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茯纪事·巫蛊之祸》中便记载,成禾元年,各类巫女聚集都城,后宫美人为躲灾避难求助巫女,女巫言道,美人们需在屋中埋上鬼兽木人祭祀,方可躲难。由于妒嫉,她们轮番告发对方诅咒皇帝,为达目的,更甚者无所不用其极。北茯帝大怒,将被告发之人一一处死,前后牵连数达千万人,一时间震惊朝野。
历朝历代,鬼神之说一直在民间渗透。不光前朝北茯,本朝中巫蛊也曾一时风靡,不少皇室子弟利用蛊来争权夺利,致使朝堂内外乌烟瘴气。而民间心术不正之人更以此巫术坑蒙拐骗,为非作歹。后皇帝下旨,扬言发现与巫蛊之事有关联者,不但剥夺官爵继承和官位,连同三族也要一起流放千里。若有知情不报者,则处以死刑。
如今人人谈蛊色变,大安国律法,早已明令禁止巫术,谁敢冒之风险?
而梁县令却于公堂之上,直道从宋凝霜家中搜出巫术物具,这如何不令人闻之惧愕。
以巫蛊之术弑人,其罪当诛!
“荒谬!这简直子虚乌有,是栽赃嫁祸!”
“栽赃嫁祸?”梁县令冷哼一声:“这证物可是在你宋院家中搜出来的,人赃并获,你还敢说是本县冤枉了你?”
宋凝霜望向他,幽幽地道:“是不是冤枉,大人您心中自当清楚!”
梁县令双眸微眯,就像从未见过宋凝霜般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而后暗暗将目光转向辅位的师爷一眼,师爷会意,轻点了点头。
“本县当然清楚!”他继续道:“宋子安,你于五月初四当晚,施用巫蛊,残害洪大,自以为能瞒天过海。可你万万想不到,天网恢恢,有人正好看见你在行凶!”
宋凝霜道:“既然大人有人证,那便请他上堂,与我当面对质!”
思量片刻,梁县令一拍惊堂木:“传证人!”
“传证人——”堂役的烧火棍亦有节奏的敲击着地面,不多时,衙役将金老板带上堂来,身后还紧跟着一个穿着草绿锦袍的男子。
金老板拉着男子忙跪地行礼:“小……小民金烨,胞弟金顺平叩见大人!”
梁县令冲他示了示手,又指了指跪在另一侧的宋凝霜,朝着金顺平问道:“金顺平,将五月初四当晚宋子安如何将洪大残忍杀害一事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宋……宋……子安,哈哈……”
宋凝霜看向金顺平,蹙眉难解。只因见此人神色恍惚,自言自语,似乎连说话也不能清楚。
可当金顺平不经意地转眸,猝不及防地对上了宋凝霜的目光时,他的表情却是蓦地一怔,直至对视了好几秒,竟快步退至金烨身后躲了起来。
“啊——”
“她……她,宋子安……妖怪……”他指着宋凝霜不断嚎叫着:“死了……死人了!”
“有……有妖怪……妖怪吃人!!!!!”
而后更时不时探出个头,或一只手捂住眼,紧抓着金烨的手臂,使劲拉扯着。
“快跑!快跑!阿兄……阿兄带我回家……赶紧回家!”
金烨忙低声安慰道:“好好好,乖,等会阿兄带你回家,没事的,别害怕……”
此言一出,除了梁县令与田师爷外,在场的人皆是意外,就连陆夫人连同陆才瑾也均是始料未及。
显而易见,证人金顺平竟神志不清,更令人不能接受的是,他口中的话,虽然语句有些混乱无章,但真相大致已然明了。
身旁的杨光旭虽然并不知情,但一番听下来,却也是皱起了眉头:妖怪?
这时,堂外看戏的‘百姓’趁机指指点点议论起来,无不指责宋凝霜。
“竟然下蛊,真是太可怕。”
“人心险恶啊,没想到她是这种人。”
“还好查出来,希望梁大人赶紧将她拉出去砍头。”
其余人纷纷附和着,不绝于耳。
堂外的状况,梁县令心下自是满意,他拍了拍了惊堂木:“肃静!”随即他看着宋凝霜,继续道:“宋子安,你现在还有何话说?”
“虚堂悬镜,湛湛青天!”堂下跪着的宋凝霜突然站了起来,不敢置信地朝梁县令嗤笑一声:“暗度陈仓,弄虚作假,堂堂县令,却视大安律法如摆设,真是国之蛀虫!”
田师爷从头到尾都在看着宋凝霜,他阅人无数,越是窥测,越觉此人非常,瘦弱的身躯下还能蕴藏着不同流俗的品性,心存公理,高节如斯,而于自己,却心生惭愧……
许是宋凝霜的话字字珠玑,直指要害,梁县令这下也不再忍耐。他拿起桌案上的惊堂木,重重拍下,喝道:“大胆宋子安,竟辱当堂辱骂朝廷命官!”
“来人!”随即他召了衙役上来,当众直接厉声道:“犯人宋子安,施行巫术,杀死洪大,如今证据确凿,罪大恶极,本县现宣判……”
“且慢!”
正当梁县令当众宣判时,却被堂外一人喝止。
来者正是鸿山书院山长陆怀远。
陆怀远直接越过衙役,走上公堂,突然的举动,让众人都愣住了,梁县令回过神来,对他正声道:“陆山长,本官此刻正在审理案件,你却无端闯入,公堂之上,怎能胡来?!来人——”
“大人稍安勿躁。”陆怀远拱手示礼:“陆某今日擅闯公堂确实是某不对,但堂下宋子安乃鸿山书院先生,自然与某有关。”
“山长,您……”宋凝霜想要阻止,她神色担忧,这里毕竟是县衙,若事情闹大,恐牵连陆伯伯,还有书院。
陆怀远朝她摇了摇头,示意她莫要出声,随即又听梁县令道:“县衙公堂,即便犯人宋子安乃书院先生,若无传唤,陆山长也不该如此随意进入,本县念你初犯,还是快快退下。”
这话已极给足了陆怀远面子,任谁都该就此打住,可偏偏他是陆怀远,朝廷前正四品秘书监,倒不至于就此便劝离。
“某斗胆敢问大人,大安律法,案件审查是何程序?”
“你再教本县做事?”梁县令当然清楚他的用意,断案审判,以纠问式,一般用被告招认而定罪。再则,除证人证词证物,便是作案动机。昨日动刑,本就想让他‘认罪’,再签字画押,届时莫说动机,只需‘证物’和证人,案子何愁不结。本就想找替死鬼,只想着速速结案,未预料今日他陆怀远无视律法,直闯公堂!
果不其然,却听陆怀远缓缓道:“自是不敢!只是陆某有一点想不通,敢问大人,假设宋子安真是杀害死者的真凶,那她的作案动机是什么?”
梁县令神色看似平静,实则内心已经波澜暗涌,堂外其他人见此,皆都面面相觑,而杨光旭等人则茅塞顿开。
杨光旭适时叫嚣道:“对呀,作案动机呢?她本就与什么洪大的不认识,又怎么会去杀她?”
堂内外此时正在辩论不休,公堂某处,姜书梨与白灵子此时刚现身而至。只不过,二人是施法隐身,凡人自然瞧不见她们。
白灵子迫不及待道:“诶,开始了开始了,姜书梨,你赶紧施法。”
“莫急,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