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的一声巨响，艇身猛烈晃动。

操作室空间狭小，一时间杂物乱飞，丁零当啷地砸了一地。

“哎哟我去！”钢匣横空飞来，正巧命中仰面摸鱼的艾力。

“伊明·扎克耶夫！”他怒不可遏地翻身站稳，冲着操纵台吼道：“能不能开好了还！工作时候想什么呢嘛！”

“马上就好马上就好！”伊明错开身子，慌慌张张地稳住操纵杆，手忙脚乱地退出漂流瓶的聊天界面，下意识藏起了光脑。

艾力眼尖，见人红着耳根鬼鬼祟祟，立刻心领神会，意味深长地冲他笑道：“怎么样嘛？老哥推荐的，有劲呢吧？”

见被人发现，伊明连话都不会回了，嫩生生的一张脸红得冒烟，支支吾吾好半天：“嗯、还好呢。”

看他不好意思成这样，艾力不疑有他，笑得猥琐：“按照我教的步骤，保准刺激呢！”

说起这个，伊明陡然沉默起来，有些一言难尽的勉强：“还、还好呢吧？”

？

“质疑我的实力呢！”艾力一把抢过他的光脑，熟门熟路地输入软件的邀请码，刷新出聊天界面。

“看你嫩生生、不熟练，教你个委婉点的，怎么可能做不好呢嘛？”艾力不信邪地翻起记录来。

“对呢嘛，就说这个开场白，然后不就能——”翻过十多条记录，他打磕巴了。

“然后我就被拉着讨论动画片呢嘛。”伊明的嫩脸染上沧桑。

艾力也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奇葩的话题展开，但是老前辈的架子不能掉，他尴尬地清清嗓子：“你不陪着他胡扯不就行了嘛，说不定是小孩偷完大人光脑，你顺着他的话说什么呢嘛，退出聊天不就行了嘛！”

他越看越奇怪，嗤笑着吐槽：“你还和对面的小屁孩聊得有来有往呢？”

伊明强撑着掩饰生瓜蛋子的青涩，梗着脖子：“讲礼貌呢嘛，他都说话了，我不好不回复呢嘛。”

艾力揭穿得毫不留情：“你的心眼比小孩还瓷实。最后还是被对面小孩鸽子了呢。”

伊明恼羞成怒地抢回光脑。

“哎呀，不对呀，那你脸红个泡泡啊？”说着说着，艾力突觉不对劲起来，“你是不是还藏着其他的记录呢！”

说着就要夺回光脑。

伊明自然不愿意，但碍于艾力哥的淫威不能还手，只能左躲右闪起来。

小小的操纵室站两个人都勉强，更别说两个人高马大的在里头你争我抢了，散落在地的杂物被踢得叮呤哐啷，在老旧的船舱里荡出回声，整个潜艇都被扰得不得安生。

就在艾力伸手够到光脑的一刹那，操作室生锈的大门被“哐”地砸开。

“干什么呢？”

伴着铁锈扑扑簌簌地掉落声，来人带着怒气的凉凉一句吓得两人一激灵。

“老大”

“头、头儿”

两人鹌鹑似的转过身面朝来人。

伊明试探地朝对方看了眼，却被死亡顶光下女人滑腻阴湿的冰冷视线惊了个哆嗦。

他强迫自己低下头，装作习惯了对方黑漆漆的、长条状的瞳仁。

艾力勉强算个职场老油条，反应快一些，联系他推给伊明的工作，赶忙转移话题：“老大，是来监测通道数据呢嘛？”

沈锐没接话，只盯着他停顿几秒：“你们很吵。”

艾力顿时冷汗直冒，拉着伊明就是赔罪道歉。

沈锐倒也没揪着这点不放，皱眉踢开零散在地的杂物，大步朝操作台迈去。

狭小的空间内，为了不再触人霉头，艾力和伊明赶忙退了几步，缩着身子给沈锐让出位置。

艾力也是倒霉，前脚刚被砸，后脚就踩中砸上他脑门的钢匣，差点一个腿软跪在领导面前。

幸好伊明眼疾手快扶住人，没让他拜上早年。

艾力是得救了，但伊明就没那么好运。因为上前半个身位的缘故，他差点一鼻子撞上沈锐的后背。虽说他及时稳住，但一股黏黏腻腻的杀气还是从老大宽大的右侧蝙蝠袖里钻出来，迫使他打了个寒颤。

周身被吸住的奇特感受引出了生瓜蛋子的好奇心，他不由自主地盯上头儿空空荡荡的右衣袖。直到被艾力狠狠捣了捣肋骨，他才回过神，懊恼起自己鬼上身一般的举动。

艾力满心都是应付领导的紧张，只稍稍分神提醒了年轻后生，就屁颠屁颠地凑到沈锐身边，帮着调动数据。

“货运通道那边，对接得怎么样？”沈锐的左手滑弄光屏。

艾力虽爱摸鱼，但被调动到顶头老大手下工作，重要信息绝不容错过——不是他自己把着来源渠道，就是要求伊明逐字上报对接情况。

“穆罕默德盯着沙区呢，B级及以上的星兽都转移到了通道对接的贮存仓，C级星兽群也转移了百分之六十。”

“水下活性测验呢，进展得怎么样？”

“进行了百分之二十三。法蒂玛从通道口传来消息，这头水下接收口的监视多了些，动作不太方便呢。”

