荷茗张口欲要说什么,最终只是点头应了。

辛彦来垂首,理着桌案上的书卷,轻轻岔开话题道:“鸣玉嫁与郦家,不是坏事。”

任荷茗知道《善水经》是郦氏母女所写,加之曾经在外祖母书房的深处翻出陈年的治水方略草稿,一时心有所感,道:“外祖母与承禹伯是旧识?”

辛彦来手上停了停,道:“也不算是旧识。早年间认识。当初…我离了广陵之后,就再也没有动过治水的心思。她觉得可惜,将泰半手稿抄录了去。”

她说得轻描淡写,任荷茗却知道,那场水灾是外祖母心中最深的禁忌,不能触碰的痛楚,她年轻时的理想全部毁灭在那场滔天的洪水之中。难怪那本《善水经》任荷茗觉得亲切,原来其中也有外祖母的些许痕迹,那或许是郦聚源不忍见外祖母的心血毁于一旦而承继保存下来的,倘若被灾难和官场折断了心志的辛彦来无法向前再进一步,这条路便由还未遭受过打击的郦聚源来走。

“其实…”任荷茗迟疑着说道,“《善水经》中所提,大多确实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利国利民。”辛彦来轻轻重复道,“只可惜这世上真正利国利民的事情,总要调动无数人力物力才做得成,几乎是逆时势而为,因此这世上只有两种君王做得到,不是流芳百世的圣主,便是遗臭万年的暴君。所以…”

她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然而任荷茗明白。

做,要付出牺牲。不做,代价会在将来。承担这个决定的人,会被无情地审判,以她的罪孽,而不以她的功劳。

这样的事,谁会愿意去做呢?

任荷茗默默无语,外祖母许是看了心疼,宠惯地叹息道:“不必担心你家郡王,你只管踏踏实实高高兴兴地过年就是,嗯?”

任荷茗即刻向着外祖母展颜一笑,用力点了点头。

新年宴自然是盛大的,却比不上年后和成公主的百日宴,咸安帝对这位嫡出的小公主十分宠爱,皇室宗亲与内外命夫都入宫庆贺,奉上无数珍贵礼品,也说尽了这天下的吉祥话。

这百日宴广陵郡王也有出席,她着退红色的鹤氅吉服,列在座上,手中捻着一只薄胎玉瓷杯,看着咸安帝与萧继后同着明黄,将裹在石榴红小袄中的和成公主抱在怀中逗弄,好一幅亲子和乐的图景。咸安帝满眼带笑地抬起头,看见一直看着殿上的广陵郡王,笑道:“七妹前些日子又不知道到哪里荒唐去了,有日子没有进宫向父后请安了。这孩子你是第一次见罢?”

年前小燕部和沧瀛部落入京之后,广陵郡王就抱病在封地不出,国宴和除夕宴等都没有参加,没有搅合到薛钩谋反这一桩事里,也就没有见过和成公主。任荷茗还曾担心过广陵郡王是否是因为损了十年内力而致病,但也不能冒险去探听。

广陵郡王听得咸安帝问,起身行礼道:“陛下恕罪,实在是臣妹先前生了一场重病,未曾有缘得见小公主。”

咸安帝满面笑容,恨不得将自己的幸福炫耀到广陵郡王脸上去,抱着和成公主问道:“朕的儿子,是不是很漂亮啊?”

方才众人都已经夸了十来轮了,咸安帝还是没有听腻的意思,广陵郡王也是又认真地打量打量和成公主,微笑答道:“小公主虽然年幼,确实雪肤玉貌,富有国色。”

“朕看,最好看的还是眼睛,长得像他父后。”咸安帝含笑望向萧继后,萧继后也淡淡一笑回应。

“小公主也就只有眼睛长得像皇后主子,”陆恩君含笑道,“其余都只长得和陛下一模一样呢。”

咸安帝笑得开朗,问道:“当真?”

“都说女儿像爹,儿子像娘,小公主确实长得很像陛下呢。”

“是呢是呢。”

众人都是这样应和。

咸安帝看向广陵郡王,广陵郡王笑容平和,也是这样说道:“小公主实在是福气深厚,相貌将母父的优处融合得恰到好处,的确是像极了皇姐,才有这般可爱的美貌。”

咸安帝听她这样说,面上露出心满意足的神色来。

转眼又是一年春。

算来,离任荷茗选秀之年已过去了三年,此回咸安帝依旧未有诏免,京城中近来多了不少外来参加选秀的公子,各个世家大族也再度活动了起来。

活动的目的如当年一般,大多不是为了入咸安帝的后宫,更多的是皇女们的后府,尤其是膝下空虚的兴陵王府和如今没有一个正经男主子的阳陵王府,然而兴陵王和阳陵王又是夺嫡之中的热门,此时送男子进府,便等同于在夺嫡之中站队,众人都不得不多许多小心。

