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不论是他还是藏在体内的心魔，都切实沉默了。
我是重生过吧？
记忆也没问题吧？
怎么这路子越来越野了？
古战场遗址，别说被选为修仙界大比的地点了，他上辈子去都没去过，更没怎么听过。
凌歌默不作声扫了眼唐郁。
也是，这辈子蓝祁都能换壳子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提到古战场遗址，那简直是专业对口了，唐郁顿时顺着宗权的话开口。
“古战场遗址有很多处，一般默认为昔日长角之战的遗址，那也是史上规模最大的一次战.争。”
“‘长角之战’这个名字起源于当时距离妖族最近的一座城池，它是几百年前人妖两界大战时，人族最重要的前线之一，那座城池就叫做长角城。”
“在长角之战之前一般都是局部战争，几个分神期和合体期修士也能勉强周旋。”
“只是突然某一天，妖族出动了数十位合体以及百余位分神大能，逼迫人族大能不得不倾巢出动支援战场。”
“但敌我实力悬殊，有妖族卧底趁乱引进几位妖族高层，其中一位的天赋神通为‘绘书笔’，为傀儡控制之术，类似于妖族太子……”
唐郁顺了口气：“最后的结果就像你们看到的那样了，灵气枯竭狂风恶浪，是人族妖族争抢天运，太多修士甚至合体期大能死在那里的结果。”
“地面不整寸草不生，是因为长角城内的弟子和居民察觉到妖族的意图后，不堪敌人控制屈辱，不忍同袍刀剑相向，拼尽最后的力气纷纷自曝，与妖族同归于尽。”
“满城炮响，让那座城池一砖一瓦一丝一毫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长角之战后，再无长角城。”
五百年过去，唐郁讲到这些时，已经能很好地控制住自己的神态，不至于露出太不体面的模样。
涉及古战场遗址，他就只讲了长角之战的由来，没提到什么极致突破，后来在妖族杀了个血流成河。
尤其是天赋神通为“绘书笔”的浮屠蛇一族，几乎被他屠了个干净。
但远远不够解心头之恨的。
死去的人终究回不来了。
别看他对未来中解开魔族封印的凌歌高抬贵手，异常欣赏甚至能收为亲传弟子，给他一个机会。
那是因为唐郁打心眼里觉得魔族没那么有威胁，毕竟当时人妖两界打得轰轰烈烈的，魔族连个头都不敢露出来。
但若敢动妖族封印试试。
别说解封了，但凡敢起这个心思，敢打这种注意，唐郁都会让他知道什么叫“好好做人”！
唐郁微不可闻一声叹息，此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认真将他的话记在心里，脸上带着不同程度的凝重和愤恨。
听着唐郁给他们讲这段历史，他们难得有种自己还小的错觉，有些古怪地幻视长辈在给他们上思德课。
不管心里怎么想的，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坐在这里的哪有没脑子的。
这种情况但凡谁表现得不够到位，不被唐郁打死也会被别人一口一个唾沫星子淹死。
连凌歌都站得笔直，安安静静。
唐郁继续道：“到如今，古战场遗址可以分为表层和深处。”
“前者危险性不高；后者就是昔日长角城遗址到妖族分界线，尤其需要注意。”
“当时满城尸骨无存，亡魂怨气铺天盖地，形成了一道巨大的结界。五百年的时间，遗址深处的庞大怨气慢慢汇为一体，已经产生了自主意识，其威势甚至隐约渗透到表层。”
“怨气意识倒还好说，它是死去人族的产物，只要是纯正人族，在不招惹他的情况下可以相安无事。”
“他的执念主要在于外族，只会攻击妖族亡魂怨灵，就算有其他的什么想法，也很少危及性命，尽量满足了就好。”
“古战场遗址真正危险的其实只有两点。”
“一是战乱时设下的各种阵法、符箓等等，有些还没有报废，威力不是一般的大，甚至在时间侵蚀下有可能发生磨损，导致阵法功效往不知名的方向变化……”
“二是由妖族死亡产生的亡魂和怨气。妖族靠血脉和权威统治，在凝聚力上不比人族，死后野性更加显露出来。”
“它们分散在遗址深处，攻击性很强，尤其针对人族修士。”
唐郁一口气讲完，喝了口茶水。
玄天宗宗主早在听见亡魂和怨气两个词的时候就坐不住了。
“无妄君，这些亡魂怨气不能超度掉吗？”
跟他一个宗门出来的长老听了，也蠢蠢欲动。
唐郁摇摇头：“之前有人试过，影响微乎其微，宗主可以见过了再决定。”
还是死的人太多太惨烈了。
纪有空从思绪中脱离出来，和众人对视一眼。
虽然早就习惯了玄天宗时不时的迷惑行为，偶尔还是会被他们的发言震撼到。
哥们，你前脚八卦问卜后脚念经超度，到底算哪边的啊？
玄天宗的道统和宗门传承，还真是个迷。
纪有空心底摇了摇头，看看宗权又看看唐郁，目光深邃掩为笑意。
“无妄君了解的比我想象中要多的多，我们几个坐在这里的作用还比不上无妄君半个字，真是枉称一流势力。有了这些消息，我们也好提前准备。”
唐郁不咸不淡：“毕竟是战场遗址，亲身经历过，自然要多关注些。”
他就是从那片地方出来的，魔教大本营就在古战场遗址深处，他什么不知道？
时不时就有长老带着底下的人出去练练，那地方都快成为他魔教的试炼之地了！