“反监视器都拨给他们了，进展还这么慢？”沈锐有些不满。

艾力察觉到几分海腥气萦绕在自己周围，讷讷的不敢接话。

沈锐倒也没揪着这点不放：“让达尤和拉玛叔抓紧，趁着简家没撤走干扰技术，尽快收紧海底包围圈。”

“还有，”沈锐的左手顿了顿，突然使劲锤上右肩，“3083通道口附近，要是能捕捉到有杀伤力的星兽群，也尽量参与投放。”

“好呢。”艾力眼观鼻鼻观心，装模做样地往光脑上记录，又突然想起来：“布置驱赶引力场的话，周围有的建筑遗址，咱们怎么——”

沈锐皱眉扯了扯蝙蝠袖，很快回复：“不用管，该怎么铺怎么铺。”

“好呢。”艾力诺诺称是，毫无异议。

“要是拉玛叔下不了手，就督促巴尤，别让小情影响大事。”沈锐又想起什么似的，叮嘱道。

说着，沈锐看向闪着雪花点的舱内光屏，见直播镜头里的军校生内斗得活跃，长条瞳仁泛着精光：“还有军校联盟那些人，多少波及一些，给咱们金主个交待。”

她话音刚落，身边的艾力和刚刚凑近的伊明同时呼吸一紧——那股黏黏腻腻的阴冷气息又漫了上来。

*

“你说你，用树啊的ID上网还不记得删记录，这不等着被抓吗？”见父子俩的大战告一段落，茱莉亚忍不住吐槽起小机器人来。

牛犇犇理直气壮：“我不是想着灯下黑嘛，谁能想到他会突发奇想！”

“你怪能耐。”茱莉亚毫不掩饰地嘲笑它。

牛犇犇哼了一声，转头跑去赵莫身边看赛场直播，拿屁股对着茱莉亚。

茱莉亚本身也是撩闲，见牛犇犇不回嘴，颇有些不适应，干脆也一屁股坐在赵莫身边，挑衅地瞥了瞥小机器人。

“你来干啥！”牛犇犇横她一眼。

“我坐赵小莫身边，你也有意见。”说着，沉浸式观赛的赵莫被她一把揽住，懵懵地看她冲牛犇犇挤眉弄眼。

小机器人愤愤磨牙，肉眼可见的蓄力中。

茱莉亚也跃跃欲试。

眼见着战火欲起，为保自己的清净，赵莫赶紧叫停：“你俩安静点，看比赛！”

“柳啄乐，你不感兴趣？”见牛犇犇嘟嘟囔囔地不服气，赵莫赶忙提醒，妄图实现仇恨转移。

这招对小机器人来说还算有用，虽还有些老大不乐意，但还是很给面子地转向直播画面。

今天是第二团赛开赛的第四天，不早不晚——除了个脸黑的杨清音，幸存的成员均与大部队会合。

进行至今，战斗已然白热化，地形战的特征俨然露出苗头。单单是指挥和战术师之间，心眼子已经舞弄得满天飞。至于战斗人员，在地形与策略取胜的团战之中，还是老老实实地猫着当棋子吧。

非常不幸，柳啄乐带领的二团就是个玩不动心眼子的全员武人配置——唯二的指挥统统淘汰，战术师团队也仅存一人苦苦支撑。控制住本团的哈士奇，防备别队下套都够呛，更别说利用地形去套路别人了。

加上二团的闯祸能力实在惊人，自己人不坑自己人都谢天谢地了。

但深海赛场不沾天也不沾地。这不，眼下已经是二团第四次纯属意外地误入险境了。

柳啄乐和十多个大莽人一同砸进了幽灵海沟，惊动了栖息其中的剧毒磷虾群。

受惊的磷虾不再发光，幽蓝的海沟顷刻暗淡，鬼火般的蓝绿瞬间被磷虾毒素的乌紫取代，整个直播画面都涌现着不详的阴沉。

牛犇犇嘴上说着柳啄乐活该，但看着一行人扒在崖壁上小心挪动，心里还是不免打鼓。

“他们能出去吗？”它小小声地问赵莫。

“有点悬。”赵莫仔细端详了周围的落脚点，有些遗憾道。

牛犇犇怪模怪样地“阿门”了一声。

赵莫话风一转：“但要说柳啄乐一个人出去，那倒不是不可能。”

牛犇犇撤回一个阿门：“为啥？”

茱莉亚帮忙解释：“十多个人，就他随身带了补给能源。”

“他们也得实地评估崖石的承载能力，如果不行，召出机甲来崖壁就会塌，那其余人都得出局。”赵莫补充。

“啊？这样啊……”牛犇犇老成地叹口气：“都不容易。”

“什、什么不容易？”小机器人话音刚落，王树和沈队一前一后地从工作室里走出来。

刚刚挨训没多久，牛犇犇还有些别扭，也不管人能不能听清，哼哼唧唧地就朝王树一通嘟囔。

赵莫和茱莉亚倒是好奇地盯上沈队。对上两人的视线，沈锋点点头：“树给装上了。”

这效率确实令人咋舌——前脚刚商讨完报复计划，后脚就给对方的漂流瓶账号装上了监视程序，谁看了不说王树同志爱子心切。

对黑恶势力高高拿起，又朝牛犇犇轻轻放下，小机器人不成熊孩子才怪。

瞅了瞅父子俩，赵莫和茱莉亚对视一眼，齐齐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