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魔主一百八十六次,耗时接近一天一夜,之前设下的隔音隔息阵很快就会失效。
为了不让魔族起疑,昆澜环顾四周,开始清理室内一切打斗过的痕迹。
脚下的空药瓶被她收入储物戒里,魔主被重创时溅在墙上的血和滴在地面的血需要用灵气反复冲刷。
每一只魔族都能闻到魔主血液中独特的香味。昆澜合理推测,魔力越深厚的魔族越能分辨魔主血液的活性。
哪怕血迹已除,魔血的香味不散,几位魔尊凭着香味就能反推魔主曾受过伤,很容易怀疑到她身上。
为了不让云止久等,昆澜从储物戒中拿出一套靛青色的崭新代理宗主服,让云止找个隐秘的角落换上。
换好衣服的云止非常不舍之前所穿的白色华服,面料金贵,奢华气派。她取下一整套衣服,叠好缩小,正要塞入怀中,突然听到昆澜出声:
“回宗以后,这样的衣服我可以为你定制无数套。这一套不是新衣服,不必带走。”
不问自取,还被师尊逮了个现行,云止悻悻然的把衣服放回置衣架。她突然生出一念,想要结交这套衣服的主人,审美如此相似,也是一种投缘。
她抬起食指,正想用灵力在衣服显眼的位置写一句自我介绍,却被昆澜打断。
“云止,你还能闻到血气吗?”
昆澜已为每一处血迹叠加了十二遍清洁术和祛味决,看到云止摇头,才放心地用通行戒打开传送黑洞。
云止从未见过这种黑漆漆的传送渠道,既畏惧又好奇,还有几分莫名的兴奋。
昆澜想为云止讲解传送的具体禁忌,但隔音隔息阵已趋近于消散,原本透明的光罩发出朦胧的光,忽明忽暗,她只好交待重点:
“这洞一次只可通行一人,你全神贯注跳下去,三分钟内就能到达济世宗。我随后就到。”
传送黑洞开启的瞬间就该跳下去,开启的时间越久吸力越强,传送时越难稳定住身形,更易被跨界的能量波动冲击。
说话已经耽误了时间,昆澜正要催促云止赶紧跳下去,话未说出口,就看到云止衣诀飞扬,朝着洞口一踊而下,不带一丝犹豫。
云止如此配合,对她如此信赖,让昆澜心生暖意。
昆澜并不急着离开,而是变出一张字条,从魔宫正殿中召出一只毛笔,写下这样一句话:
结契大典临近,魔后心态日益紧张,我决定带魔后出界游玩放松。
昆澜在正殿不止翻阅了典籍,还看过魔主批阅的奏折,刻意学过她的字迹签名,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她甚至能在字条上留下魔主的魔气。
她每杀死魔主一次,都会用灵帕擦拭剑上的血,已积攒了足够多的魔血。她召出灵帕,从血中提取出一部分魔力,均匀的附着到每一个字上。
把字条贴在魔主的外袍的衣领上,又把置衣架移回原位,自认为没留下任何纰漏,昆澜这才安心的打开第二个传送黑洞。
*
济世宗主峰,白天。
云止被传送到宗主殿大门前的台阶上。
本以为昆澜所说的随后就到只是一两分钟,可是云止等了四分钟,昆澜依旧没有出现。
云止干脆坐在台阶上等。
宗主殿的法阵复杂精妙,光罩内隔音隔热隔寒,光罩外有五十米的禁飞领域,再高等级的传送符和传送阵都会被法阵隔绝,无法直达宗主殿内。
传送黑洞也是这样,只能传送到护殿光罩的外围,极限就是云止所坐的这块台阶与光罩的距离,恰好触手可及。
等待昆澜的这段时间,云止开始思考一些她留意到但没有细想的事情。
她的记忆肯定有所缺失。
她能想起的最近一件事,是她想要离宗与赤鸢一同执行除魔任务,被昆澜在山门口截堵,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她之前答应过昆澜,会出勤每一堂通识课,她为何会翘掉通识课主动离宗?似乎是她先挑衅的昆澜,理亏的她为何有这种勇气?吵完之后又是谁先和好?