扶摇宗宗主仔细思索了一番，很快皱起眉头：“这古战场遗址光是听着就危险重重，到时候还要加上修仙界大小势力和散修，怕是会起大乱子啊！”
虽然前往探查古战场遗址的大能们还没回来，但唐郁已经讲得很清楚了，大比形式估计也要换换。
古战场遗址那么个危机重重的地方，还要找什么见鬼的生机，谁知道会不会往深处走？
到时候鱼龙混杂的，谁又能确保表层一定没有危险呢？谁知道那群弟子能不能应付？谁能保证不会出现意外呢？
他没忍住瞪玄天宗代表一眼。
渭流宗宗主这个死对头都没忍住点了点头：“是啊，不只是遗址内部，边缘的城池也格外偏远，一直都算是灰色地带，佣兵杀手包打听，干什么的都有。”
唐郁继续托腮。
这地点不早决定好了，现在讲这些有什么用？难道当时讨论的时候不知道？骗鬼呢。
何亭亭敲了敲桌子：“古战场遗址危机四伏，我以为你们都有预设过，也不至于这么惊讶吧。”
“这些上次会议都已经讨论过了，到时候设立执法队，按照当时的决议来。”
就是，不早就通过决议了吗？朝令夕改算什么样子，搞什么？
杨家主听在耳里，眼神转了转，笑着打岔：“诶，话虽如此，我们开会议事是知道了，那群弟子可还被蒙在鼓里呢！”
凌歌白眼，你也知道。
修仙界大比近在眼前，地址到现在都没透露风声，真有你们的。
搞得好像参加大比的是你们几个呢！
杨家主继续未完之言：“这次会议后，才会将修仙界大比的消息传出去。”
“而古战场遗址历史久远，民间传言但凡涉及它的，无不是渲染得神秘诡谲。若弟子们听了古战场遗址的具体信息，只怕压力更大。”
“不如将五宗四家的亲传和嫡系集中起来训练一番？每个宗门出一人指导，也讲讲古战场遗址的相关注意事项。”
“合训时长半个月，大比前让弟子们相互切磋，正好也要置换神魂秘境的资源，相互学习进步，心里也有个底，如何？”
原来打得是这个算盘。
莫名其妙的未来又增加了。
凌歌看着众人若有所思的样子，翻了个白眼。
五宗四家他还能不知道？
这不就是准备白嫖重仙宗么！
他们又不知道客卿那个说法是忽悠他们的，重仙宗多了个客卿唐郁，又多了凌歌这样隐藏修为的弟子，他们也不能确定唐郁有没有藏私、还有没有别的被藏起来的好苗子。
弟子合训的名头摆在那里，五宗四家各出一位有分量的老师，好苗子再藏着掖着也得拉出去蹭蹭！
可谁家没有点底牌？这是杀敌一千自损一万啊！
凌歌想想也就明白了。
毕竟本次修仙界大比不同以往，古战场遗址是真的危险，也是真的陌生，底牌很难藏到最后，不如直接掀桌，都给我光明正大亮出来。
唐郁没忍住笑了一声——被宗权的脸色逗乐了。
凌歌都能看清楚的事情，他们两个势力之主能想不明白？
他们仨还一唱一和的，真是难为杨家主转得贼拉快的脑筋，难为扶摇宗和渭流宗两个死对头一逗一捧！
其他人飞快在心里算着得失。
哦，除了仙门百家的零星代表——他们没参与感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这种事人一多就麻烦，没看连五宗四家的普通弟子都没算上吗？更别提仙门百家了。
“既然杨家主提议了，那就表决吧。”何亭亭勾起嘴角。
“扶摇宗同意。”
“渭流宗同意。”
“赞同。”
“……”
一溜的赞同声，此起彼伏。
宗权也明白是个好主意，反正唐郁是个意外，凌歌也是白给的，他们宗门其实没别人想的那么有底气。
但这种被所有人“围攻”，算盘珠子直接崩脸上的感觉一点都不美妙。
“……重仙宗同意。”
“全票通过。”何亭亭愉悦，“弟子合训的具体内容，就由五宗四家选出来的几位来决定吧。”
“直接抽签吧。”
之前几次也是这样，五宗四家的几个代表显然接受良好。
除去宗主和家主，他们将嫡系长老、峰主长老等位高权重的几位分神期以上大能放进各自的抽签筒中。
唐郁好整以暇，这一圈他勉强算熟悉的只有重仙宗的两个人，也乐得看宗权热闹。
反正他只是个客卿长老，这种费时费力的事情，说什么也落不到他头上。
“扶摇宗，启明峰峰主段陵双。”
“榭芳宗，百缎庭庭主萧暮雨。”
“纪家，纪三长老，纪无恙。”
三道声音前后响起，众人动作一顿，沉默一瞬。
一个疯批一个人妖一个酒鬼……
偏偏凑一块去了。
弟子训练呢还是渡劫呢？
“……”什么运气？
三个抽签的面面相觑，隐隐想撤回一个抽签。
唐郁久不出世，不太清楚里面的弯弯绕绕，好半天听到个熟悉名字，只幸灾乐祸一笑，恨不得当场一个通讯过去告诉纪无恙这个“好”消息。
大概是前面三家将坏运气都席卷走了，也可能是五宗四家的支柱还是正常人居多，剩下几个与之相比都算正常。
一切唐郁都不在意，反正他出修仙界没多久，认识的人也没几个，一心暗戳戳地搞小动作。
直到最后一个人看到签底。
宗权看着上面的名字，只觉得手上签子重若千钧。
……烫手。
何亭亭好奇：“北斗君？”
重仙宗能有什么奇葩人物，让宗权迟疑至此？
“……”
宗权只想说，不是奇葩，只是管不住的大爷。
那是披着正道之光高风亮节皮子的魔教头子。
且性格天差地别的活爹。
他硬着头皮：“重仙宗，无谅峰峰主，蓝祁。”
“咔嚓”一声，唐郁不小心捏碎了桌角，所有小动作原地停滞。
我靠？
忘记还有个信陵君的马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