至于建陵郡王,她似乎对此莫名兴致缺缺,而薛钰原本也应该选一选侧君庶君的,只是她如今仍被幽禁,最多有几个观望的家族,并没有什么人热切地想要往上送。

即便有萧继后为后,又强行夺来了任如君,还有闵敏傧、滟贵人和伊常在等宠傧,咸安帝对选秀还是颇有兴致,最终竟挑了六名新人,其中有一名少年虽说是苏氏旁系,但是相貌出众,咸安帝很是喜欢,已经赐封为贵人,赐号为“惜”,大约是苏氏为了复起所献入宫中的。

开春除却选秀,便是开朝所要处理的政务,辛彦来和辛芪述过职受过赏,已返回了兰陵,薛镇奏报了燕陵军的处置,提出要为燕陵军寻找一位新的主将,而苏言豫麾下的官员则力荐由燕陵军的副帅黄宿荣领职。咸安帝没有多说什么,就让这位黄宿荣领了职,只因,此时此刻她的态度至关重要:她到底有没有信了苏家,有没有信了燕陵军是受主帅蒙骗,有没有信了苏家没有在燕陵军中做手脚。但除却让黄宿荣领职,咸安帝同时还在选秀中挑中了黄宿荣的弟弟,且一上来封为一宫主位正四品傧的高位。

这位黄傧,任荷茗在宫道上见过一面,彼时他着了宝石蓝的宫装,腰若约素,相貌并不算出众,性子也淡淡的,只平静向任荷茗行一个礼。黄傧入宫后并不算得宠,任荷茗探望萧继后时同他说起,他只淡淡道:“是个好孩子。虽然他不很热心于荣宠,我倒是劝着陛下往他那儿多去了几次。是福是祸,也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任荷茗隐约猜到他话中的意思,便闭口不言了。

和成公主如今生得白白胖胖的,有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凤尾上挑,十分好看,萧继后拿着一只布老虎逗他玩,小公主一点也不害怕,咿咿呀呀地蹬着腿伸手去够,萧继后用布老虎蹭蹭和成公主的脖子,他便咯咯咯咯地笑,任荷茗看着看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脸都笑酸了,实在是可爱极了。

萧继后也是一副有子万事足的样子。如今和成公主都出生几个月了,有乳公和尚保在,萧继后又早早恢复了打拳锻炼的日常,身子早就恢复好了,可是他对恩宠却是十分平淡,后宫中风头强劲的宠君和刚入宫的年轻新人每日都在折腾着层出不穷的花样,他却似乎只以不变应万变,不动如泰山。

正如东方仪所说,百日宴已过,咸安帝依旧没有将薛钰放出来的意思。

任荷茗虽然想见薛钰,但宗人府仍是不能去得太勤,还是咸安帝生辰在即,任荷茗去取薛钰这些日子以来写的万寿图,才得以见了一面。

薛钰虽然住在宗人府中,但有血衣侯的优待,气色并不算太差,先前征战时的辛苦和中毒所致的亏损好似养回来了,只是依旧布衣荆钗,穿的是一件淡蓝布面素色滚边的袄子,越发衬出一张脸如雪玉似的,双眼清濯明亮。

任荷茗看着她,打趣道:“瞧着倒像寻常人家的秀才娘子。我若嫁不出去抛绣球,你来不来抢?”

薛钰笑道:“什么秀才,我好赖也该是个武举人,寻常人如何抢得过我。”

说到这里,她歪头道:“若我真是寻常布衣,受招入赘,也不能委屈了你堂堂侯府公子,到时一样是投军去,说不定还是如今这般,我在长安军做个将军,你是将军夫郎。”

任荷茗道:“若我也不是侯府公子呢?”

“那便更像了。”薛钰笑着将桌上粗茶推向任荷茗,“粗茶淡饭,柴米油盐。不过只要是与你一起,总是有滋有味的。”

玩笑着,任荷茗心里便没那么难受了,忍不住道:“我倒真希望,能在这里陪着你。”

“我舍不得你吃这些苦,却知道你独自一个在外头也难。”薛钰含笑道,她懂得任荷茗独自一人在外苦苦支撑实在不易,知道他愿意同甘共苦的心意,也明白他的种种担忧,轻声道,“别怕。最晚初夏,母皇一定会放我出去的。”

任荷茗奇道:“为何?”

薛钰的目光却染上了淡淡的忧色:“今年,或是多雨之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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