有很多很多细节她都不记得。
云止取下腰间的宗门玉佩查看日期,离那次争吵已过去三十三天。
她想不起来这些天所发生的一切。
她只记得今天醒来时泡在一块血池之中,似乎在借助池中的力量淬炼体魄。
昆澜似乎经历过一场厮杀。
这块血池的主人,大概就是白色华服的主人,应该被昆澜打败后被迫让出了血池,离开时应该很不体面,毕竟置衣架上的衣物都没有取走。
难道她失忆的这段期间,昆澜带她下山历练了?
她从池中醒来时,感受不到周围有任何灵力,似乎是一处绝灵之地。连凡间都存在着稀薄的灵力,她为何去绝灵之地历练自己?
这世间仅存的绝灵之地,是魔界和妖界。无论哪一界,都不对外界开放,她和昆澜是如何拿到的通行权限?
她更想不通的是,既然是历练,她为何一贫如洗?醒来时既没有衣物,也没有储物袋。
她拿起玉佩查询最近一个月是否领取过宗门历练任务,发现自己没有任何报名记录。
也许昆澜带她做的历练任务不在悬赏榜上,云止正要收起玉佩,玉佩的传送石发出柔和的亮光,飘出三样东西,还附带一行文字说明。
“恭喜您的修为已到达出窍期圆满,这些是宗门为您献上的贺礼。”
一枚大乘期修士专用的储物戒。
一本抵御心魔的顶阶心法。
一瓶强壮体格的生肌丸。
云止没有立马收下贺礼,而是盯着“出窍期圆满”这几个字,震撼又迷惑。
她一个月前才只是筑基期修士,何时修为攀升到出窍期圆满了?
云止内视一遍自身修为,是出窍期巅峰不假,甚至有随时突破的迹象。
她心安理得的戴上储物戒,动用灵力在戒指上刻下自己的签名,把心法和生肌丸纳入戒中,却发现灵力运转有一点点凝滞,有一种费劲且虚浮的感觉。
怎么会这样?她竟然不太用得顺这一身灵力,仿佛是靠某种机遇强薅过来的修为,她未能完全内化这些力量,能调用的灵力极少。
她使出的灵力也不是单一属性,而是如同昆澜那样的五行灵力。她灵根一日一变的症状消失了,体内五条灵根不含杂质且坚韧茁壮。她何时改造的灵根?
归根到底,她是怎么变强的?为什么一点实感没有,甚至有些外强中干?
莫非她走了什么歪门邪道?比如说靠采补来汲取旁人的修为,这勉强能解释她修为深厚但调用困难的现状。
她是不是采补了昆澜?
云止想到今日她见到的昆澜脸色有些疲惫,灵力并不充沛,修为只是堪堪维持在大乘中期,脚下还堆积了很多药瓶,似乎一直在进补身体。
昆澜作为济世宗第一人,五界之中鲜有敌手。哪怕身处绝灵之地,也能凭实力打败那名白衣魔族或妖族,以她的自傲,服药作战无异于自降格调。
昆澜一定是被她采补了一遍又一遍,身体多次亏空,所以才吞服那么多药物补回灵气。
怪不得昆澜修为不稳,那么疲惫。
她怎么能那么毫无节制的一直采补昆澜!即使对方心甘情愿,也不能这样竭泽而渔。
一想到自己不知餍足、如饥似渴的缠着昆澜作乐,一想到昆澜曾对她说“你想要的,在我力所能及之内,皆能得到回应”,一想到昆澜潮红的脸和水润的双眼……
云止害羞的把头埋在双膝之间,几乎无地自容。
昆澜确实和她更亲密了。
她走出血池后没说几句话,就被昆澜如获至珍般猛然抱住。她牵上昆澜的手想要离开那间屋子,昆澜主动与她十指相扣……
她从血池中走出时不*着寸缕,昆澜没有第一时间递给她衣服,肯定是看惯了她的裸*体,已经见怪不怪了。
云止呼吸变得火热,双颊和耳廓红得不行,像是染上了红心石榴籽被捣碎时渗出的甜汁。
昆澜动情时是甜的吗?
她采补昆澜那么多次,贪恋的只是昆澜体内浩瀚的灵力吗?她与昆澜肌肤相*贴交融之际,肯定索求了更多。
如果她没有失忆该有多好。
她应该积累了很多取悦昆澜的经验,清楚昆澜的每一个敏感*地带,可是现在她都忘了,一切需要从头学起。
昆澜应该快回来了。
给昆澜放几天假吧。她那么虚,看样子不仅经不起采补,连正常的鱼水之*欢都无福消受,怪可怜的。
打定主意后,云止从台阶上站起来,背手而立,尽量为自己树立几分威严,她要很认真的告诉昆澜要多爱惜身体,不能一味地容忍她的纵欲。
云止在心中打腹稿的时候,台阶上多出一个传送黑洞,昆澜平稳地从黑洞中走出。
“你身体可有哪里不适?在黑洞中有没有遭遇意外?”昆澜快步走向云止,语气有些急切。
人族在穿越魔族专用的跨界通道时,体力灵力消耗甚大,她的唇色惨白了几分,衣襟上的血点深深浅浅密集如星,模样十分惨烈。
这更让云止心生爱怜。
昆澜都虚成这样了,还在关心她。
“我没事。”眼看昆澜几乎要贴到她的身上,这过近的肢体距离让云止的心跳的极快,几近于灵力全失时被推下悬崖的濒死体验。
各种濒死的场景在她脑中一晃而过,砍头的铡刀,分尸的群马,封喉的毒药,饿极时绞缠着她的蟒蛇,朝她龇牙的乌泱泱一大片吸血蝙蝠……
惊恐发作的云止无意识的后退数步,几乎要从台阶边缘跌落下去,被昆澜及时扶住后腰,这才稳住了身体。
云止压不下心头的悸动,全身忍不住在颤抖,她也不知为何身体会有这种反应。
昆澜轻拍她的后背,温柔的说:
“你泡的血池有邪灵存在,可能入侵了你的神识,植入了一些血腥惊悚的暗示。云止,不要怕,我与你同在,你已经回到济世宗了,都会好起来的。”
云止深以为然,主动钻入昆澜的怀里,贪恋着昆澜的温暖。感受到昆澜用额头轻抵着自己,心头的害怕和紧张被一点点抚平。
她应该不是因为昆澜靠的太近而害怕,肯定是别的原因激发了她心中的惶恐。
大概率是昆澜衣服上的血。
云止隐约能嗅出这身血味不是昆澜的血,大概是那套白衣华服的主人身上的血。她那些无端的濒死想象,多半是因为受到这些血点的刺激。
“师尊,你去换一套干净的衣服吧。你需要好好休养几天,在此期间我不会打扰你。”
云止给出一个利人利己的建议,她本想说“在此期间我不会找你纵欲”,但觉得纵欲二字难以启齿,明明做过但不想那么快承认。
“好的,宗门大比已过,这一身太过于庄重,我这就去寝殿换一套常服。”
昆澜只肯答应前半句话,云止体内的催眠术至多能管用十二个时辰,她是万万不能休息的,她必须找个时机为云止洗掉所有与魔主有关的记忆。
真正该休养的是云止,她的神魂才压制住魔主的神魂不久,还不够稳固。昆澜想去一趟造丹峰,为云止兑换一些安神固魂的丹药。
看出云止无心踏入宗主殿,留在原地只是在等待她主动结束这个拥抱,昆澜想起一事,对怀中的云止说:
“云止,哪怕你带着宗门玉佩,我也感知不到你的气息。除非你主动找我,不然我几乎见不到你。万一哪天我让你不开心了,去哪里找你赔罪呢?”
昆澜深吸一口气,继续说:
“我想你的时候,要分享开心时刻的时候,要送你惊喜的时候,想带你云游山河的时候,失落时想被你安抚的时候,默默无言只想陪在你身边的时候,怎么才能找到你呢?”
她在魔界用寻人罗盘搜寻云止的方位时,就有一种无能为力的失落。云止似乎有某种屏蔽外界感应的本领,如果她能成为云止的特例该有多好。
昆澜话音刚落,就被云止吻住了唇。
云止的吻不是强硬的,热烈的,像是大晴天的海岸线那一波又一波温和的潮汐冲卷沙滩留下的白色浮沫,裹着岸边炽热沙粒的余温,柔润无息。
云止的软舌像泉眼里涌出的活水,滋润着她的干涸,又像飘落在湖面的一片鹅绒,很轻很软,一小圈水波就能改变它的朝向。
昆